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屋子裡半天都沒有動靜,楚雲晗不由得皺了皺眉,他是習武之人,向來警惕性極高,自是能察覺到衛芷晴就在裡面,且離得自己還很近。
“晴兒,你便是不想開門,也說說話好不好?”楚雲晗輕聲誘哄,語氣滿是柔情。
衛芷晴溫婉的面容上滿是淚水,極力剋制着自己的情緒,沉默了良久,方纔輕顫道:“你回去吧……”
聞言,楚雲晗心中緊了緊,忙道:“晴兒,兩年未見,我心中很是想你,這才專程從汴京過來,又如何會回去?”
衛芷晴脣角似有些苦澀,心中卻感到有些侷促不安,兩年的時間,楚雲晗真的還是當初與她溫柔笑談的男子麼?如今他已經大婚了,當初的誓言猶在,然而人心卻變了。
思及此,衛芷晴心中黯然,仍是不發一言,整個人神色怔怔,原以爲再次面對楚雲晗之時,她定然會很是歡喜,然而如今再相逢,這歡喜中卻也夾雜着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苦苦等了心心念念兩年的男子,於她來說,從楚雲晗離開之後,每一天都過得很是煎熬,不過是兩年時間,卻像是漫長的過完了一生。
瞧着衛芷晴仍是沒有說話,向來冷靜自持的楚雲晗不由得有些急了,又道:“晴兒,你先開門,讓我見見你可好?”
衛芷晴苦澀一笑,心中因爲楚雲晗的話,也不禁起了波瀾,卻是也不知道如今該怎樣面對他,輕嘆道:“相見不如不見……”
聞言,楚雲晗心中不禁有些慌亂,急道:“晴兒,你是不是誤會我了?你開門,讓我進去,我向你解釋。”
衛芷晴沒有說話,卻是閉着眼睛,流下了眼淚,靠着房門坐了下來。
“晴兒……”楚雲晗仍是在外面大喊,心中也越發不安。
此時,楚雲晗很想衝進去,憑着他的武功,這扇門根本就擋不住,但也心知衛芷晴雖是看着溫婉,但也是個性子倔的,她若是不想見,總不能強求,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從未如此刻般,楚雲晗不由得感到心亂如麻,連連喚了衛芷晴好幾聲,但房間裡仍是沒有動靜,便也知曉如今衛芷晴可能不想見他,便強笑道:“晴兒,既然你現在還不想見我,那改日,我再來府上,到時候你可不要再將我拒之門外了。”
語罷,楚雲晗輕嘆了口氣,便轉身離開,向來挺拔的背影不禁顯得有些落寞。
衛芷晴面色悽然,聽着門外漸行漸遠的腳步聲,雖是極輕,但卻讓她心中緊了緊,不由得將手中的帕子攥得更加緊了些;從未想到與楚雲晗再次相見,自己卻將他隔絕在門外,明明是那麼想見他一面,自己卻始終沒有勇氣打開房門。
楚雲晗方纔走至院落,便見衛芷嵐正緩步走了過來,面上含着一抹淺笑,但清冷的眸光看向自己時,卻含着一抹嘲弄。
“嘖嘖,楚雲晗,你這臉色可不大好?可是怎麼了?”衛芷嵐嘴角勾起一絲譏諷,不疾不徐的走近。
聞言,楚雲晗俊臉一黑,心知衛芷嵐這是明知故問,但此刻,因爲衛芷晴不肯見他,便也沒有心思與衛芷嵐較勁,當即冷哼了一聲,則繼續邁步往前走,顯然是不想搭理衛芷嵐。
卻是衛芷嵐挑了挑眉,故意踩着楚雲晗的痛處,譏諷道:“你方纔這麼急着趕來瀾月軒,可是見到姐姐了?不知兩年未見,姐姐待你是否如初?”
語罷,楚雲晗眸光冷了冷,轉身面對着衛芷嵐,氣怒道:“閉嘴!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衛芷嵐冷笑,卻是絲毫不懼楚雲晗的警告,不以爲意道:“若非有關於我姐姐的事,你認爲我有這門心思來管?”
