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璟年淡淡一笑,先是向郗氏拜別,接着轉身出了門。
庾璟年這一走,氣氛立刻就活躍了不少。
郗氏拉着沈沅鈺的手又說了一陣子話,她年紀大了,也着實累了,臉上便露出倦容來。袁王妃瞧見了,就道:“老太太,時候不早了,我送您回去歇着吧。明天一早這一對小兩口還要給您磕頭呢。這邊有老大媳婦照應着呢。”
郗氏點了點頭,又和氣地囑咐了沈沅鈺兩句,也就起身出了房門。沈沅鈺送她到了門口,因爲新娘子不能出新房,郗氏便不許她再送。
郗氏給她的印象倒是不錯。
沈沅鈺重新回到喜牀上坐了,何氏和庾之瑤等又陪着她說了一會子話,何氏道:“二弟妹怕是也累了,晚上還有的忙活呢,咱們也莫打擾她了,讓她趁着這個當口好生歇一歇吧。”衆人見狀全都掩着嘴脣吃吃笑了起來,笑得沈沅鈺臉頰火紅一片。
沈沅鈺被她們鬧了一晚上,的確是累了,肯讓自己清靜一會可是求之不得,便垂着臉裝害羞不說話。何氏也是個精明人,況且也是被鬧過洞房的,自然知道新娘子的辛苦。便拉着阮氏向外走去,阮氏卻有些不願意,掙扎了兩下,到底掙脫不得,被何氏拉着走了。庾之瑤想了想,向沈沅鈺點了點頭,也跟着兩位嫂子一起出去了。
何氏方走了兩步又轉身道:“二弟妹,我留了兩個丫頭在門外,有什麼事情,你只管吩咐她們,或者差了她們來找我也成的。廚房上我已經吩咐過了,一會兒就會送吃食進來,你先填填肚子。這裡以後就是你的家了,咱們妯娌相處的日子長着哩,切莫和我見外才是。”
沈沅鈺低着頭應了一聲,想起第一次到琅琊王府來,何氏曾故意給她沒臉,現在卻又這般前倨後恭,心裡對何氏這個人也算有了清晰的認識。
衆人也就跟着一窩蜂散了。
沈沅鈺照例是把她們送到了門口。
衆人在沈沅鈺的門口也就散了。何氏帶着貼身丫頭夏珠往後面走去,她幫着王妃管家,今天來的客人這麼多,後頭有不少事等着她去支應。
左右無人,夏珠便道:“二奶奶瞧着很是和善呢。”
何氏哼了一聲:“這樣大家子出來的女子,最是面甜心苦。你瞧着吧,咱們王府日後還有的熱鬧呢。”
夏珠便道:“今天王妃請了老太太過來,那意思是不是要給二爺和二奶奶賠罪的意思。前兒剛剋扣了人家的院子,沒想到轉頭二爺就平安從前線回來了,王妃這陣兒不知道心裡怎麼惱呢!”
何氏想到王妃的表情也覺得十分快意。“可不是要賠罪嗎?王妃那點小心思咱們還不清楚嗎?不過就是想借着二爺的勢,要越過大爺去,扶她的兒子當上這個王府的世子而已。”
夏珠有些擔心地道:“要是二爺真願意幫着王妃,那豈不是大爺的世子之位要不保了?”
何氏呵呵一笑:“二郎這個人我清楚。最是記仇不過了,今天王妃怠慢了他和他的媳婦,他必然會想法子報復回來的。況且,你沒瞧着今天的架勢,姓沈的嫁妝豐厚,且以郡主儀仗出嫁,又有皇上親自出面給她撐腰。我活了這麼大歲數了,還是頭一回聽見誰結婚,能請皇上去觀禮的。而且你看二爺那個樣子,不知道有多疼惜她。真是什麼好事兒都叫她一個人全佔去了。這樣的風光大嫁,後背又有蘭陵沈氏給她撐腰,王妃是肯定壓不住她的。”
“況且,你想想,她在家裡就敢和二嬸嬸以及堂妹鬧得不可開交,到了王府又豈會是一盞省油的燈。”
夏珠想了想,若自己是沈沅鈺,也絕對不會把袁王妃這個繼妃放在心上。“那咱們該怎麼辦?”
