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意的上前一步,嫣紅低聲稟道:“王嬸是別院的老人,做得一手好點心,現如今這別院的廚下正是她管着!”風細細一聽“老人”這兩個字,心中頓有所悟。這王嬸,想來也是瞿氏夫人的人,甚至有可能是從前連國公府隨嫁之人,只是這話,卻是不便在此時問起了。
嫣紅這邊回話,那邊瞿菀兒卻是恍若不聞,嘗過了乳羹後,她卻取過公箸挾了一塊核桃糕放在風細細面前:“我記得從前你是最愛吃這個的!”
風細細聞之愕然,瞿菀兒竟會記得風細細的口味喜好,這委實令她無法想象。
這震驚來的太過突然,以至於她甚至掩飾不及。一邊的瞿菀兒將她的驚愕看在眼中,卻是淡淡一笑,面上也自然的現出了追憶之色:“若論乳羹,自是以王嬸的手藝爲最,但若說起核桃糕,卻數我們府上的丁媽媽做的最好!從前……”說到這裡,她陡然一頓,卻是好半日才繼續的道:“記得從前……表哥有一回過去我們府上,嘗着了這個,卻極喜歡,走時更帶了好些回去。他說,你愛吃這個,丁媽媽做的,又比你們府上廚房做的好。”
這話入耳,風細細不免一怔,目視面前小碟內的那塊核桃糕,一時也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敢情瞿菀兒所以記得自己的喜好,竟是因爲這個。細想起來,風入松一怒離家,如今已五年有餘。而這件事,推算起來,必然是發生在風、瞿二府交惡之前,也就是說。至少也是六七年前的事了,而瞿菀兒至今居然還記憶猶新,這份情意,實在不由得人不爲之動容。
忍住心下無由的酸楚,風細細垂頭,搛起那塊核桃糕慢慢的吃着。核桃糕做的很好,入口細膩微甜,帶着核桃的香味,略有一絲苦味,卻讓這核桃糕的滋味更顯豐富。
瞿菀兒既挾了那塊核桃糕給她。又說了那話。風細細自也不好全無表示。她不知瞿菀兒究竟愛吃何物。目光在桌上打了幾個轉後,卻挑了個色澤金黃、看去又甚小巧玲瓏的螺絲酥放在瞿菀兒面前的小碟內,笑道:“姐姐嚐嚐這個!”
瞿菀兒應着。倒也並不挑剔,便送到口邊,咬了一口。
對着這樣的瞿菀兒,風細細本就不知該說些什麼好,這會兒見她默不作聲的用着早點,自也樂得不再開口。一頓早點就在靜默之中悄然度過。
及至吃完早點,日頭卻已堪堪中天。就着碧瑩送來的茶水稍稍漱了口後,風細細到底站起身來,笑向瞿菀兒道:“不知不覺的,居然就這個時辰了!不知姐姐可有興陪我走走!”
瞿菀兒搖頭:“我該回去了!”她本來並不想解釋什麼。然而擡眸時,眼見風細細神色錯愕,遲疑一刻,到底還是解釋道:“這會兒我們府上該已套好了車,等我一道回京了!”
聽她這麼一說,風細細頓時明白過來,知道瞿菀兒所以這麼匆匆離去,必是因爲瞿煜楓的緣故。她既想通了此點,自然更不好出言挽留,當下點一點頭道:“我送姐姐出去!”
對瞿菀兒,她本是沒有多少好感的,但經了這短短一段時間的相處,她卻不由自主的對瞿菀兒生出了同情之心。她甚至有些自己從前怎麼就沒有多嘴的問一句風入松的現狀。
只是她很快便又暗下搖頭自嘲,即便她知道了風入松的現狀又如何,她該如何讓瞿菀兒相信她所說的話是真的?難道要她坦白自己的來歷嗎?
出了敞軒,二人沿着水邊小徑一路緩緩而行。熙和的秋陽暖暖的照在人身上,卻是全沒了早些時候的寒意。秋天,其實正是風細細最愛的季節之一。
默默前行了一陣,瞿菀兒忽然開口道:“妹妹的事,我雖不能盡知,卻也知道一個大概!”
風細細一怔,不免轉頭去看她。瞿菀兒卻並沒看她,只自顧的說了下去:“我大哥……也就是你表哥,他……性子高傲執拗,認定之事便難更改!他一直以爲,若不是爲了生下你,也許姑姑……還活着……所以……”她生澀的繼續往下說:“他……一直都不喜歡你……”
這一番話,卻無疑是在解釋昨兒見面之時,瞿煜楓對風細細爲何那般態度。
風細細聽得愕然,瞿菀兒如今所說的這些,她從未聽身邊任何人說起,真真是一無所知。
瞿菀兒顯然無意繼續的說下去,停頓了片刻後,她才又道:“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你放心,等我回京,必會盡力說服爺爺接你回府住上一段時日!”
風、瞿二府早已交惡,這麼些年,瞿府對風細細的不聞不問,更是全衍都世家豪門人盡皆知之事。瞿菀兒所以提議讓連國公接風細細回瞿府住上一些時日,無非是爲了表明立場。
輕輕搖頭,風細細認真道:“姐姐一片好意,我都明白!但我仍要說一句,這事能成則成,若實在不成,姐姐也不可太過勉強!”她早已不是從前的風細細了,對連國公府更稱不上有什麼感情,她所想要的,只是藉着連國公府的勢力,儘可能讓自己的路走得更平坦。也就是說,她對連國公府抱着的,是純粹的利用之心。對這樣的利用,她甚至絲毫不會覺得內疚。
說到底,風細細之死,連國公府也不是全無責任的。
然而對瞿菀兒性情已略有所知的風細細知道,瞿菀兒今日既說了這話出來,回京之後,勢必會盡力勸說連國公。而連國公這人,既能在這幾年對自己的外孫女不聞不問,只怕也不是輕易可以說服的。爲了說服他,也難說瞿菀兒會不會用出什麼自殘的手段來。
倘或她當真這麼做了,再爲此落下什麼後遺症來,卻要風細細如何過意得去。
瞿菀兒自是不知風細細心中這許多的彎彎繞,淡淡朝她一笑:“你放心,我都省得!”
見她面上鬱色重重,嘴角雖然含笑,眸中卻全無半分歡喜,風細細不免在心中又嘆了一聲,擡手握住瞿菀兒的手,她認真的道:“這趟出門,能與姐姐重逢相知,我已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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