楚雲晗未發一言,卻是冰冷如刀鋒的眸光緊盯着衛芷嵐。
衛芷嵐清冷的容顏依然含着淡淡的淺笑,然而眸光看向楚雲晗時,那抹譏嘲顯而易見,冷聲道:“楚雲晗,既然你已經納了摩羅公主爲後,且後宮佳麗三千,又何必再糾纏着我姐?”
“我是否糾纏她,是我自己的事,與你何干?!”楚雲晗隱忍着怒氣,俊美的容顏卻彷彿含着萬年寒冰,極是攝人。
衛芷嵐輕輕勾了勾嘴角,冰冷的眸光直視着楚雲晗,嘲諷道:“楚雲晗,你以爲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你還能繼續與我姐姐在一起麼?你後宮那麼多女人,難不成你想讓我姐姐也嫁過去?成爲你的妃嬪?”
聞言,楚雲晗冷厲的眸光依然盯着衛芷嵐,卻是未發一言,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楚雲晗,你出生於皇室,冷心絕情,從小便踩着屍骨往上爬,爭權奪利中,你根本不會顧忌兒女私情,若是對你有利,也從不會在乎躺在你身邊的女人是誰,於你來說,女人不過是牽制朝野的工具,平衡各大臣的勢力,你捫心自問,後宮中的妃嬪哪一個不是出身名門?又哪一個不是對你有利的?”衛芷嵐神色冷冽,然而語氣卻是清清淡淡,似乎在說着一件極是平常不過的小事而已,但話中的內容卻讓人心驚。
楚雲晗眸光微微動了動,卻是沒有否認,冷聲道:“即便如此,我對晴兒的情意,也不會有什麼影響。”
聞言,衛芷嵐輕笑,然而眸光卻含着一抹嘲弄,似乎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般,挑眉道:“當真是沒有影響麼?楚雲晗,你如今已是一國之君,從小便生活在皇宮,這後宮中的陰私手段,應是見過不少吧?後宮中最是吃人不吐骨頭,雖沒有戰場上的硝煙瀰漫,但也如同朝野般暗潮洶涌,後宮中的女人爲了爭寵,總是互相算計,姐姐性子溫婉柔弱,若你將她納入後宮,姐姐又當如何自處?”
語罷,楚雲晗眸光微微凝了凝,衛芷嵐沉默了片刻,復又繼續道:“我承認,最初並不想讓姐姐嫁於你,是因爲你太過風流花心,我認爲你對姐姐不過是一時興趣而已,甚至暗中還百般阻撓,因爲你身邊的女人如過江之卿,且全都是天姿國色,若是姐姐跟了你,你會不會沒多久,便對她厭棄了?但總是人算不如天算,你終是找到了她,姐姐也早已對你生了情意,我便也不好再阻攔。”
“但自你離開後,這一走便是兩年,且杳無音信,你讓姐姐苦苦等了你兩年,卻沒有隻言片語給她,整日裡受盡相思之苦,汴楚雖是距離西京遙遠,但依着你的能力,總能想盡辦法讓底下的人送信;哪怕只是一句話也好,但你並沒有,你身邊的女人依然換了一個又一個,你在汴京繼續風流快活,卻讓姐姐守着你最初對她的諾言,等了你這麼長時間。”
楚雲晗薄脣緊抿,眸光微微動了動,似是想解釋,卻又不知道從何言語。
衛芷嵐眉目冷冽,一雙美眸盯着楚雲晗,頓了頓,又道:“姐姐從小便生活在西京,極少離開永南王府,便是這西京,她都是不熟悉的;若她嫁了你,孤身一人去了遙遠的汴京,且你後宮中的女人又如何能容得下她?姐姐若是真出了什麼事,你認爲自己能保得住她麼?”
