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爲父先用些素菜。”司徒空臉色一僵,只得打着呵呵道。
司徒陽看看韓氏,再看看司徒空,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爹爹若真的不餓,這碗麪條索性就賞給孩兒吧!”司徒陽說罷,就伸過手去,準備將司徒空面前的那碗麪端來吃掉。
“行了,你若真的沒吃飽,讓人再給你下一碗就是,這碗是嬌嬌特意給我下的,自是我用纔是!”司徒空用手上的筷子擋住司徒陽伸向麪碗的手,說着埋頭吃了起來。
看着父子倆這有些小孩子搶食一般的行爲,三個女人都不由自主地撇了撇嘴,不過在司徒空吃完麪條之前,誰也沒有再說話。
司徒空吃得有些慢,似乎在品着這碗看似清湯寡水的麪條到底有何不同。
等到最後一口麪湯下肚,司徒空也同司徒陽一般長長地舒了口氣:“嬌嬌的手藝的確不錯,只是……”
司徒空盯着麪碗,卻沒將後面的話說完,最後也只是將麪碗往邊上推了推。
“爹爹和哥哥吃着覺得好,我就開心。爹爹放心,我也不過只是去廚房裡指點指點,並沒有真的動手。我這雙手啊,還得好生護着呢!”既然司徒空沒將話說明了,司徒嬌索性曲解司徒空的意思。
那麪條裡的乾坤司徒嬌相信司徒空一定是吃出味來了,但是司徒嬌不會讓司徒空說出其中的蹊蹺。
就算司徒空真要回鄉守孝三年,司徒嬌還是會將這個揉麪的方子教給司徒空身邊伺候的人,至於高湯相比司徒空是不會再用的。
司徒空是武將,若真讓他吃上三年的素,等他回了京都,說不定真成廢料了!
司徒嬌前世在庵堂過了將近十年,對製作素齋很有經驗,同樣對如何將葷食製成別人眼裡的素食也很有體會。
就比如今日這兩碗麪條,誰又能說這不是素面?卻偏偏又能讓吃的人確確實實吃出葷腥來。
這會子司徒空被司徒嬌說得啞口無言,他吃都吃了,還能說些什麼?
在心裡暗自嘆了口氣,司徒空何嘗不明白,司徒嬌這般做的根本原因,只是心裡終究有些不舒坦。
老夫人對韓氏母子女三人的確有虧,可是人都已經死了,再計較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心懷就不能寬大些?
若司徒嬌知道司徒空心中所想,指不定會啐他一臉的口水。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等到丫環們上來將碗筷收走,司徒空清了清嗓子垂下眼皮道:“聖人已經同意我丁憂三年,我已經請了皇覺寺的慧覺大師算過起靈的時辰,扶靈回鄉的時間安排在五月二十五辰時正。屆時陽兒與我一起送靈柩返鄉。”
韓氏沉默無語,周雅琪張了張嘴,最終也沒說出話來。
司徒嬌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最終不得不開口問道:“爹爹和哥哥扶靈回鄉準備在順平多久?”
司徒空擡了擡眼皮:“我準備在順平的祖墓結廬守上三年,你哥哥在你祖母做過七七之後就回京都來。”
韓氏的眉頭微微挑了挑,臉色依然平靜。
周雅琪倒像是鬆了口氣。
見沒人接話,司徒空繼續說道:“按理你娘該與爲父一同回順平,只不過你嫂嫂月份大了,再過幾個月就要生產,身邊總得有人陪着,加上錦兒又傷着起不了身,再說,你明年就要及笄,凌霄已經二十多了,你們的親事也不能耽誤,你娘自然不能跟着去順平。”
司徒空的話雖然是對着司徒嬌說的,事實上卻是說給韓氏聽的。
司徒嬌看向韓氏,韓氏眉頭已然皺起。
司徒空這話裡的意思,他是連女兒成親都不準備回京都了嗎?
怒意慢慢溢上心頭,韓氏沉着臉問道:“侯爺這是準備三年不回京都?”
司徒空愣了愣,看着韓氏方要點頭,目光掃過司徒嬌心裡卻又躊躇起來。
兒子成親他沒能在府裡操執,那卻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畢竟那個時候他作爲鎮邊大元帥,身不由己。
女兒成親,他雖然丁憂在身,若不回京都,還真的說不過去。
只是他心裡還真已經打定了三年丁憂就在順平的祖墓結廬三年不回京都的打算。
“娘,你又何必爲難爹爹。”司徒嬌垂眸輕聲道。
司徒嬌的聲音雖然低,這花廳裡所有的人卻能聽得清清楚楚。
司徒空心裡不由一窒,對兒女的愧疚襲上心頭。
只不過這愧疚雖濃,卻依然敵不過沒能見上老夫人最後一面那深沉沉的哀痛。
半晌司徒空強壓下心裡的愧疚啞聲道:“目前我也說不好多久纔會回京都。也許到時跟着陽兒一起回京都,也許等到嬌嬌成親前回京都,也許三年丁憂滿纔回來。”
也許這輩子就陪在爹孃身邊了!只是這最後一句,此刻的司徒空卻無論如何也沒敢說出口。
司徒空的話雖然沒給大家一個固定的時間,不過總歸沒將話說死,韓氏臉上的怒意漸消。
“我去找老族長他們說事,陽兒這兩日先好生休息,順便收拾去順平的行裝。”司徒空站起身來,丟下這樣一句話,擡腿離開了梅苑。
司徒空前腳出剛出花廳,韓氏終究意難平拿起桌上的茶杯就摔在了地上,一聲清脆的瓷器破碎聲,讓司徒空的腳步緩了緩。
“碎碎平安,碎碎平安!”司徒嬌清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娘,看看咱們得替哥哥準備些什麼?”
司徒空知道從今以後,他與韓氏之間的關係只怕更難修補,與一雙兒女之間的關係大概也好不到哪裡去了。
一陣陣苦澀在心口漫延,是比黃蓮還要苦的苦澀,只是這苦卻無法說出口。
也許這輩子他就這樣了,想孝順父母,最終父親被他的妾室所毒害,母親連最後一面都不能見上;想愛護妻子,最終傷她最重的人是他;想寵愛兒女,將剛出生的女兒送出府去的還是他……
他這一身似乎做錯了許多事,又彷彿一切都身不由己……
踉蹌離開梅苑的司徒空,神色恍惚,讓緊跟在他身後的林管家十分擔憂,心裡對司徒空的行事風格多少還是不認同的。
想要開口勸上幾句,到底沒那個立場,只得上前一步扶着司徒空去了外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