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鈺笑道:“這有什麼難的,老太太和湖陽郡主都是要臉面的人,陳郡謝氏請了玉林大師去做法事,她們又怎麼肯再請靜寧師太來自己打自己的臉。我本來是想叫外祖家出面,將玉林大師送過來,如今看來,謝家倒是幫了咱們的大忙。”
周鴻遠回去不過兩天就派丫鬟進來給她送信,說他不但把母親勸服了,還陪着祖母喬氏一塊兒去見了玉林大師。玉林大師和喬氏年輕的時候乃是閨中蜜友,不過饒是如此,喬氏想讓她幫着周氏母女說話,她也是不願意的。
不過好在喬氏拿住她教徒不嚴來說,那靜寧害得又是老友的幺女,玉林大師深感過意不去,這才答應了下來。
沈沅鈺得到玉林大師去了謝家的消息後,立刻找來賈嬤嬤,讓她把這個消息不着痕跡地透給顧氏知道,果然顧氏和湖陽郡主沒有叫她失望。
“小姐真是聰明!”賈嬤嬤聽她這般解釋,已經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
沈沅鈺卻想:這一回玉林大師可是顧氏和湖陽郡主親自請回來的,到時候我看你們怎麼收場。
賈嬤嬤興奮完了,卻想起另一件事情來。“小姐的院子裡我看也該換一換人了,您的管房嬤嬤張嬤嬤可是偷偷去了白姨娘那裡好幾次了。還有這院子裡的丫頭僕婦們,侍候得一點兒都不精心!這些小蹄子都是白姨娘安排過來的,防不勝防,我看還是找個機會把她們全攆了!”
這些情況沈沅鈺也是心知肚明,倒不是沒有人伺候她,只是覺得手裡無人可用,讓她分外覺得寸步難行——如今她能信得過的只有一個鸞娘。
她想了想道:“這事兒先不着急。攆走她們之前先要好好查查她們的身份背景。我也回來幾天了,白姨娘卻是安安分分的沒有一點兒動靜,越是這樣我就越不放心,這些丫頭婆子全是她安置過來的,別是她挖好了坑等着咱們跳。所以一定要謹慎一些。”賈嬤嬤聽的連連點頭,白姨娘還真就是這樣一個人兒。
頓了頓,沈沅鈺她又說:“況且,就算咱們把這些人都攆了,老太太和湖陽郡主定也會往咱們這裡塞人,到時候一樣是防不勝防。”
賈嬤嬤聽了不由着急:“那該怎麼辦?”
沈沅鈺道:“這件事容我再想想,說不得還得再向外祖家求救了!你先幫我摸摸這些丫鬟婆子的底細,咱們再詳做計較!”
賈嬤嬤只得依言下去。
第二天,湖陽郡主親自帶了十二色的禮盒去念慈庵請玉林大師。玉林大師先是推辭,但是架不住湖陽郡主的殷殷求懇,這才勉爲其難地答應。當天便跟着湖陽郡主去了沈家的東府。
顧氏十分高興,開了大門,並且到大門口親自迎接。玉林大師道法精深,在建康城赫赫有名,二老太太謝氏聽說了,也帶着三太太和五太太到東府拜見。
將玉林師太迎入了韶和院,清茶用完了一道,玉林大師直奔主題道:“咱們是不是去看看三小姐?”
顧氏和湖陽郡主自然不會反對,衆人簇擁着玉林大師來到長樂堂。沈沅鈺已經帶着丫鬟在長樂堂的門口迎接衆人,玉林大師見她雖然面色蒼白,一雙烏黑的眸子卻清澈純淨,熠熠生輝,行禮的動作更是如同行雲流水一般,一看便是極有家教和涵養的名門閨秀。
玉林大師先就有了三分好感。
在外人面前,顧氏對於子孫輩一向表現得分外溫和慈祥,“你身子還沒有大好,不用行禮了。”向玉林大師道:“這就是我那三丫頭。”又對沈沅鈺道:“這位是念慈庵的主持玉林大師,還不趕快見禮!”
沈沅鈺見玉林大師穿着一身緇衣,眉目清秀端凝,頗有世外高人的仙風道骨之氣,沈沅鈺雖然不大相信風水命理之說,但對玉林大師這樣的人也不敢有絲毫的小覷,連忙恭恭敬敬行禮如儀:“見過玉林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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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林大師看清了她的面相,卻是神色震驚,一時間連讓沈沅鈺起身都忘了。
玉林大師不是一般的江湖騙子,她在大晉擁有崇高的威望並非浪得虛名,在星相占卜風水堪輿等方面都有着極高的造詣。
她的雙眼死死盯着沈沅鈺的雙眼,臉上露出震驚的神色,口中喃喃低語道:“奇怪,奇怪,不對,不對啊……”
這丫頭雙眉直逼命宮,明明該是一副年幼早夭之相,可如今細觀,她雖然一副病象,可偏偏印堂發亮,鼻樑高挺,山根豐隆,又是大富大貴福壽綿長的命相,從一個人的臉上怎麼能看到完全不同的兩種命格呢?
有道是命由天定無法更改,以她的道行也只能因勢利導,不能逆天改命。難道此前這丫頭遇見了什麼世外高人,使用大法力硬生生將她年幼早夭的命格給掰過來了?