“且即便你極力護着她,但後宮關乎着朝野,牽一髮而動全身,若是有人要害姐姐,你能否不顧她身後的勢力,將想要害姐姐之人處置了去?姐姐心性善良,後宮不是個乾淨的地方,她不適合。”
衛芷嵐這番話說的一針見血,將利害關係分析的很是透徹,以前衛芷晴與楚雲晗情投意合,她心知自己攔不住,便也不再去攔。
那時候楚雲晗還是七皇子,倒也沒想這麼多,如今楚雲晗已是一國之君,既爲帝王,定然在許多方面權衡利弊之下,會不得不做出一些不得已而爲之的事。
衛芷嵐不敢去賭楚雲晗對衛芷晴的真心,不敢去賭楚雲晗對自己姐姐這份情意有多深,她怕,怕衛芷晴若真是嫁去了汴楚,會淪爲後宮女人鬥爭的犧牲品;也更怕楚雲晗不會保全她,必要時爲了自己的利益,甚至會犧牲了衛芷晴。
楚雲晗沉默了良久,似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隱在衣袖裡的大手緊了緊。眸光泛起一絲難以言喻之色;衛芷嵐所說的這番話,他又如何不明白?
但這兩年,即便自己身邊的女人多得連他自己也數不清,但卻從未忘記過衛芷晴,且那些女人他根本就不曾放在眼裡過,無非是爲了牽制朝野的勢力,亦或是爲了自己的利益,後宮中的妃嬪,幾乎全都出自名門世家,於他有利,甚至不論自己寵幸誰,都要算計一番。
衛芷嵐輕嘆了口氣,繼而眸光盯着楚雲晗,極是認真道:“楚雲晗,我姐不適合嫁於你,更不適合生活在後宮,每日等着你去寵幸,一入宮門深似海,她心性善良,不會陰謀詭計,不會周旋於妃嬪之間的明爭暗鬥,你不要再糾纏她了罷。”
聞言,楚雲晗心中一痛,腦海中回憶起衛芷晴溫婉淺笑的容顏,便感覺有些呼吸不暢,想到自己若是要就此放手,從此自己思念了兩年的晴兒便要嫁於他人,心中竟感覺很是難受。
“如今,你已是成爲了汴楚帝王,坐擁三宮六院,且不論你想要什麼樣的女人,定會有人立刻給你送過來;你納了摩羅公主爲後,站在權力的巔峰,也已經有人與你並肩,共賞這錦繡山河,帝王之愛是一生不能承受之重,姐姐喜歡簡單純粹的愛情,但你捫心自問,能給她想要的麼?”衛芷嵐又道。
即便是這樣不輕不重的語氣,但衛芷嵐所說的這番話,卻像是一根根尖銳的利刺,狠狠扎進了楚雲晗的心裡。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院子裡一陣靜默,唯有風吹樹葉發出的“沙沙”聲。
直到過了許久,楚雲晗方纔擡頭盯着衛芷嵐,認真道:“晴兒之於我,很是重要,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手。”
“是麼?”衛芷嵐秀眉微挑,不以爲意道:“兩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你確定姐姐如今對你,還如初時一般?”
聞言,楚雲晗眸色一黯,想起方纔無論他如何請求,衛芷晴都將自己拒之門外,心中不由得沉了沉。
“姐姐若是心裡有你,又怎會不願意見你?楚雲晗你放手吧,她早便不喜歡你了,陸府三公子早便心儀姐姐,這兩年更是時常上府求親,姐姐也有意於他,不日便要出嫁,所以你不必如此,她心裡如今已是沒有了你。”
語罷,楚雲晗眸光閃過一絲慌亂,他向來冷靜自若,便是刀劍刺入自己的心口,也不會有些微的表情,但此刻,心卻亂了。
“不會的,晴兒怎麼可能會喜歡上別人,衛芷嵐,你這謊言未免也說的太過漏洞百出。”楚雲晗冷笑,即便先前自己心中還有些慌亂,但他本就是心思深沉之人,稍一冷靜,便能察覺出衛芷嵐話中的不對來,冷聲道:“若是晴兒真的有意於別的男子,又怎會等了我兩年?且晴兒爲何又一直沒有成婚,卻在我來到西京之時,你才說她訂了親?”