何氏顯然是早就想好了,“咱們嘛,從今天開始就把這位新娘子當成菩薩供着,想方設法讓她站在咱們這一邊,然後推她出來和王妃打擂臺。等她和王妃勢不兩立的時候,二郎就會站在咱們的一邊了。咱們什麼都不用做,就能一舉兩得,豈不快哉!”
夏珠聽得眼睛一亮,連忙拍馬屁道:“奶奶真是神機妙算。”
何氏卻是嘆了一口氣:“都是姓庾的,怎麼……”差距就這麼大呢。他的夫君但凡有庾璟年一半的本事,又哪裡用的着她這樣爲將來籌謀呢。再者,她也是世家女,怎麼就不能像沈沅鈺那樣風光大嫁呢。
想來今天晚上,建康所有的豪門貴女都要睡不着覺了吧。沈沅鈺這一次的豪華婚禮,誰不羨慕呢?不知道要給她拉多少仇恨值呢!
新房裡,一時間屋子裡只剩下了綵鸞綵鳳兩個丫頭。庾璟年沒有往這房裡放丫頭,讓她不自在,這是體貼她。綵鸞見沈沅鈺和這些七大姑八大姨這麼多人周旋這麼久,連茶都沒來得及喝一口,早就心疼壞了。就問道:“小姐,可餓了,要不要先喝口茶潤潤嗓子。”
沈沅鈺轉了轉脖子,覺得全身都僵硬了。“先不喝茶,你和綵鳳,快點幫我把這身衣服換下去,還有頭上的這些花釵,先把它們都拔了去,你家小姐的脖子都麻了,再戴一陣子說不定就要斷了。”
翟衣穿着的確好看風光,但是實在太過板人。兩個丫頭急忙上前,小心地幫她把頭飾全都卸下,把重重疊疊的翟衣也脫了去。換了一件家常的桃紅色衫子穿上,蕊心已經帶人打了熱水進來,她剛纔在外頭照看着沈沅鈺的箱籠和行裝,直到現在才得空進來。服侍着沈沅鈺把臉上一層又一層的粉都洗乾淨了。頭髮也鬆開了,重新通了通,沈沅鈺覺得自己這才活了過來。
因爲一會兒還要再見庾璟年,綵鸞便按照她的吩咐,簡單地給她挽了一個纂,帶上了幾朵珠花做裝飾,再給她戴首飾,沈沅鈺是無論如何不肯了。
剛剛收拾好了,就見房門再次被推開,金靈帶着幾個面生的嬤嬤丫頭搬了一桌子酒菜進來。下人們把酒菜擺放好了,蕊心就打發她們出去。這些陪嫁過來的丫頭,自然是以蕊心爲首的。不過還沒等蕊心說話,金靈就急急道:“小姐,你一定餓壞了吧,快來吃些東西墊墊肚子吧。”
吃貨心裡永遠惦記的就是吃。沈沅鈺都沒有力氣笑話她了,她往牀上一躺:“本小姐今天實在是累壞了,讓我先歇一歇,你們要是餓了,就自己吃吧。”
金靈咕噥了一句:“不填飽了肚子,怎麼好休息呢。”在她看來,餓肚子可是天下第一等的酷刑。正要再勸兩句,就聽見外頭有丫頭的聲音道:“三奶奶來了。”
沈沅鈺哀嘆了一聲,這位又不是新郎官,怎麼還帶去而復返的。她就是再不願意見阮氏,也只得打點了精神應付她。綵鸞綵鳳急忙上前扶起沈沅鈺,綵鸞給她穿好了鞋,綵鳳則把她壓皺了的衣裳撫平。因沈沅鈺不能出門,就由蕊心到門口把阮氏迎了進來。
等阮氏進來的時候,沈沅鈺已經笑吟吟地站在了門口,哪裡有半點疲憊之色。笑着道:“三弟妹來了?”她硬生生地把個又字嚥了回去。
阮氏大概也覺得自己這樣去而復返不大合適,就笑道:“我不放心二嫂,就再過來瞧瞧。缺點什麼或者少人服侍不?”
