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心裡有事,出宮的路上顧蘊一直都很沉默,祁夫人以爲她給熱壞了,上車後叫桐林取一顆仁丹解暑丸給她含了,便讓她靠在了大迎枕上歇息:“……你小睡一會兒,到了我叫你。”
不敢抱怨皇上生的不是時候,便只是小聲感嘆:“所幸皇上生性節儉,像這樣大操大辦的時候寥寥無幾,不然滿盛京的仁丹藿香金銀花綠豆什麼的,但凡能消暑解暑的藥材食材,只怕都要脫銷了!”
顧蘊是真的心亂如麻,一個字也不想多說,遂依從祁夫人的安排,靠到大迎枕上,閉眼假寐起來。
如此渾渾噩噩的過了不知道多久,又似是隻過了片刻,耳邊忽然響起祁夫人輕柔的聲音:“蘊姐兒,到家了,且待回了房間後再睡也不遲。”
顧蘊應聲睜開眼睛,見馬車果然已停在顯陽侯府的垂花門外了,於是與祁夫人說了晚上就不過去陪她用膳,明兒再過去後,辭了祁夫人,徑自回了飲綠軒。
如嬤嬤明霞等人聽得顧蘊回來了,歡天喜地跑了出來迎接,待行過禮後,便七嘴八舌的問起來:“小姐,皇宮是不是真的連地面都是金子做的?”、“小姐,宮裡的娘娘們是不是個個兒都如仙女下凡?”、“小姐,皇上威嚴不威嚴?瞧着是不是比侯爺素日板着臉時的樣子還嚇人?”
顧蘊哪有心情回答她們這些讓人啼笑皆非的問題,搖了搖頭,說了一句:“我累了,想先歇會兒。”便徑自進了屋裡。
餘下如嬤嬤等人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她臉色不對,如嬤嬤因忙問跟去的錦瑟卷碧:“小姐這是怎麼了,瞧着氣色很不好的樣子呢?”不會是在宮裡受什麼氣了罷,這也難說,宮裡畢竟不比外頭,到處都是貴人,可大夫人難道也不護着小姐嗎?
錦瑟小聲說道:“聽說是宮裡人太多,太熱,有些箇中暑,纔在路上便一直睡着,嬤嬤你們有話回頭再問也不遲,且先服侍小姐梳洗一番躺下是正經。”
如嬤嬤聽得不是受了氣,神色一鬆,忙忙點頭道:“這話很是,你們快打熱水的打熱水,服侍小姐卸妝的卸妝,換衣裳的換衣裳去,這麼大熱的天兒,我們在大日頭底下走一會兒且受不了呢,何況小姐千金之軀,自然越發受不了。”
於是衆人都分頭忙碌起來,總算讓顧蘊在一刻鐘後,舒舒服服的躺到了牀上。
只是身體再舒服,也緩解不了心裡因被最信任之人欺騙矇蔽了的悲憤與惱怒,最可恨的是,那個人可不只是欺騙了她一日兩日,而是這麼多年,爲了他,她甚至改變了自己自前世以來一直堅持的信念,誰知道到頭來,這一切卻是一場笑話,叫她情何以堪?
顧蘊這會兒想起當時在保和殿內瞧得那人頂着那張明明她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用她同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以另一個她從來不知道的身份說着她一點也不熟悉的話時,那種忽然發現自己被欺騙了的震驚與忿怒,那種忽然發現自己一直是個傻子的感覺,都還覺得心裡似有火燒。
他怎麼能那樣騙她,又怎麼能在騙了她以後,還有臉口口聲聲與她說什麼‘你相信我’、‘我不想有任何事瞞着你’?實在是可惡至極!
連帶晚飯都沒有吃,如嬤嬤端了綠豆粥並幾樣清淡小菜小心翼翼來勸她時,也只說是中午宮宴在宮裡吃多了,這會兒沒胃口,讓人在鍋裡煨着,回頭什麼時候想吃了,再吃也是一樣。
如嬤嬤沒辦法,只得替她掌了一盞燈,讓屋裡有光不至於讓她害怕,又不會強得刺她的眼讓她沒法兒入睡後,退下自用晚飯去了。
顧蘊卻哪裡睡得着,白日裡剛回來時身體累得不行都睡不着了,何況這會兒身體已緩過來了,就更睡不着了,一直大睜着眼睛望着帳頂,心裡仍被那股無名之火灼燒着,只恨不能大喊大叫一場,或是打砸點什麼東西來發泄一下才好。
奈何不想驚動了祁夫人,也不想讓自己屋裡的人驚懼擔心,只得強自忍住了,在牀上翻過來覆過去的,不時砸幾下枕頭或被子以出氣罷了。
如此到了二更天,劉媽媽忽然滿臉笑容的進來了,等不及行禮,便先小聲說道:“小姐,慕公子來了!”
