就這一眼足夠趙知府認出棺材裡那人的身份,那具血跡斑斑的屍體正是他嫡子身邊的親隨小廝,是大管家的小兒子趙虎。他怎麼會死在沈小姐的手裡?稍微一想他就明白此事應該和自己的兒子脫不了干係。眼下卻是萬萬不可承認的。
“看來大人確實認識此人了。”蘇遠之的眼神似笑非笑。
趙知府心中把嫡子罵了個狗血噴頭,面上卻不顯,“哦,此人確是本官府中家奴,只是前些日子偷盜財物潛逃在外,怎麼落到了沈小姐手中,莫不是也偷了沈小姐的東西?”面上帶着關心,話卻不懷好意。
蘇遠之好似沒聽出他話中的機鋒,語氣依然溫和,“哦?倒是在下錯怪了大人。”表情誠懇得連趙知府都看不出作僞,可他的下一句話就把趙知府的心提了起來,“不過,此人對在下卻不是這樣說的,他交代是受貴府的公子指使來沈宅偷盜,不過卻是偷在下的東西,在下這還有他的證詞,大人要不要看看?”他從袖子裡掏出一張紙揚了揚。
同樣都是偷盜,兩人說辭代表的意義卻大相徑庭。趙知府差點沒把肺氣炸,有這麼不要臉的嗎?你一個官家,一個下人,有什麼值得偷的?可看着那張紙上黑色的字和鮮紅的手印他能說不是嗎?
若是把這份證詞搶過來是不是就死無對證了呢?他們雖然人多,自己這邊人也不少呀,對上了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趙知府腦中飛快地轉過各種念頭。
“趙大人,你看我這祖父給的大頭兵比起你的府兵如何呀?”趙知府幾乎都要發號令了,耳邊卻聽到一個漫不經心的聲音,脆生生的卻又帶着十二分的危險,猶如一盆涼水迎頭潑來,趙知府一下子清醒過來。
是呀,自己的府兵哪裡比得上真正上過戰場見過血的兵士?就這樣隨便一站,人家的氣勢就勝自己這邊許多。都說沈侯爺用兵如神,看來果然名不虛傳。而且沈侯爺能安排兵士保護這個孫女,可見對這個孫女的寵愛不是一般,這一點是他最顧忌的,不得不說沈薇對趙知府心思把握之準。而趙知府又哪裡知道沈薇不過是扯着虎皮作大旗,蒙他的呢。沈侯爺見都沒見過沈薇,何談寵愛。不過趙知府不知道呀。
趙知府也是能屈能伸,哈哈一笑道:“誤會,肯定是誤會,一定是趙虎這逆僕心懷怨恨故意陷害,沈小姐可不要被他騙了呀。”趙知府把事情全推到趙虎的身上,反正死無對證,只要他咬準了不鬆口,能耐他何?趙知府很爲自己的聰明而沾沾自喜。
沈薇纔不和他扯皮呢,“這趙虎總是你府裡的家奴吧,他翻了我家的牆頭,砸壞了我家幾盆花,你把我家的花賠了這事咱們就兩清,至於趙虎被誰指使也好,心懷怨恨故意陷害也罷,跟本小姐沒有一文錢的關係,趙知府可懂?”
懂,必須要懂,不就是要賠償的嗎?至於搞這麼大的陣勢?幾盆花的事,自己難道是那小氣的人?小姑娘家家的,就是喜歡弄玄虛。這一會趙知府的心情大起大落,“成,花本官府上倒有幾盆,回頭給沈小姐拉兩車送來。”
沈薇哪是幾盆花就打發得了的,只聽她懶洋洋的聲音繼續說道:“砸壞的花其中有一盆十八學士,是上個月本小姐才花三千兩銀子買的,還有一盆蘭花,是難得的金嘴墨蘭,亦是我祖父的心頭好,年前才送到我手上。”沈薇說起謊話來那是連草稿都不用打。
敲詐,這不是明晃晃的敲詐嗎?十八學士和金嘴墨蘭既然那麼珍貴,誰家會隨隨便便扔在牆根下?趙知府憋屈呀,憋得面容發紫,“沈小姐的意思是?”祖宗,趕緊說個數吧,他看出來了,這沈小姐就是個混不吝的,他是瓷器,可不能去和瓦礫碰。能用銀子解決的事一般都不叫事。
蘇遠之伸了一個手指頭晃了晃,趙知府驚了,“一萬兩?”肯定不是一千兩,沒聽人家說那十八學士就值三千兩,“沈小姐不覺得太多了點嗎?”府裡一年的開支也用不了一萬兩,他家的銀子也不是大風颳來的,這上下嘴脣一碰就想要一萬兩,她怎麼不去搶錢莊?
“多嗎?這一萬兩還是看在恭王府蕊夫人的面子上,若不然,怎麼也得翻一番呀。”沈薇輕描淡寫地說,“趙大人也可以不給呀,本小姐有的是時間,也不嫌麻煩,就帶着這棺材和證詞去恭王府找王爺和王妃主持公道。”
給,必須得給,趙知府朝親隨看去,親隨面有難色,道:“大人,來的匆忙,屬下這隻有五千兩。”就這五千兩還是爲了預防萬一才帶的。
“沈小姐,你也聽到了,本官身邊只有五千兩。”
“那就先給五千兩,剩下的五千兩回頭再給,趙大人不會賴賬吧?”沈薇突然問上這麼一句。
蘇遠之接過銀票,回了一句:“小姐放心,不過區區五千兩,比起帽兒衚衕可差遠了。”說完還大有深意地衝趙知府笑了笑。
趙知府這下任何小心思都沒有了,心中直髮寒。帽兒衚衕,他們居然連帽兒衚衕都知道,那自己的那些事?趙知府不敢往下想,“不會,不會,回去一準給您送來。”態度比剛纔截然不同,歸根到底趙知府就是個貪生怕死的小人,拿捏住了軟肋很好對付。
“那行,蘇管家,張師傅,咱們回吧。”沈薇吩咐道。
呼啦啦一羣人迅速調轉方向,片刻便走得無影無蹤,就如來時一樣。只留幾口棺材擺在路中間。
“大人,這?”護衛首領指着棺材詢問。
趙知府眼一厲,“怎麼做還需要大人我教你嗎?”揹着手回馬車了。
“看什麼看,還不快把棺材弄溝裡去!”戶外首領對着手下喝道。
不一會兒道路清了出來,車隊很快便走遠了。若不是溝裡的棺材,根本看不出剛纔這裡發生了一場對歭。
而在不遠處的小樹林裡還潛伏着兩老者,其中一個文士打扮模樣的對另一個老者戲謔地說:“屬下追隨侯爺幾十年尚不知侯爺還有品蘭這等雅好。”頓了一下又道:“侯爺的這位後人倒是有侯爺的風範,就不知是哪房的小姐。”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那股無賴勁倒是和侯爺一脈相承,他的眼裡充滿是興味,對這趟京城之行充滿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