蕊心不由在心裡翻了一個白眼,這位三奶奶在整個王府裡就是一個透明人,沒人瞧得起她,也沒人理會她,自己手裡又沒有權力,就算沈沅鈺缺什麼少什麼,也是找管家的王妃和協理的何氏,就算找到了阮氏頭上,她又能幫的上忙嗎?
沈沅鈺卻是好性,客客氣氣地道:“三弟妹費心了。我這裡衣食無憂,什麼都不缺。”到底讓阮氏在太師椅上坐了,自己復又在喜牀上坐了。阮氏看見沈沅鈺洗去鉛華,一張小臉白皙如玉,在燭光的映襯下愈發顯得眉目如畫,不由有些呆了。
就對沈沅鈺道:“二嫂,有些事我是想着和你說道說道的。”就回頭去看屋裡的丫頭。
沈沅鈺真是頗爲無語,有什麼事非得要在人家新婚之夜說道呢。臉上卻絲毫不顯道:“這幾個都是我的貼身丫頭,我有什麼事都不瞞着她們的,弟妹有什麼話,直說就是了。”
阮氏絞着手帕道:“我本來是不放心二嫂來着,看了你這個品貌,我就放了心……我這個人,最是個實心人,二嫂以後和我相處時間長了,就知道了。不像是大嫂,精得什麼似的。王妃不過叫她協理家事,她就抖了起來,連我和三爺的東西她都敢剋扣呢。我就是來提醒你一句,你別看她嘴上說的好聽,爲人可就……你以後可莫要吃了她的虧纔是。咱們兩個都是不管家的,咱們兩個纔是一夥的呢。”拉拉雜雜地說了一堆話,無非是抱怨何氏剋扣了三房的東西,想要和沈沅鈺結盟共同對付何氏。
沈沅鈺一時間竟是哭笑不得。新婚之夜呢,你來和我說這個?她纔剛嫁到王府來,要站隊也不是這麼個快法。況且,她才懶得管王府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呢,只要何氏別欺負到她的頭上,誰去管那些個呢。
沈沅鈺就和她打起了太極拳:“我這剛剛纔嫁到王府裡來,自然要三弟妹多幫襯着我,咱們妯娌之間多走動走動也是應該的。不過我瞧着大嫂是個極好的人,別是這中間有什麼誤會吧。”
阮氏當時就急了,“二嫂,我怕的就是這樣,你爲人單純心腸好,大嫂面甜心苦,你可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要叫她給騙了纔好。”
沈沅鈺不由皺了皺眉頭,這還沒等着和庾璟年洞房呢,三奶奶就跑來和她說這些,這要是讓人傳出去了,說自己嫁進來第一天就和阮氏一起說何氏的不是,以後不定要生出多少是非來。
這談話說什麼都不能進行下去了。正要找個藉口打發了阮氏出去。就聽見外頭有人稟道:“二爺回來了。”
沈沅鈺一愣,今天來了多少客人她心裡沒有一個準確的數字,但是光憑着庾璟年的盛寵和蘭陵沈氏的地位,就知道肯定少不了。他本來以爲庾璟年怎麼也得鬧到三更天才能回來的,沒想到這麼快他就回轉來了。
正好藉此擺脫三奶奶阮氏,沈沅鈺就面帶歉意地站了起來。剛剛迎到門口,簾子一挑,庾璟年高大的身影就走了進來。進來就給了沈沅鈺一個大大的笑容。
沈沅鈺上前福了一福,道:“二爺回來了。”庾璟年被這句二爺叫得身上起來一層雞皮疙瘩,正想和自己的新娘子調笑兩句,就看見屋裡還有一位電燈泡沒有走呢,頓時就有些不高興了。
“三弟妹還在?”