小姐等了這麼幾年,一開始還偶爾能收到慕公子的消息或是隻言片語,到後來就連半點音信都沒有了,也不知是死是活,如今慕公子總算平安回來,小姐也算是熬出頭,再不必被人揹地裡恥笑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也不必讓老太太和大夫人等日夜擔心了,真是太好了!
“讓他走!”顧蘊的態度卻大大出乎劉媽媽的意料之外,“以後都不許他再來,便捷那邊也不許他再去,他的任何消息也不用再傳一個字到我耳朵裡,從今以後,我與他勢不兩立!”
“啊?”劉媽媽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以爲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小姐怎麼忽然就這般恨慕公子了,是發生了什麼她們不知道的事嗎,可小姐明明就一直惦記着慕公子,慕公子看起來也是想念小姐得緊,不然也不至於連一夜都等不得,非要連夜趕來見小姐了,有什麼誤會是解不開的呢?
劉媽媽因忙賠笑說道:“小姐,慕公子他……”想爲慕衍說幾句好話,也是好讓自家小姐下臺,畢竟小姐待慕公子的與衆不同是她們都看在眼裡的,而且慕公子纔回來,怎麼就惹小姐生氣了,這其中定然有所誤會,可連面都見不上,這誤會又何來的解開之說?
只是話才起了個頭,顧蘊便猛地坐了起來,一臉冷若冰霜的道:“劉媽媽既這麼看重你的慕公子,不如我將你和劉大一併送給他,讓他做你們的主子去?”
劉媽媽跟顧蘊這麼多年,何嘗受過她這樣的重話,不但她,錦瑟卷碧等人也是半句重話都不曾受過她的,可見是動了真怒,劉媽媽當即紅着臉什麼都不敢再說,只輕手輕腳的退下依令攆人去了。
顧蘊這才泄憤般重重的躺下了。
以爲他夙夜前來,她就會見他嗎,哼,把她這裡當什麼地方,把她當什麼人了,她既說了一輩子不會原諒他,就一定會說到做到,從此以後,他走他的陽關道,做他風光無限的太子殿下去,她過自己的獨木橋,回頭便離開盛京,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遊遍大鄴的山山水水去,不知道多瀟灑自在,定能將這被耽誤的幾年給補回來!
發了一回狠,顧蘊心裡稍稍好受了一些,忽然就想到,以那個可惡的人的厚臉皮,就算她讓劉媽媽下了逐客令,他也未必會離開,指不定連硬闖她房門的事都做得出來,反正他也不是沒做過。
因忙翻身下牀,三步並作兩步跑至門邊,把門自裡面鎖得死死的,想了想猶不放心,又把所有的窗戶都檢查了一遍,確定都鎖死以後,方咬牙哼哼着躺回了牀上去,你臉皮再厚又如何,那也得我買賬,我不買賬,你臉皮就算比城牆還厚也白搭,真以爲你能吃定我了!
果然劉媽媽沒能攔住宇文承川,很快門外便傳來了他輕輕叩門的聲音:“蘊姐兒,是我啊,我回來了……我知道你生我的氣,你開開門,聽我當面與你解釋好不好,等解釋完了,你要殺要剮,我絕無半句怨言!”
又回到了那個顧蘊熟悉的他,顧蘊卻依然氣得牙癢癢,也不知他給劉媽媽吃了什麼迷魂藥,竟真忘記誰纔是她的主子了,看她回頭怎麼與她交代……只作沒聽見外面的聲音,暗自冷哼,我就不信你還敢硬闖了!
