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凌霜抿住嘴脣，臉上多了一絲羞澀，“我信，我信長姐。”
“你喜歡，固然好。不過長姐要提醒你，情這一字，要人生，要人死，還要人生不如死。不管如何，你們才見了一面，先接觸看看吧。”陸凌芷眼神一黯，叮囑道，“總之先把身子養好，纔是當務之急。”
陸凌霜連忙點點頭，眉眼彎彎，“長姐，我記下了。我在這相府，除了老太君，也只有長姐是真心對我好了！”
陸凌芷也覺得心裡一暖。她和陸凌霜最初接觸，兩人只是盟友，在對付陸夫人一事上達成了共識。但是之後，她和陸凌霜在這並肩作戰的過程之中，彼此都認同了對方。直到現在，陸凌霜將她視爲可以依靠的長姐，所以察覺危險纔會讓九皇子找她求救。而她也視她爲親妹妹，得知她危險的那一刻，一向淡然的臉色，瞬間變得暴怒。
馬車一路搖搖晃晃回到了相府。纔剛剛進入相府，陸凌芷就感覺這府中一片慌亂。到處都是跑來跑去的奴婢，還有進進出出的大夫。
陸凌芷心下一沉，隨手拉住一個急匆匆的奴婢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那奴婢本來臉色不忿，但一見是陸凌芷，連忙福身說道，“大小姐，柳姨娘流產，老太君昏迷了。”
“怎麼會這樣？老太君不是跟柳姨娘去看花燈嗎？怎麼會出現這種事情。”陸凌芷沉聲問道。
今年元宵節，因爲柳姨娘懷孕，老太君很高興。所以素來不出門的她，也親自帶着柳姨娘去看花燈。
而且據陸凌芷所知，老太君爲了避免柳姨娘被磕着碰着，特意包了京城有名的觀景樓。她們在觀景樓上，怎麼也會出現這種事情？
“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老太君匆匆帶着柳姨娘回來。大夫診斷說是流產了，老太君氣急攻心，當場昏迷。”
陸凌芷點點頭，便放手讓她過去了。
“長姐，柳姨娘出事了？祖母她……”陸凌霜眼中多了一絲擔憂。
陸凌芷點點頭，“你別急，你先回慈壽堂。府中現在有這麼多大夫，你先給自個檢查一遍，然後再去伺候祖母。若是不舒服，便躺着，這府中那麼多人想在祖母面前獻殷勤，你也不用擔心。”
陸凌霜點點頭，這一番折騰，她確實有點撐不住了。
“祖母現在依舊昏迷，卻是因爲柳姨娘而起。所以我得先過去柳姨娘那裡看看，最起碼也得了解一下事情的始末。”陸凌芷輕聲說道，眼中的寒光一閃而逝。
她早知道陸趙氏會動手，只是沒想到柳姨娘一個交手就落敗了。
陸凌芷一路走到柳絮院，在門口就能聞見刺鼻的血腥味。
院中不斷有奴僕端着大盆的血水進進出出，屋中有好幾個大夫和穩婆。就連陸趙氏也守在這裡。
“芷兒見過孃親！”陸凌芷微微福身，衝着陸夫人說道。
陸夫人看見陸凌芷，臉上滿是焦急，就跟真的似的。
“芷兒你回來了。柳姨娘流產了，老太君也昏迷了。哎，真是天不佑我陸府。當初不是有個和尚說月兒走了，柳姨娘就可以平安麼。沒想到也是個欺世盜名之輩！”
陸凌芷坦然相對，“大師不也說過，天災人禍，有時候怎麼避也避不開麼。這一條生命，無辜逝去，這種冤孽，我想肯定會有報應的。”
她話中語氣平淡，但卻讓陸趙氏覺得陰風陣陣。
陸趙氏，你可以謀害一個無辜的嬰兒。但是你會有報應的，今天報應在你的女兒身上，以後也會報應在你的身上。
陸凌芷沒有問陸夫人到底是怎麼回事，想來她肯定是推說不知道。很快，柳姨娘房中就走出一個白鬍子大夫。
“陸夫人，貴家大人的命保住了，但是……但是小孩已經流產。而且，據我們估計，該位夫人以後很難再懷孕了！”白鬍子大夫躬身說道。
陸夫人驚呼一聲，“怎麼會這樣？你們……你們可有仔細檢查過？”
“這位夫人已經傷及了根本，我們已經盡力了。”大夫繼續說道。
陸凌芷沒有再看陸趙氏一眼。她這時候表現的很難過，但其實心裡不知道多痛快。她實在沒有興趣見她做戲。
“陸夫人，我家姨娘說現在不想看見您，還請您別進去了，免得影響了姨娘的病情！”房間裡又走出來一個奴婢，雙眼哭的紅腫，看着陸夫人的眼神是遮掩不住的恨意。
陸夫人臉色一僵，尷尬說道，“咳咳，那好吧，我也就不打擾柳姨娘休息了。芷兒，我們一同去看老太君吧。”
“大小姐，柳姨娘請您進去！”那奴婢又說道。
陸凌芷點點頭，淡淡說道，“孃親，您去看祖母吧。我總得先看看柳姨娘的傷勢，回頭再見祖母，也讓她老人家放寬心。”