阮氏是個典型的欺軟怕硬的東西,被庾璟年的眼風一掃,禁不住就打了一個寒戰,這府裡關於庾璟年的傳說多了去了,每一個聽起來都叫人不大愉快,因此雖然庾璟年從來沒對三爺和阮氏怎麼樣過,阮氏卻怕他怕的厲害。
阮氏勉強擠出笑容道:“既然二伯回來了,我就不打擾了,不打擾了。”說完這句話,逃命似的奔了出去。
庾璟年揚聲道:“那咱們就不送三弟妹了。”說是這麼說,腳下一步都沒有動。
沈沅鈺被他這一句“咱們”說得十分受用,就道:“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庾璟年調笑道:“我媳婦還在等着我呢,我怎麼能不快點兒回來呢!”沈沅鈺被他說得臉色一紅,偷眼去看,幾個丫頭全都低垂着頭,看着腳下的方寸之地,可是耳朵全都撲棱着呢。
沈沅鈺暗恨,低聲道:“丫頭們都在呢,你胡唚什麼呢!”
庾璟年不由心頭大樂,知道沈沅鈺面嫩,這才揮了揮手,對蕊心幾個道:“你們到外間伺候着,需要你們的時候我和你們奶奶自然會叫你們。”
蕊心便帶着幾個丫頭屈了屈膝退了出去。
庾璟年便摟着沈沅鈺的肩膀,坐在了喜牀上,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的新娘子,沈沅鈺被他目中的那兩團熾熱的火焰嚇得縮了縮脖子。沒話找話地道:“前頭的客人都散了嗎?”
庾璟年笑了笑道:“還早呢,剛纔老大和太子想要灌我的酒,叫二姐夫他們給我擋了,我回來的時候,二姐夫已經叫他們給放倒了。”庾璟年想想也覺得有趣,自己這個新郎官還沒事呢,倒是未來的連襟在自己的婚禮上叫人給放倒了,明天王芸還不定得怎樣被排揎呢。
說完了這句話,庾璟年熾熱的目光就又落在了她的臉上,看見她那豐潤的雙脣不塗而丹,庾璟年心裡就癢癢的。沈沅鈺真的有些怕,就又轉移話題道:“二爺,我還沒有吃飯呢,你也沒有吃飽吧,咱們先吃飯吧。”說着就要溜走。
庾璟年卻一下子抱緊了她,笑道:“吃飯什麼時候還不行啊,在此之前,先讓我嚐嚐我娘子的味道好不好吃。”
說着便毫不客氣地吻了下去。上回庾璟年在沈沅鈺的閨房裡第一次吻了她,那蝕骨銷?魂的滋味就在腦中縈繞不去,害的他一連做了幾場春?夢。這麼快就從席間逃席回來,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趕緊回來,做點兒什麼壞事也是好的。
沈沅鈺又羞又急,想要推開他,卻哪裡推得動呢,庾璟年已經輕易突破了她緊咬的貝齒,在她的領地之中瘋狂肆虐。沈沅鈺只得任命似的閉上了眼睛。
上一次偷偷摸摸的,庾璟年根本就沒有來得及細細品嚐,這一次名正言順,又是時間充裕,庾璟年竟是恣意品嚐,只覺得沈沅鈺口中似乎如同花蜜一般甜蜜,讓人沉溺其中樂此不疲。
過了不知多久,沈沅鈺覺得自己快要憋死了。庾璟年纔開恩似的放開了她。眼中含笑地看着她,沈沅鈺又羞又怒,心中還有些隱約的甜蜜,只是有些害怕他那瘋狂的架勢,讓她時時刻刻有種錯覺,彷彿下一刻,庾璟年就要把她吞進了肚子裡去似的。
兩人正在大眼瞪小眼,忽然聽見一陣腸鳴的聲音響了起來。沈沅鈺愣了一瞬間,立刻用雙手捂住了臉。
心裡的小人已經淚流滿面了:老天爺這是玩兒我呢是嗎?怎麼什麼糗事丟臉的事兒全讓他看見了呢!想着又覺得委屈,自己就早上的時候吃了一碗粥,到現在粒米未進呢,能不餓嗎,能不腸鳴嗎?