宇文承川依然敲門敲得很有耐心,語氣也放得越發低柔了:“好蘊姐兒,我知道你沒睡,我真的不是有心騙你的,你開門聽我解釋好不好,難道這麼幾年不見,你就不記掛我嗎,我可記掛你得緊啊,你開開門,讓我看一眼好不好,只看一眼……”
顧蘊仍是置之不理,不是有心騙她的也騙了,何況那麼長的時間,他有無數的機會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她,求得她的諒解,可他卻一直瞞着他,一直到今時今日,若非她無意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若非他們無意在保和殿遇上了,他是不是還要繼續瞞她下去?換了他被她這樣欺騙,他能高興得起來嗎?簡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宇文承川又賠了一會兒小心,不見屋裡顧蘊有任何動靜,只得無聲的苦笑了幾聲,轉而敲起窗櫺來,只可惜等他把顧蘊臥室的所有窗櫺都敲了個遍,裡面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他知道她此番是真氣得狠了,從白日在保和殿兩人的目光在空中遠遠對上,又立刻便移開那一瞬,他便知道了,卻沒想到她氣到這個地步,話說回來,她性子本就烈,若她輕易便願意見他,也就不是她了。
只得繼續軟聲說道:“好蘊姐兒,我真的不是有心騙你的,我也不是信不過你,才一直瞞着你,當然一開始多少還是有些防着你的,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嗎,等到了後來,我心裡有了你以後,就不是防你,而是怕你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以後,立刻避我如蛇蠍,有多遠躲多遠了……不過說一千道一萬,我欺騙你就是我不對,你開開門,給我個負荊請罪的機會好不好,我真的很想你啊……”
說了半晌,仍是絲毫動靜也無,宇文承川終於還是泄氣了:“好罷,既然你暫時不願意見我,那待你氣消一些後,我再來見你,再來向你負荊請罪也是一樣……你保重身體,我先走了啊,如今我不住以前乾西四所的景祺閣了,而是被皇后暫時安排住在了乾東五所的潤和軒,不但離皇上的乾清宮近,離後宮也近,我是吃也不敢吃,睡也不敢睡,這還不是最糟心的,最糟心的是,但凡我這邊有個風吹草動,立刻便能引來萬衆矚目,我又剛回來,沒法兒將潤和軒全換成自己的人,也不知道我出來這麼長時間,宮裡有什麼變故沒有,我真走了啊……”
顧蘊在裡面聽他絮叨了半日,尤其是聽到他那句‘我心裡有了你以後,就不是防你,而是怕你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以後,立刻避我如蛇蠍,有多遠躲多遠了’,想起自己當初的確好長時間都恨不能拒他於千里之外,縱猜到了他的心意後,也裝傻充愣了好一段時間,一時倒是沒那麼生氣了。
平心而論,若那時候他將他的真實身份對她和盤托出,她的確會有多遠躲多遠,畢竟爲了那一點點好感便賠上自己安閒自由的生活,甚至還會將自己的親人們也拉下水,實在太不值得不是嗎?
誰知道她這邊剛有所動搖,他倒先打起退堂鼓了,就算是因爲宮裡如今形勢緊張,他最好靜伏不動,但既已來了,多說兩句好話會死啊,萬一就因爲多說了那幾句話,她就把門打開了呢?
顧蘊才消了幾分的氣瞬間又回覆了原狀,甚至比之方纔還要更盛,哼,連這點誠意和毅力都沒有,還想她原諒他呢,等下輩子去罷他!
可這氣又沒法兒對別人說,只能發狠將被子猛地一下拉過頭頂,將自己整個包起來,躲在黑暗裡獨自生悶氣。
外面宇文承川自然沒走,如今宮裡形勢是緊張,不知道多少雙眼睛在暗裡盯着他,可再緊張,他娶媳婦兒依然是第一等的大事,天皇老子來了也得靠邊兒。
只是等了片刻,沒想到自己都把話說得那般可憐了,她依然不無所動,雖知道她這是在氣頭上,也免不得有幾分委屈,我是不對,可我有苦衷的啊,你怎麼就不能體諒體諒我呢?
