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薇面無表情,梨花立刻喝道:“嚷嚷什麼?有事好生說。”
那個小廝十分狼狽,額頭破了一塊,嘴角烏青,“四,您快去救救五少爺吧,再晚就真的來不及啦!”他的聲音非但沒有降低,反而因焦急拔高不少,引得四周做活的下人紛紛張望。
沈薇依舊無動於衷,小廝急了,跪倒在地就不住磕頭,“奴才是五少爺身邊的四喜,奴才求求四了,老爺真的會打死五少爺的。”
“哦,是嗎?”沈薇淡淡聲音響起。
那小廝忙不迭地點頭,“是是是,五少爺在外頭跟秦相爺家的小公子因一位姑娘起了衝突,五少爺把人家的頭打破了,相府找上門來,老爺大怒,要打死五少爺呢。”
他口齒伶俐地交代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沈薇就見周圍的下人們,臉上帶着鄙夷。一道鋒芒從她眼中一閃而過,“五少爺做錯了事情,父親教導他是天經地義。”
小廝聽到四這麼說頓時更急了,他小心地覬覦四的臉上,見上面一點焦急都沒有,心裡也沒底起來。
四和五少爺不是同胞姐弟嗎?聽到五少爺捱打四怎麼仍是無動於衷?他心中有幾分沮喪,好似又想到了什麼,臉上閃過害怕,咬了咬牙打起精神,今天無論如何得把四請過去!
“四您就去幫五少爺求求情吧,再晚就遲了。”小廝頭磕得咚咚響,聲音淒厲。
“什麼?老爺要打死五少爺?呀,您快去求求情吧!”從院裡奔出來的顧嬤嬤一聽老爺要打五少爺,這還了得?頓時嚇得沒主見了,只能抹着眼淚求去求情。
沈薇心中嘆了一口氣,示意梨花扶起顧嬤嬤,“嬤嬤放心吧,我這就去看看。”她還沒見這位父親大人的面,現在卻要去觸怒他,這日子怎麼就不消停呢?
“謝謝四,謝謝四!”小廝大喜,心裡也鬆了一口氣。
“閉上你的狗嘴,和五少爺乃同胞姐弟,哪裡用你一個奴才來謝。”梨花狠狠地瞪了小廝一眼。五少爺身邊都是些什麼人,這麼糊塗拎不清。
“是,是,姐姐教訓得是,是奴才疏忽了。”小廝陪着笑臉輕扇了一下自己的嘴巴,“都是你這張臭嘴不會說話!”邊打邊覬覦四的臉色。
“行了,趕緊前頭帶路吧!”梨花又斥了一聲。
剛進外院的大門就聽到一個男子怒氣衝衝的聲音,“你這個逆子,不好生讀書,成天就知道惹禍,看我不打死你!”
接着是一個少年的聲音,“爹呀,真不是我先動手的,秦牧然那小子該揍,他調戲良家民女——”
“你還有理了是吧?你今天不是在學堂唸書的嗎?怎麼跑到街上去了?我打死你,打死你!”
然後沈薇就聽到了劉氏的驚呼,“老爺,不要啊!珏哥兒還小,犯了錯您好生跟他說,要是把他打壞了怎麼辦?”
“你讓開,今兒我非得好好教訓他不可。”三老爺的怒氣更盛了,“還小?都十一了連個三字經都背不全,奕哥兒比他還小都比他懂事。”
沈薇不由加快腳步趕了過去,只見一個身穿寶藍袍子的中年男子正手持鞭子追打一個少年,劉氏跟着攔着。
那少年比較悽慘,頭髮散亂着,臉上還流着血,正抱頭四下躲閃。
“少爺!”小廝四喜立刻就撲了過去,“奴才把四請來了。”
那少年一點也不領情,一腳把他踹開,“要你多事。”
因爲沈薇的到來,三老爺不再追打兒子,“你怎麼來了?”語氣中帶着幾分不滿。
沈薇鎮定地上前見禮,“女兒見過父親和夫人。”
三老爺沈弘軒的眉頭皺了一下,嗯了一聲就不再說什麼。此時劉氏卻輕聲細語地勸道:“老爺,薇姐兒纔剛剛回府,他們姐弟倆都三年多沒見了,您就消消氣饒了珏哥兒這一回吧,不過是個窮家丫頭,哪裡抵得上咱們珏哥兒金貴。”又回頭對沈珏慈愛說道:“珏哥兒,快給你爹認錯!”
沈珏卻梗着脖子,一副死不悔改的樣子,“不,我沒有錯,是秦牧然先惹我的。”
“你這個混小子!”三老爺的火氣又上來了,“不打不行,他纔多大?就學會跟人爭女人了,長大了還得了?”
提起鞭子就要去打,被劉氏一把抱住了胳膊,“老爺啊,可不能打啦!若是打個好歹,我怎麼跟姐姐交代呀?”說着她的聲音就哽咽了,“珏哥兒,你就低低頭給你爹認個錯吧,認了錯他就不打你了。”
沈珏死抿着嘴不開口,眼裡卻在猶豫。
呦呵,這是要把罪名定下來了!那可不行!怎麼能讓劉氏得逞呢?