庾璟年卻是哈哈大笑。
那歡暢的笑聲一直傳到門外去,金靈守在門外正在百無聊賴,聽見庾璟年笑得這麼高興,忍不住捅了捅蕊心道:“蕊心姐姐,這是出了什麼事兒了,怎麼庾將軍笑成這樣!是不是小姐給他講了什麼有意思的笑話?”
蕊心瞪了她一眼道:“這些事也是咱們管得了的?好好的當你的值吧。”其實她也十分好奇好嗎?蕊心想了想又道:“小姐已經和庾將軍成親了,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可不能再庾將軍庾將軍的亂叫了。”
金靈立刻立正道:“我知道了,以後要叫二爺!”
庾璟年笑了半晌,好容易止住了笑聲。見沈沅鈺死死捂着自己的臉,像只烏龜似的縮在殼子裡不肯出來。庾璟年就覺得她十分可愛。當然了,所謂情人眼裡出西施,在庾將軍的眼中,沈沅鈺不論做什麼都是可愛的。
庾璟年就用胳膊肘碰了碰沈沅鈺:“我不鬧你了,你快起來吃東西吧。等會兒要是涼了,他們再送上來就不知道什麼時候了?”
“我不!”沈沅鈺捂着臉繼續裝死。自己的臉都丟盡了,哪裡還有臉再見他呢。
庾璟年見她這樣,只覺得好玩兒。從前不相熟的時候,只覺得她智珠在握,從容冷靜,就算是生死關頭,依然能夠保持風儀,真正慢慢相熟了,才覺得她並不是像表面那樣高冷得不食人間煙火。她也會哭會笑,會撒嬌會害羞,可這樣纔是一個真真正正,有血有肉,完完整整的人。
庾璟年不但不會因之而對她失望,反而覺得更喜歡這樣的她,更想把她捧在手心裡好好呵護。
他就伸手摸了摸沈沅鈺的肚子,揶揄道:“你看,你再不餵飽它,一會兒它又要抗議了。”
“你還說!”沈沅鈺真想立刻縮進被窩裡永遠不出來了。
庾璟年又勸了她幾句,沈沅鈺只是不肯讓他再見自己的臉。庾璟年不由失笑,一伸手就把沈沅鈺抱了起來。沈沅鈺雖說捂着眼睛,卻還是能從指縫間看見東西的,忽然之間就騰雲駕霧了,嚇得她驚呼了一聲。
庾璟年就笑着在她的耳邊說道:“有我呢,怕什麼呢?”然後就抱着媳婦下了牀,掂了掂她的重量,道:“岳父大人不捨得給你吃飯嗎?怎麼這麼個輕法,是要多吃些東西長長肉纔好。”
小心地把她放在飯桌前的椅子上,親自爲她盛了粥,沈沅鈺一時騎虎難下,不知道該不該裝作沒事兒似的吃飯。
庾璟年已經夾了一筷子肉送到了她的嘴邊,“來,先吃塊鹿肉。”沈沅鈺就張嘴把這塊兒肉吃了下去。庾璟年又把碗推了推,“喝粥吧。”
見沈沅鈺還是有些扭捏,便笑道:“我明白了,你是要我嘴對嘴的餵你。”說着就往嘴裡喝了一口粥,作勢要嘴對嘴地餵給她。
沈沅鈺這下不敢再鬧了,急忙鬆開了手,道:“我自己會喝粥。”急忙拿起了勺子舀了一口百合粥吃到嘴裡。看見庾璟年笑意盈盈地把那口粥自己吃了,才知道他是在耍詐,氣的一跺腳,“你欺負我!”