“姐姐等你兩年,是因爲心裡有你,但這兩年你都不曾來過西京,且也沒有絲毫音訊,姐姐不過是無望的等待而已,心中對你的感情早已消磨殆盡,與陸三公子成婚,也是近日才訂下這門親事,若你不信,大可以去問問這府中的下人。”衛芷嵐面上沒有絲毫變化,但語氣卻極是認真。
衛芷嵐這番話竟是尋不到絲毫破綻,楚雲晗聞言,面色變了變,想起衛芷晴方纔對自己的冷淡,心中頓時便感到慌亂無措,兩年的時間,晴兒真的會將他忘了麼?
一時間,楚雲晗心中竟有些不敢確定衛芷晴是否真的對他如初,他向來冷心絕情,但如今衛芷嵐所說的一番話,卻像是一記重錘,狠狠敲打在了他的心裡。
沉默了良久,楚雲晗俊顏含怒,眸光死死瞪着衛芷嵐,冷聲道:“我不會信的,衛芷嵐,你這個心腸險惡的毒婦,別想來騙我!”
說罷,楚雲晗轉身,眸光深深看了一眼衛芷晴所在的閨房,便轉身離開了院落。
一時間,衛芷嵐氣得火冒三丈,因着楚雲晗又叫她毒婦,朝着他離開的背影,連連賞了好幾個眼刀子。
待楚雲晗走了之後,衛芷嵐便也離開了瀾月軒,其實她方纔說這番話時,不過是想故意刺激楚雲晗一番而已,讓她不要再對衛芷晴存有心思;陸三公子的確一直便心儀衛芷晴,兩年前便曾上府親自求娶,但因着衛芷晴心中已是有了楚雲晗,便拒絕了他。
卻是自從楚雲晗離開西京之後,這一走便是兩年,衛芷晴便也一直等着他,這期間陸三公子依然心儀衛芷晴,時不時便上府,仍是想娶她;
因着陸老爺與永南王又是至交,陸三公子便讓自己父親,親自去給永南王說了這門親事,且衛芷晴早已及笄,年齡也是不小了;永南王思量之後,便與陸府訂下了這門親,的確不日之後便衛芷晴便要與陸三公子成婚。
衛芷嵐方纔倒是沒有騙楚雲晗,不過有一點,卻是說了假話,便是衛芷晴心中依然愛着楚雲晗,這兩年,陸三公子雖然時常上府,但衛芷晴對楚雲晗的心意,卻是從來都沒有變過。
這陸三公子,衛芷嵐也是見過了好幾面,倒是長得一表人才,玉樹臨風,言行舉止間極是斯文有禮,又與生俱來一股子淡淡的書生氣質,比起楚雲晗這毒舌男,經常與自己說上兩句話,便能將她氣得夠嗆,陸三公子可是好多了。
……
武安侯府——
燕昀臉色蒼白,因着連日來都未曾好好歇息,眉目間極是疲倦,但此時,他卻沒有絲毫睡意,方纔不過是在軟榻上歇了片刻,府裡便立刻響起了驚慌的腳步聲。
武安侯夫人李氏正躺在牀榻上,因着好幾個月都纏綿病榻,面上已是毫無血色,柔美的臉頰也越發瘦削,下巴更是尖細,眼眶也深深的凹陷了下去,整個人已是蒼老了許多,便如厲鬼般,便是一眼,看着都讓人心驚。
此刻,燕昀正守在牀榻前,屋子裡,站了一干大夫,全都輪流上前去給李氏診治,但衆人上前察看了一番,面上都現出凝重之色,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如實道:“燕世子,武安侯夫人憂思成疾,終日鬱結在心,已是心力交瘁,怕是藥石無醫了。”
聞言,燕昀本就蒼白的臉色越發白了幾分,眸光含着一抹難言的痛苦,極力剋制着自己的情緒,頓了許久,方纔沉聲問道:“難道一點法子也沒有了麼?”