不過也就只委屈了片刻,宇文承川便開解起自己來,她本來就是這樣的人麼,從頭到尾她吸引自己的就是她的與衆不同麼,她若真事事都順着他的心意來,也就不是那個他心坎兒上的人了……一邊開解着自己,一邊自靴筒裡掏出把匕首來,便半蹲下身子,輕輕拔起門閂來。
方纔他就瞧好了,要破門破窗進屋倒是不難,可動靜怎麼也小不了,萬一他纔剛行動,她就聽見了,以致越發生氣呢?一樣見不到人,最好的法子,還得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她面前,她縱再不想見他,人都已到眼前了,總不能再硬攆出來罷?
院子裡大樹下背陰處被季東亭點了麻啞穴,既動不了也喊不了的劉媽媽看至這裡,簡直都要氣樂了,怎麼着也是個爺,竟做這樣下三濫的事,這臉皮,好去做阜成門的城牆了罷?不對,城牆哪有他的臉皮厚,少說也得再加兩個炮臺纔有得一拼啊!
劉媽媽氣得不行,苦於說不出話來,只得拿眼狠狠瞪向了不遠處的季東亭和冬至。
季東亭與冬至正擠眉弄眼呢,嘖,他們爺就是全才,什麼事兒都難不倒他……感受到劉媽媽的目光,季東亭忙偏頭一看,立時笑了起來,小聲道:“劉媽媽,你也覺得我們爺拔門閂的姿勢忒帥,是個文武全才?不是我吹,我們家爺會的,那真是多了去了!”
冬至也小聲笑道:“像我們爺這樣的全才哪兒找去,媽媽回頭可得好生勸勸四小姐,過了這個村兒,可就沒這個店兒了啊。”
劉媽媽就無語了,果然有其主必有其僕,這主僕仨的臉皮合起來,得天下無敵了罷?!
季東亭與冬至還待再貧,忽見那邊有光影一閃,卻是屋裡的光透過半開的門透了出來,瞬間便又闔上了,至於門外的人,則早已閃身進去了。
二人對視一眼,笑得越發的賊兮兮了:“想不到長久不用,爺的手藝還是這麼好。”
宇文承川發揮特長的時候,顧蘊一直拿被子蒙着頭在生悶氣,自然也就沒有聽見他弄出的聲響,等她終於悶得受不了了,猛地將被子掀開,“呼——”的一聲深吸了一口氣,正打算吐出時,就見宇文承川竟已站在自己牀前不到一丈遠的地方了。
嚇得她一口氣便哽在了喉間,立時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咳咳……你怎麼會在這裡,咳咳咳,你是怎麼進來的……劉媽媽,咳咳咳,錦繡卷碧,咳咳咳……”
門窗明明都完好無損,他到底是怎麼進來的啊啊啊!
宇文承川見她咳得厲害,忙幾步上前將她扶着坐起來,給她輕輕拍起後背來,待她總算咳得不那麼厲害了,方關切的問道:“喉嚨還難受嗎,要不要喝點兒水?”
顧蘊沒好氣的一把推開了他:“我難受還不是因爲你,說,你到底是怎麼進來的,劉媽媽呢?你把她弄哪裡去了?你立刻給我出去,我不想見到你,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
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雖知道她是氣話,宇文承川心裡還是小小的難受了一下,才賠着小心道:“劉媽媽她好好兒的,你別擔心,我是怎麼進來的不重要,我只想讓你知道,我真不是有心欺騙你的,你別再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趁此機會,方細細打量起她來,白日裡在保和殿那匆匆一瞥,他其實根本沒看太清楚她的臉,只憑感覺知道那就是她,是他魂牽夢繞的她,無論他有多久沒見她,都能一眼知道那就是她!
就見她穿了件月白撒花的交領中衣,敞着的領口露出細細白白,曲線優美的脖子,再配上眉眼鼻脣無一處不精緻玲瓏的臉,還有因爲生氣而一起一伏的胸脯,實在是美得讓人忍不住生出邪念來,又爲自己生了邪念而自慚形穢,着實矛盾得緊。
宇文承川狠狠看了顧蘊的領口一眼,才移開了目光,在心裡與自己說,眼下可不是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讓小丫頭原諒她,只要小丫頭原諒了他,以後那都是他的,他想怎麼着就怎麼着!
顧蘊哪知道這會兒宇文承川還在動綺念,她是兩世爲人,可她對男人的瞭解,簡直貧乏得可以忽略不計,所以立刻便冷聲說道:“不是有心欺騙我的,也已經欺騙我了,你還想怎麼着,難道還想讓我說你欺騙我欺騙得好,欺騙得對,我被你騙得團團轉是我活該是不是,太子殿下!”