庾璟年哈哈大笑。“我還不是怕餓壞了我媳婦麼。快吃飯吧,我在前頭也沒有吃飽,咱倆一塊兒吃。”
沈沅鈺也知道適可而止的道理,就不再和他鬧,端起飯碗來吃東西。沈沅鈺想起庾璟年剛纔餵了自己一口鹿肉,就也投桃報李,夾了一筷魚肉,把魚刺都小心地剔除乾淨了,纔給庾璟年遞了過去,本來想放到他的盤子裡的,庾璟年自動自覺地張大了嘴巴,示意她直接喂到自己的嘴裡。
沈沅鈺只好照做了。庾璟年心裡美滋滋的,把魚肉嚼吧嚼吧吃完了,纔想起來,太醫叮囑他身上有傷不能吃魚肉的。正在此時,沈沅鈺正好問道:“好吃嗎?”
庾璟年哪裡管得了那麼多,笑道:“你餵給我的,怎麼能不好吃?”
雖說這話有些肉麻,沈沅鈺還是聽得十分受用,不由笑得眉眼彎彎的。兩人一時間都忘了剛纔的窘況,你餵我吃一口菜,我餵你吃一口肉,你儂我儂好不快活。
庾璟年便道:“以後不要叫我二爺了,叫我阿年吧。”剛纔的那一聲“二爺”,讓他聽起來只覺得怪怪的。
沈沅鈺想了想,道;“不若這樣,沒人的時候,我就叫你阿年。人前我還是叫你‘二爺’。”
庾璟年明白沈沅鈺這是爲自己着想,這樣的謝語花上哪去找呢,想到從今以後她就是自己名正言順的媳婦了,自己想怎麼欺負就怎麼欺負,一時間高興的不行。便又道:“不行,沒人的時候你得叫我‘二哥哥’!”
沈沅鈺叫這“二哥哥”肉麻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嗔道:“從前覺得二爺是個老實人,哪裡知道竟然這樣口花花呢!”
庾璟年哈哈大笑:“如今拜堂都拜完了,現在後悔可也來不及了。”
沈沅鈺橫了他一眼,“可不是,這就掉進狼窩裡了呢!”就指着一盤青菜道:“本縣主爲了你作出了這麼大的犧牲,還不快給本縣主夾菜!”
庾璟年被她那一眼看得骨頭都酥了,只覺得她的小眼神那麼風情萬種的。立刻唯妻之命是從,屁顛顛夾了菜餵了過去。誰能想到在外頭陰狠冷酷的車騎大將軍在媳婦面前這麼馴服呢!說出去估計得掉一地下巴。
女子到底比男人矜持些,沈沅鈺就對庾璟年道:“三弟妹剛纔去而復返,我差點招架不住,多虧了你回來,給我解了圍呢。”就把阮氏和她說的那些話與庾璟年說了一遍。
庾璟年道:“三弟是庶出的,身子骨一直不好,去年得了一場大病,差點兒就沒了,王妃請了一個道士給他算命,說是要趕緊成親沖喜,或許能夠留得一命,王妃便給他娶了一個遠房族親的女兒爲妻,就是三弟妹了。此人不過是個破落戶出身,一向沒有什麼眼力見,你若是嫌她煩,只管端出縣主的架子,叫人轟她出去便是,誰要是敢說你一句不是,自有我給你做主。”
沈沅鈺就笑道:“後宅的這些事兒,你以爲像是你大將軍指揮千軍萬馬打仗呢,怎麼能這樣橫衝直撞的。大嫂和三弟妹雖然有點兒難纏,但我總有法子應付的,你就別爲我操這個心了。你前頭那麼多事兒要忙,後邊的這些都是小事兒,怎麼還能讓你跟着費心呢!”
庾璟年笑得更是高興:“還是我媳婦心疼我!”
一頓飯吃了小半個時辰,總算吃完了。沈沅鈺便要去沐浴,庾璟年拉着她的手,賊兮兮地道:“要不,咱倆一起洗吧!”