“心病還須心藥醫,武安侯夫人這是心疾,如今已是油盡燈枯,怕是熬不過今晚了。”大夫嘆了口氣。
燕昀心中沉了沉,微微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裡已是沒有了方纔的頹敗之色,恢復了一派清明,擺擺手:“退下罷。”
衆人聞言,便立刻退離了房間。
一時間,屋子裡靜默無聲,燕昀便靜靜坐於牀邊,目不轉睛的盯着李氏,良久,視線都不曾移開。
因着連日未睡,燕昀眼睛裡已是佈滿了血絲,但依然一動不動的守着李氏,面上沒有絲毫情緒,這一守,便直接守到了後半夜。
李氏漸漸睜開了閉着的眼睛,眸光看向正守在自己身邊的燕昀,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母親。”燕昀見此,強自輕扯了扯嘴角。
“昀哥兒,已經這麼晚了,怎地還不歇息?”李氏淡淡一笑,但面上的笑容,卻顯得有些蒼白無力。
“母親病重,兒子便想一直守着母親,又怎會睡的着?”燕昀低聲道,想起方纔大夫所說的一番話,心頓時便沉到了谷底。
“自從瑩兒死後,母親便一直不曾睡過一個好覺,幾乎是夜夜難眠,睜着眼睛到天亮。”李氏面色悽然,繼而輕輕咳了兩聲,復又道:“瑩兒的死,讓母親白髮人送黑髮人,這大半年,極是難熬,便是偶爾睡着了,夢裡都極是不安,常會夢見瑩兒死狀悽慘,睜大着眼睛,面上滿是驚恐。”
“妹妹已經去了,母親更應該照顧好自己的身體,不應讓妹妹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燕昀強笑,但說出的話,卻顯得極是無力。
聞言,李氏嘴角勾起一抹惡毒的笑意,卻是沒有言語;良久,方纔努力撐着身子,燕昀見狀,立刻便將她扶了起來,又拿了個軟枕抵在李氏身後。
因着這一番舉動,也是廢了李氏好一番力氣,全身不禁感到發軟,極是無力;因着這幾個月都纏綿病榻,李氏身體已是瘦成了一具皮包骨,尤其是在夜晚裡,昏黃的燈火,映照着她蒼白如厲鬼的面頰,顯得極是森然恐怖。
屋子裡沉寂了片刻,李氏又輕輕咳了起來,嘴角溢出絲絲鮮血,便擡頭盯着燕昀,極是虛弱的道:“昀哥兒,母親有話想與你說。”
燕昀淡淡一笑,儘量不讓自己表現出一絲傷心難過,裝作若無其事的道:“兒子守在這裡,母親有話但說無妨。”
聞言,李氏嘴角浮起一絲狠辣的笑意,便向前離着燕昀近了些,似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般,李氏雙手攀着燕昀的肩膀,便朝着燕昀耳語了一番。
屋子裡的燭火明明滅滅,李氏面上現出猙獰扭曲之色,眸光也變得越發惡毒,將一番話說完,眸光便緊緊盯着燕昀,然而眼中那抹恨意卻怎麼也遮掩不住。
此時,燕昀臉色煞白,眸光含着一抹痛苦,卻是久久都不曾開口說一句話。
李氏眸光冰冷,面上盡是瘋狂的恨意,冷聲道:“昀哥兒,這番話,你可是記在心裡了?”
燕昀面色蒼白如紙,脣角極是苦澀,痛苦道:“母親,您爲何要如此逼我?”