後面四個字,一字一頓的,簡直就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本不想哭,自得知了他就是宇文承川后,哪怕再生氣,也的確沒有流過一滴淚的,這會兒眼淚卻控制不住的自己就滾了下來,很快便在她兩頰氤氳成災了。
宇文承川幾時見她這樣哭過,瞬間慌了神,近乎是語無倫次的說道:“你別哭啊,我真不是有心欺騙你的,到底要怎麼樣你才肯相信我呢?我才已說了,一開始我或許多少有幾分防你之心,可後來便沒有了,只擔心你知道後會拒我於千里之外,都是我自私,只想着說什麼也不能錯過了你,不然我一定抱憾終生……等從揚州回來後,我已經決定要與你坦白了,可誰知道我又必須離京,我既擔心那時候與你坦白了,這麼長時間我都不在,沒時間求得你原諒我,也擔心你萬一堅持要把你的人和銀子分給我,回頭連累了你。”
一邊說,一邊忍不住想伸手去給她拭淚,被她賭氣把頭一偏避開了。
只得繼續道:“本來我是打算此番一回來便找你坦白的,可時間不允許,幾年前我去福建時,在那邊發現了一個銀礦,雖那年我們去揚州時,我讓十一哥先去福建安排人開採了,到底時間有限人手也有限。我去了凌雲峰後,便一直在等機會親自去那裡監督,可宗林兩家的人盯得我片刻也沒有自由,一瞅着我落單了,還立刻有死士追殺我……”
所以到後來,他找到機會暫時擺脫他們後,便再不敢傳信回京來了,既是怕他們再順藤摸瓜找到他,也是怕暴露了宇文策連累了顧蘊,所幸銀礦的開採很順利,如今的他不說富可敵國,至少在成就大業之前,是絕不用擔心銀子會不趁手的了。
“等我從福建秘密回到凌雲峰時,已是今年的五月了,兩個月的時間,原是夠我返回盛京的,可大師忽然病倒了,大師於我義父——騰驥衛的韓卓副指揮使恩同再造,而沒有我義父,也不會有我的今日。當年我從四歲皇后生了自己的兒子起,便時不時會遇上這樣那樣的危險,前幾次都憑着身邊幾個老宮人忠心險險避過了,最後一次,我卻在落單時,被人給推到了冷宮裡的一口枯井裡去……”宇文承川的聲音很平靜,就如同在敘述別人的事一般。
那一次,小小的他足足在枯井裡待了三天兩夜,纔在奄奄一息之際被人救了起來。
救他的人卻不是服侍他的宮人們,或是皇上發現他不見了,打發了人地毯式的搜救他,最終將他給救了出來,救他的人是冷宮的一名被廢妃嬪,曾做過皇上的嬪,被打入冷宮前,因在乾清宮不慎惹怒了皇上,原是要被活活杖斃的,是宇文承川碰巧出現,替她向皇上求了情,皇上才收回成命,沒有杖斃那位嬪,而改爲了將其打入冷宮。
其時林貴妃纔將將有孕,保得住保不住,是男是女且不知道,三皇子宇文承稷就更沒影兒了,宇文承川還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太子殿下,皇上捧在手心裡的嬌兒子心尖子,聽了兒子奶聲奶氣的話:“這麼漂亮的姐姐,打死了多可惜,父皇就饒她一命罷。”,皇上連想都沒想,便饒了那位嬪一命,小宇文承川無意種的這個善因,終究還是開出了善果,讓他受益終生。
“那位因我一句話,而僥倖撿回了一條性命來的嬪,正是我如今的義母韓夫人,她與我義父是青梅竹馬的戀人,只是我義父十一歲那年,家裡被宗家的人陷害,以致滿門抄斬,我義父也被枯竹大師救走了,等八年後我義父學成下山,打算找宗家的人爲父母親人報仇時,方知道我義母已被採選進宮做了妃嬪。我義父伺機潛伏進宗家幾次後,才發現要以一己之力,替父母親人報仇雪恨不現實,他也放不下我義母,遂憑本事進了騰驥衛,一步一步做到了騰驥衛的千戶,然後設法找到了我義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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