沈沅鈺哪裡經得起這個,立刻推開他,佯怒道:“再說渾話,我可真要生氣了。”
庾璟年一本正經地道:“這怎麼能是渾話呢,我們如今已經是夫妻,一起洗個澡而已,有什麼不可以的呢!”
沈沅鈺連連跺腳,“要洗你先去,我可不想再聽這些話。”沈沅鈺一路把他推了出了門去。
庾璟年哈哈大笑着去了淨房。他也不知道怎麼了,自從那次在沈沅鈺的閨房裡看見她出糗以後,就特別的想逗逗她,看她惱羞成怒,自己就特別開心。這都跟誰學的呢?
庾璟年眼前就浮現出三皇子蔫壞蔫壞的表情。轉念一想自己爲了趕婚期,沒有和在鹽山城的三皇子打聲招呼就先回了建康,還頗有點對不起這個好兄弟,又想三皇子反正肯定也不會生自己的氣,就把這個想法拋到一邊了,大不了日後自己想法子給他弄幾匹好馬補償一下他。
沈沅鈺把庾璟年推出門去,回到喜牀上重新坐下,心裡卻又嘀咕起來。這個人洗澡,會不會有人服侍?服侍他的是男是女呢?
不由腦補了小年年赤果着身體,讓侍女給她搓背擦身子的樣子,先是一陣惡寒,緊接着不知道怎麼的,就覺得一陣難受。
她有些後悔了,早知道這樣,不如干脆一咬牙一閉眼,自己去服侍他算了。哪怕害羞一點兒,也總好過讓別的女人佔他的便宜吧。真是怎麼想怎麼心裡不好受……
沈沅鈺在自己的房間裡走了兩圈,若是現在跟着過去的話——不行不行,縣主大人連連搖頭,自己本來已經夠丟臉了,再來這麼一出,以後在小年年的面前還怎麼擡得起頭來。
沈沅鈺就揚聲喊道:“蕊心,蕊心!”
蕊心急急忙忙走了進來:“小姐,你有什麼吩咐!”
沈沅鈺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剛纔二爺去了淨房沐浴,你有沒有看到他帶了什麼人進去?”
蕊心搖了搖頭:“沒有,奴婢沒看見二爺帶人!”
沈沅鈺聞言鬆了一口氣,低聲道:“你悄悄去打探打探,看看誰在裡頭服侍二爺。”
蕊心吃了一驚,想了想覺得不妥,便勸道:“小姐,這……不好吧。這纔剛嫁進來,您就調查二爺的事兒,要是讓二爺知道了,豈不是要壞了夫妻之間的情分?”
沈沅鈺聽了就遲疑了一下,她也是關心則亂了。她猶豫了一下,最終無奈地擺了擺手:“你說的對,我是應該信任二爺,而不是一開始就派人去調查他。就這樣吧,你先下去,讓我靜一靜。”
蕊心又勸道:“小姐,大家公子,都是這麼過來的。您又何必在意這些呢。二爺已經算是很好的了,不但沒有侍妾,奴婢聽說房裡連通房丫頭都沒有一個。您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沈沅鈺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這些道理她出嫁之前早就想明白了,只是大概那個時候自己還沒有那麼愛庾璟年吧,覺得沒有什麼,等現在真的嫁了過來,竟然連這樣的事情自己都覺得無法容忍了。
蕊心退了出去。小姐一向冷靜從容,最近怎麼老是發昏呢?還真有些替她擔心呢。
沈沅鈺等着庾璟年沐浴,有些坐立不安,過來一陣子,庾璟年披散着一頭烏黑的頭髮推門進來。他穿了一身雪白的中衣,頭髮擦得不是太乾,還有點點的水珠滴落在他的肩頭。在略微昏暗的燈光下,沈沅鈺這才發現,庾璟年全身的線條是那樣的優美,五官是那樣深邃而又精緻……
這是要迷死人的節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