“夫人的好意我和弟弟心領了,只是我還是覺得把事情弄清楚地比較好,畢竟事涉相府,父親就是上門道歉也好有個說辭。”沈薇清冷的聲音響了起來。
三老爺一想也對,皺起的眉頭展了展,瞪向兒子怒喝道:“還不快把你做的好事交代清楚。”
沈珏被罵得縮了縮脖子,嘟囔着交代了事情的經過,沈薇就腦補出了的情節。
今日沈珏本是在學堂唸書的,因爲昨天的功課沒有完成,被夫子打了十下手心,並被要求站到學舍外頭反省。
沈珏是個急躁脾氣,一氣之下就出了學堂去街上玩耍了。在酒樓裡偶遇了丞相府的嫡幼子秦牧然調戲賣唱姑娘,他是京中出了名的混世魔王,仗着自己爹是當朝丞相,同胞大姐屍中的淑妃,慣常耀武揚威欺男霸女。
沈珏也不是什麼好鳥,但對秦牧然的行爲十分看不上,見那賣唱姑娘可憐兮兮的,英雄情結作祟就上前管了閒事。
秦牧然哪是個能聽人勸的主,一句話不和就把酒杯扔到了沈珏的臉上。沈珏也不是個能受委屈的,因爲忠武候府恩寵盛,別看他年紀小,卻是走到哪都被捧着叫小爺的,何時被如此打臉?嗷的一聲就衝了上去!
沈珏雖然比秦牧然小了兩歲,但他自小習武,自然比秦牧然這個弱雞強多了,即便有家奴拉着攔着他也把秦牧然的頭給打破了,當然混戰中他也沒討到好,不知是誰把碗砸到了他頭上,鮮血頓時流了一臉。
秦牧然是秦相爺的嫡幼子,在府裡十分受寵,向來只有他欺負別人的,現在卻被沈珏打破了頭,府裡可開了鍋了,連秦老太君都驚動了,摟着秦牧然心疼地直喊心肝,叫嚷着要嚴懲打人的兇手。
這不,沈珏還沒回到侯府,秦府的管家就找上門來了,世子爺沈弘文還很詫異呢,畢竟秦相是文臣,雖同殿爲臣,兩家卻沒多少來往。
沈弘軒也在場,他正跟大哥商議事情呢。聽了秦府管家夾帶棒地一番告狀,他心中的怒火就騰的上來了,直接拎着鞭子到外院來堵這個惹禍的兒子了。
“兒子是見義勇爲,就是到了秦相爺跟前我也沒有錯。”沈珏這小子的脾氣可真倔。
“哎呦哎,我的珏哥兒,就是都是你的理你也不能打秦小公子呀,聽說秦老太君最疼這個小孫孫,這可如何是好呀?珏哥兒,還是你委屈委屈跟秦府認個錯,再有你爹從中說情,定不會把你怎麼樣的,老爺您說是不是?”劉氏一幅擔憂不已的樣子。
聽她這麼一說,三老爺的臉上閃過猶豫,沈薇見狀立刻開口,“夫人這話就不對了吧?不是珏哥兒的錯爲何上趕着去認?只因爲秦府勢大嗎?”
“薇姐兒,你還小不明白這其中的厲害,這位秦小公子是秦夫人三十上頭才添的兒子,是秦相的老來子,一府都寵着呢,而且他的胞姐就是聖上最愛重的淑妃娘娘,得罪了秦小公子就是得罪了淑妃娘娘呀!”劉氏耐心地分析其中的利害關係,連三老爺都不住點頭,“你們母親說的對,咱們得罪不起淑妃娘娘。”
沈薇掃過沈珏垂頭喪氣的臉,不知爲何心中忽然十分氣番她直視着三老爺,道:“秦相府勢大,咱們忠武侯府又差嗎?祖父駐守西疆,您若是真要上秦府賠禮,這不是打祖父的臉嗎?不過是兩個孩子打架,秦小公子破了頭,珏哥兒難道是好模好樣的嗎?兩家大人在一起說開就好了,難不成秦相爺和淑妃娘娘還會和一個孩子過不去?不看佛面也得看僧面吧。”
沈薇幽幽說着,見父親沉思不語,便又道:“父親,此事您還是和大伯父二伯父商議商議吧,哦對了,龐先生也在府裡,他是祖父身邊最信重的幕僚,您不妨也聽聽他的意見。”
說到這裡她緩緩站起身,“父親,弟弟的頭上還流着血呢,女兒帶他回去包紮了。”
三老爺這纔想起朝兒子看去,見他頭上的血把半邊臉都蓋住了,心中又有幾分心疼,揮揮手道:“去吧,去吧,好生找個大夫給他瞧瞧。”後一句話是對劉氏說的。
沈薇行了一禮便帶着弟弟出去了,她走後三老爺沈弘軒一臉欣慰,“薇姐兒長大了,懂事了。”模樣也越來越像阮氏了。
望着相公陷入回憶的臉,劉氏的臉上閃過猙獰,只一瞬就消失不見,反倒微笑着附和,“是呀,薇姐兒出落得越來越漂亮了。”
沈弘軒點頭讚許,望向劉氏的眼神也越加柔和,“她畢竟多年未在府裡,你是她的嫡母,要好生教導她的規矩。”
“妾身省的。”劉氏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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