“不逼你,你又如何會聽從母親的話?”李氏眸光狠辣,繼而又緊緊盯着燕昀,冷聲道:“你若不答應,母親死不瞑目。”
聞言,燕昀心中一顫,閉了閉眼又睜開,眸中是濃濃的痛苦之色。
“昀哥兒,你當真不肯答應麼?!”李氏面容極是猙獰,眸光流露出一抹深深的失望。
燕昀搖了搖頭,輕顫着聲音道:“母親,兒子不孝,任何事我都可以答應你,但唯獨這件事,不能……”
語罷,李氏面上閃過一抹怒氣,極力撐着身子便要下牀,但因着全身已是沒有了氣力,竟差點跌倒在地;燕昀大驚,忙去扶住了她,李氏這才險險沒有向地上倒去。
“母親,您這是做什麼?”燕昀扶着李氏在牀榻上坐好,心中仍有些後怕。
李氏沒有言語,卻是冰冷的目光直視着燕昀,再次逼迫道:“昀哥兒,母親方纔所說的話,你可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聞言,燕昀面色悽然,苦澀道:“母親,您這是何苦……”
李氏咬了咬牙,眸光怒氣涌動,卻是面向燕昀,猛然跪倒在地,因着太過用力,險些昏厥了過去。
燕昀心中大駭,驀然站了起來,便要去扶她,卻是被李氏狠狠拒絕了,冷厲的目光緊盯這燕昀,恨聲道:“難道已經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你還是不肯麼?非要母親跪死在你面前?才能滿意?!”
“母親,是兒子不孝,您快起來……”燕昀面色悲慼,聲音顯得很是蒼白無力,忙又要去扶李氏起來,然而仍是被她拒絕,無論如何都不肯起身。
燕昀臉色灰敗,面對着李氏,也跪在了她面前,自嘲道:“母親,您爲何執意如此?爲何非要逼我?”
“怎能不逼你?昀哥兒,母親怕是熬不過今晚了,難道將死之人的臨終遺言,你也不肯答應麼?”李氏眸光毒辣,瘦削的面頰依然恨意濃烈,話音剛落,卻是驀然噴出了一口濃黑的血液。
燕昀見此,頓時心膽俱顫,連忙扶住了李氏搖搖欲墜的身體,濃黑的血液噴灑了他一身,便連俊逸的臉孔都沾着血,在這幽暗的夜晚,顯得極是滲人。
“昀哥兒,這是母親臨死前唯一的心願,求求你……求求你答應可好?”不知何時,李氏已是流下了眼淚,語氣含着滿滿的哀求。
燕昀心中一痛,向來含笑的眸光隱隱有些溼潤,卻是沒有言語,將李氏緊緊摟在懷裡,擡手拭去了她脣角邊濃黑的血跡。
李氏悲慼一笑,面上滿是淚水,因着已是油盡燈枯,斷斷續續的道:“昀哥兒,從小到大,你……你從沒讓母親操過心,母親也從未有事求過你,如今,臨死前,便……便只想求你這一件事,難道,你還是不肯答應母親的遺願麼?”
燕昀臉色蒼白,眸光盡是悲愴絕望,聽聞李氏的話,整個身軀不由得顫了顫。
李氏面色悽然,瘦骨嶙峋的十指緊緊抓住了燕昀胸前的衣襟,氣若游絲的道:“昀哥兒,母親便只求你這一次,求求你,求你一定要答應……”
說罷,李氏猛然又咳出了好幾口濃黑的血液,整個身體也越發無力,眸光也漸漸變得渙散,然而卻仍是緊抓着燕昀,哭聲哀求。
燕昀低着頭,始終沒有說話,但臉孔卻異常蒼白,明明滅滅的燭火下,竟比死人還要白上三分;良久,脣角方纔勾起一抹悲涼的笑容,悽然道:“兒子……答應母親。”
聞言,李氏眸光一亮,瘦削的面頰也綻開一抹明麗的笑容,然而不過是轉瞬間,眸中的亮光便很快消失了去,瞳孔漸漸縮大。
“你……你若答應,母親,便是死,也瞑目了……”李氏虛弱一笑,語氣極是輕微,似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幾乎微不可聞。
說罷,李氏的手便無力的垂了下去,悲慼的笑容也永遠定格在了臉上,屋子裡,頓時便沉寂了下來,靜得讓人心驚。
燕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黑色的眸子,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悲愴的絕望,仿若秋日深潭中的一枉死水,似乎在他眼裡再也掀不起一絲波瀾。
……
……
楚雲晗自從來了西京,被衛芷晴拒之門外之後,又被衛芷嵐狠狠奚落了一番,不禁心中有些鬱郁,他始終不願意相信,衛芷晴真的會喜歡上別人。
但自從那日離開永南王府之後,楚雲晗也曾派人去打聽過,這才得知,衛芷晴竟然真的與那陸三公子訂了姻親,心中不禁感到難以接受。
連續幾天,楚雲晗便又去了永南王府好幾次,然而衛芷晴卻對自己,始終避而不見,楚雲晗不禁感到有些焦躁,但衛芷晴不想見他,總不能強求。
望江樓——
二樓最裡側的雅間,趙胤臨窗而坐,含笑的眸光瞧了瞧正坐於自己對面猛灌酒的楚雲晗,輕輕勾了勾嘴角道:“兩年未見,倒不知你如今竟然酒量變得這般好?”