陸夫人的臉色變得格外難看。這個柳姨娘，只見陸凌芷不見她，哪把自己當主母了？她卻不知道，她害死了柳姨娘的孩子，人家現在看見她是恨不得生吞活剝。
進了柳姨娘的屋子，雖然已經收拾乾淨，但還能聞見淡淡的血腥味。一見陸凌芷，柳姨娘掙扎着爬了起來。剛纔那個哭紅眼睛的婢女，連忙過去扶她。
“姨娘現在身子不爽，還是好好歇着吧，別起來了。”陸凌芷坐在她的身邊，嘆息道。
柳姨娘此時已經沒了平時的豔麗，臉色蒼白的可怕，原本靈動的眼睛深深陷了進去，沒有一絲神采。頭髮散亂，嘴脣泛白，形容枯槁。
“大小姐，我好悔啊！”柳姨娘乾涸的眼中落下兩道眼淚。
陸凌芷知道她在後悔什麼，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讓人嘆息一聲。
“我好後悔，沒有聽大小姐的話，中了陸趙氏這個惡婦的毒計。我的孩子，它才三個月大，還沒有成形，就被她害死了。她好惡毒！”柳姨娘原本白皙柔美的手指，猶如枯柴，死死的抓着被單。
陸凌芷輕嘆了一口氣，“姨娘，事已至此，你還請節哀吧！”
“我不甘心啊！不甘心！大小姐，我知道你有辦法的，你幫幫我，我求求你了！”柳姨娘拖着身子，就在牀上跪了下來。
她旁邊的那個奴婢也趕緊跪在地上，頭磕的砰砰直響，“還請大小姐發發慈悲，幫幫我們姨娘，求求大小姐發發慈悲！”
“姨娘，你們這是做什麼，趕緊起來。”陸凌芷連忙將柳姨娘攙住，回頭對着那個奴婢說道，“你也別跪了，趕緊起來。再不起來，我可就撒手不管了！”
這話一出，才把兩人嚇住，都不敢動彈。只是四雙眼睛都那麼可憐巴巴的望着陸凌芷，倒是讓她心裡一陣心軟。
“姨娘，你這個奴婢倒是忠心。你叫什麼名字？”陸凌芷望着那奴婢，問道。
“奴婢青雀。”
陸凌芷點點頭，“青雀，你去房門口守着，不要讓任何人進來，也不準任何人靠近。我跟姨娘有要事要商量。”
青雀連忙感恩戴德般又給陸凌芷磕了兩個頭，這才抹着眼淚守在門口。
“姨娘，你也別哭了。我剛剛纔回來，什麼消息都不知道。你跟我說說，這好端端的到底是怎麼回事？”陸凌芷問道。
一提起這個事情，柳姨娘眼中又流下了兩行淚水，“我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今天元宵節，老太君帶我去了觀景樓。一路上我都很小心，也沒有磕着碰着。到了樓上，喝了一碗湯圓。但那湯圓都是一個盅裡盛出來的，大家喝的都一樣。後來我就看了一會兒花燈，回來路上便覺得肚子疼。老太君叫了一聲不好，路上就打發人去請大夫穩婆，但沒想到還是遲了！”
“這倒是蹊蹺……”陸凌芷暗自沉吟。
柳姨娘抹了抹淚水，接着說道，“雖然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我卻知道，肯定跟陸趙氏有關。別人沒事不會害我的孩子，而且這去觀景樓也是她安排的。怎麼我去了孩子就沒了，肯定是她害的。”
陸凌芷臉色不變，輕聲說道，“你我都知，肯定是她不安好心。但是現在沒有證據，奈何不得她。我想老太君心裡肯定也有一絲懷疑，但是她撇的很乾淨。”
而你卻太不小心。陸凌芷看着柳姨娘傷心欲絕的模樣，這句話還是沒說出口。
若是陸凌芷，既然懷孕了就乖乖在家裡待着。還敢在元宵節出去玩？你這不是給那些不懷好意的人制造機會嗎？哪怕是安排的再妥當，也不可能萬無一失。哪像柳姨娘，平日裡在相府中就少不得到處亂轉。
想來給她再一次機會，她一定會好好照料。但是陸凌芷方纔也聽到了，柳姨娘以後幾乎不可能再懷孕了。
“大小姐，難道我就要忍下去？我忍的下去，我的孩子忍不下去！”柳姨娘死死的抓着陸凌芷的手，眼中滿是懇切，“只要大小姐能爲我和我的孩子報仇。從今往後，我這條命就是大小姐的。大小姐讓我做什麼就做什麼，若是違背這個誓言，就讓我不得好死，就讓我死去的孩子永遠都不原諒我。”
陸凌芷一愣，這個誓言也太重了，竟然拿自己死去的孩子發誓。“你放心，這件事情我絕不會袖手旁觀。”
柳姨娘這個人做事不老實，總在自己心裡有小九九。陸凌芷確實會對付陸夫人，但如果她也想插進來，首先就要給她忠心。而現在，她拿出了忠心，她纔會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