不說這世間有沒有這樣的高人,就算是有,這樣的逆天行事,也絕對會因之陽壽折損過半!誰又會爲了一個不相干的外人做這種事情呢?
一時間無數念頭在玉林大師的腦海裡盤旋。
在場衆人幾乎都十分迷信星象風水之說,見了玉林大師的這番表情,一時間都有幾分緊張。顧氏更是直接問:“三丫頭可是有什麼不妥,是不是被什麼髒東西給衝撞了?”
“沒什麼!沒什麼!貴宅中並沒有陰私污穢之物作祟!”玉林大師這才反應了過來,伸手輕輕扶起沈沅鈺道:“快起來!快起來!”又上上下下打量沈沅鈺幾眼,最後讚歎說:“天庭欲起司空平,中正廣闊印堂清。好孩子,你有這幅面相,將來必定是個有福氣的!”
顧氏和湖陽郡主臉色掩飾不住地變得有幾分難看,衆人看向沈沅鈺的目光立刻變得又妒又恨!玉林大師德高望重,又精通相面之術,這句話只要傳出去,沈沅鈺的身價立刻就會提高几分。
剛纔東西兩府沈家的一衆姐妹全都隨侍在長輩左右,顧氏和謝氏言語間全都露出想讓玉林大師點評幾句的意思,可是玉林對這幾位小姐卻始終惜字如金,不肯多說一句。沒想到這般殊榮卻毫不吝嗇地給了沈沅鈺。
沈沅鈺道:“大師遠道而來,請先到花廳裡用杯熱茶吧!”
玉林現在對沈沅鈺已經充滿了濃厚興趣,當下也不推辭:“如此就叨擾小施主了!”
沈沅鈺落落大方地引着衆人進了花廳,衆人分賓主落座,有穿着水綠色比甲的丫鬟魚貫進入廳堂,給每個人奉上熱茶。早知道玉林大師要來,一切都已佈置妥當,如今按部就班,絲毫不亂。
連二老太太謝氏也有一些驚訝。未曾想一年不見,這個丫頭竟已出息到這種地步了?
東府兩小房之間的宗子之爭二老太太心知肚明,大老爺沈昀城府很深,精明萬分,不是那麼好拿捏的。如今三丫頭又長進了,豈不是顧氏就更有的頭痛了?二老太太向來看不起顧氏小人得志的樣子,一時之間就有些幸災樂禍起來。
衆人又在長樂堂喝了一道茶,玉林大師先開口對顧氏道:“能否把三小姐的八字寫來給貧尼看看?”
顧氏不敢怠慢,急忙叫人寫了沈沅鈺的生庚八字來。玉林大師拿着沈沅鈺的生庚八字看了足足有一刻鐘的功夫,衆人屏息靜氣地看着,沈沅鈺心裡卻是暗暗好笑。
所謂大師,也不過是個價格較高的老神棍而已!
作爲一個地地道道的無神論者,她是無論如何不相信面相風水這一套的。
玉林大師咳嗽了一聲,面色一陣煞白,沈沅鈺看見她的右手在微微發抖,不由暗暗吃驚。又過了片刻,玉林大師忽然開口問道:“今年是甲午年,請問三小姐,你今年是十四歲吧?”
“正是!”
“那麼三小姐,你數月前可曾遇有一大劫難?”
沈沅鈺腦中轟地一響,數月之前,那不就是自己鵲巢鳩佔,穿越到異世界這具身體上的時候嗎?難道這個老尼姑,真有這等道行,能夠瞧出自己的來歷?
她的背後立刻滲出一層冷汗來,心裡更是隱隱發寒,衆人若是知道了她的來歷,還不知道要怎樣處置她這等妖孽,將她活活燒死都算是輕的。
玉林大師神光湛湛地望着沈沅鈺:“可是有的?”
沈沅鈺勉強鎮定心神回答道:“大師真乃神人也!四個月前,我在莊子上得了一場大病,遍請名醫全都束手無策,差點連小命都丟掉了。後來好不容易纔熬過來,卻是養了兩個多月這才痊可。”
玉林大師頷首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本是你命中一大劫數,能渡得此劫的,百中無一,你這孩子也算是福澤深厚了!”玉林說的可不是對的嗎,原主就是沒有渡過這一劫而香消玉殞,便宜了自己這個異時空的穿越者。
沈沅鈺暗暗鬆了一口氣,聽玉林大師的意思就是她尚不知道自己魂穿的事情了。不過玉林大師說出這麼一段話來,她是再不敢小瞧這等話外高人了。
玉林大師又道:“你歷經此劫而安然渡過,從此命途順遂,日後……日後必定是大富大貴的了!”玉林大師說這話的時候頓了一頓,她剛纔掐算了半天,卻始終算不清楚沈沅鈺的命格,因爲她牽扯了太多的星宿,命中隱隱又含有煞氣,多有矛盾之處,使她的命格迷迷濛濛一片,連她這樣的得道大師也看不清楚。
沈沅鈺一時涉險過關,心中大定,連忙道謝:“多謝大師箴言!”
湖陽郡主心中已經有些不滿,這次她親自請了玉林大師來沈家,本來是爲了闢謠之用,她倒好,對自己的女兒不屑一顧,卻對着沈沅鈺這個三等門戶養出來的小賤人說了這麼多溢美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