聞言,楚雲晗脣角抽了抽,眸光瞪了趙胤一眼,冷哼:“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如今倒是與衛芷嵐般,不嘲諷我一番,是不是心裡不痛快?”
趙胤薄脣微勾,微微挑了挑眉毛,笑道:“我這說的可是實話,這酒,你已經喝了好幾壺了。”
語罷,楚雲晗心中越發鬱郁,不禁擡手又猛灌了一口酒,想起衛芷晴連續幾次都將他拒之門外,便感到有些煩悶。
“怎麼?你這是爲情所困?”趙胤黑色的眸子蘊含了幾分笑意,單手輕輕搖晃着杯中酒,神色極是慵懶。
楚雲晗眸光一黯,整個人似是有些心不在焉,低聲喃喃道:“她是不是真的喜歡上了別人?明明都已經等了我兩年,爲何卻是不肯見我?”
趙胤輕輕勾脣一笑,似有些幸災樂禍的道:“倒是難得見到你這副模樣,不是說不會喜歡上女人麼?不是說能做到冷心絕情,不會對女人動情麼?不是說女人如衣服,你天天換,都不帶重樣的麼?”
聞言,楚雲晗俊臉黑了黑,危險的眸光掃了趙胤一眼,口氣不善道:“閉嘴!你是不是還嫌我不夠鬧心?非得給我添堵?”
趙胤笑了笑,神色似有些無辜,聳了聳肩道:“我可不是給你添堵,只是突然想起你之前曾說過的話,感嘆感嘆罷了。”
楚雲晗冷哼,面上明顯一副不大相信的表情,又繼續低頭喝着悶酒。
趙胤見此,微微眯了眯眼睛,挑眉道:“你不會打算,要在這裡一直喝下去?”
“不喝酒,那你來說說,能有什麼好法子?”楚雲晗臉色鬱郁,擡頭瞪着趙胤。
“你不去永南王府?”趙胤薄脣微勾,慢悠悠的飲了一口杯中酒。
“去了也無用,她根本就不想見我,這幾天,我已經去了好幾次了,卻都是對我避而不見。”楚雲晗面色黯然,輕輕嘆了口氣。
“她不願意見你,難道你不會想想法子麼?”趙胤輕輕勾脣一笑,繼而黑色的眸光看向楚雲晗,挑眉道:“你行事作風向來狠戾果決,怎地如今遇到女人,便如此不堪一擊了?她苦苦等了你兩年,自你離開後,便杳無音訊,即便她還愛着你,但心裡總歸是有怨氣的。”
聞言,楚雲晗皺了皺眉,擡頭盯着趙胤,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楚雲晗從未喜歡過女人,這些年來,他身邊雖然女人衆多,但向來都是這些女人纏着自己,使盡渾身解數,討他歡心;然而楚雲晗卻從未記得她們的容貌,更不曾付諸真情,如今自然也就不懂該如何討衛芷晴歡心。
“她不願意見你,但你卻不能不見她,總要想一想法子。”趙胤好心提醒道。
“想什麼法子?你管好自己的女人,省得她整日裡火氣旺,如今我只要去了永南王府,她總要冷嘲熱諷一番。”楚雲晗臉色黑了黑,想起自己每次去到永南王府,衛芷嵐幾乎都沒有好臉色,便不禁心中感到氣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