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對於千秋來說,不是來不及換琴,而是她壓根就不想換。
銀衣那些吊兒郎當的話沒幾句靠譜的,但是有一句他說對了。
絕地反擊,是她最愛的戲碼!
隨着面紗下一抹冷酷詭譎的笑容,十指開始在琴絃之上撥動,一根根綠絲就像笨拙的小丑始終不能如願。
花傾城和谷靈溪、傅雪柳三人注意到千秋撥動琴絃,前兩人心底暗喜,後者則是一臉糾結洽。
“琴,有問題!”
北司青君忽然拂起青紗,緊緊凝着千秋的雙手,三長老和四長老本以爲他會出頭,可盯了半天始終不見他動彈,不由得生出些困惑鈐。
“聖君……不擔心?”
北司青君看着那道怡然弄琴的身影,眼中劃過一絲柔暖,“小雪的煉藥術勝於任何凡人!”
勝於……任何凡人?聖君這麼說,那豈不是除了聖君本人便再無敵手?
這個夜蒼穹……
所謂的琴戰便是考驗參賽者對於音律的熟練駕馭能力,一般的如果能緊追強者的琴音不被甩掉,那就已經是了不得了,但如果能超越強者反客爲主,讓被追逐者反過來追逐自己,直到他再也望塵莫及,那纔是真正的贏家。
而每屆琴戰總有個大家一致默許的規矩,琴戰最初的被追逐者總是上屆瓊花宴琴戰中琴藝最爲出彩的那個。
這一次,自然是葉梨若無疑。
琴戰開始,葉梨若率先挑動了琴絃,輕柔的單音連成一串,讓人們的神魂彷彿從炎熱的江岸飛到了清幽雅靜的竹林。
雖然宴花臺特有的擴音功能可以把琴音傳散各處,可是這樣的曲調太輕柔,只要稍一走神或是無法凝聚心神的人都很容易錯失琴聲的細節。
但終歸是開場,葉梨若如果把曲子的難度提得太高就會讓人指責她盛氣凌人,所以她選取了這首可以說是琴者入門的曲子。
在聽到葉梨若琴音的那一瞬,北司青君眉梢動了動。
這個女人……琴藝不差!
同時,站在連理橋上的暗逐也伸長了脖子,眉頭皺得死死的。
“這個葉梨若的琴藝居然這麼了得,小爺我真是小瞧了她。”
暗逐是個輕易靜不下心的人,所以在幾個天罡裡,暗逐琴藝最差,但是好是壞他還是聽得出來的。
“是非同一般。”玉露戳了戳暗逐的眉心,“不過再這麼皺下去你可就真要成老頭子了,若是讓尊主看到你對她這麼沒信心,你可是要遭殃的。”
暗逐一把揮開了他的手,“誰說我對尊主沒信心?就算……我是打個比方啊,你可別給我告狀,就算尊主真的輸了比賽,她在我心裡也仍然是最好的!”
玉露溫柔一笑。
是,無論何時,她永遠是我們心裡最好的,無可取代的存在。
“小幻,我沒事,鑽回去。”
千秋彈琴時,綠絲不停地糾纏,小幻便鑽出腦袋伸着透明的小薄舌一個勁兒地舔,看似貪吃,卻是擔心綠絲傷害千秋。
小幻鑽了回去,綠絲越發肆無忌憚地往外冒頭,千秋輕視一眼,這回不再採取對策,而是任由綠絲纏上手指,鑽入皮下。
“雕蟲小技,傅家……看來是時候丟出魚餌了。”
這時,上百個參賽者已經整齊劃一地合上了葉梨若的拍子,葉梨若尾音一轉,很自然地轉換成了另外一支曲調。
比起開場曲,這回的明顯提高了音調,對於其他參賽者來說,難的就是這轉變曲調的一瞬,要迅速做到順理成章的銜接轉換。
明白地說,琴戰比的可不是誰能把一首曲子完整地彈完,琴戰到了激烈時,往往才搭上一首曲子的邊,便會立馬轉換成下一曲。
葉梨若的手指跳動得越來越順,曲子變換的速度也越來越快,聽着那些琴音的追逐,讓她油然生出一種自得,她喜歡這種遙遙領先、被人仰望追逐的優越感。
隨着時間的流逝,追逐的琴音從上百一直落到了幾十,被甩開落敗的人越來越多,直到最後不過剩下寥寥十幾人。
這個時候,葉梨若選取琴曲的難度也越來越大,自然,到了這個地步,拼的除了高超的技藝,還有體力、耐力、心力。
冥安若雨、謝雅、金紅綃三人同時岔了音,冥安若雨氣得只差沒把琴扔到江裡,瞪着遠處的葉梨若咬牙切齒,好像那葉梨若就是專門與她作對的。
反觀謝雅和金紅綃倒是對目前的成績已經滿意了,三人同時斷音,算是並列第九。
金紅綃音一斷,旁邊柳絮也無心再彈,一個走神也敗了下來。
“喂,柳絮,你幹嘛顧及我?你明明可以再追下去的,你傻啊!”
柳絮苦笑,“金大小姐,我並非顧及你,而是我自己也確實力不從心了,我從不曾想過自己還能撐到現在,我已經很開心了。”
金紅綃並不喜歡扭扭捏捏、說話不痛快的人,但是這個柳絮倒是與其他人不同,人不錯,這個朋友她交了。
“嘿嘿,那我們一起看夜姐姐怎麼打得她們落花流水,常聽我哥哥說夜姐姐的琴藝如何如何出神入化,我可是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嗯!”柳絮敬佩地望向那白衣女子,常聽爺爺對這位夜尊主讚不絕口,她知道爺爺雖然喜歡講故事,但說話從不誇大,如今看來夜尊主當真是無所不精。
這時,葉梨若再次變調,某處一個急促的走音,原來是谷靈溪轉化不當,敗了。
眼見谷靈溪一敗陣,傅雪柳頓時慌了神,谷靈溪的眼神更像刀一樣讓她害怕,她不敢猶豫,急忙亂了音。
如果她排名在谷靈溪前面,谷靈溪不會饒過她的。
此時,琴絃未歇的不過六人,千秋、葉梨若、花傾城、東方輕瓊、北司皓月、南風瑤兒。
要說壓力最大的莫過於花傾城,其它五人都是自小實打實的功底,技藝出類拔萃,而她自己不過這幾年短時間內急促學成,平日裡拿出來別人欣賞她新奇的歌曲還能勉強過關,可現在比的可是真材實料,她能支撐到現在完全都是……
“刻意降低音調,濫竽充數撐到現在,你裝模作樣的工夫也着實是爐火純青了。”
不屑的嘲諷避過衆人耳目悄然飄入花傾城的耳朵,她渾身一震,本以爲是夜蒼穹,不料卻見東方輕瓊冰冷鄙視的目光直直地向她射來。
東方輕瓊用了傳音入密的方法,那就是不打算張揚這件事,這讓花傾城放鬆了點,可是她與這個東寮國的長公主從來沒有任何交集,她爲什麼要跟自己過不去?
“把別人當傻子的人往往纔是真正的蠢貨,你真的以爲別人都被你矇在鼓裡嗎?這裡稱得上琴藝大家的人多得是,你的琴藝有幾斤幾兩別人都心知肚明,不過是不把你當回事,當笑話看罷了,你若識趣的就自己放棄,否則自取其辱事小,辱沒了琴之風尚會讓你日後再也擡不起頭來。”
花傾城放眼四顧,果然看見周遭人們的目光根本不放在她身上,少數放在她身上的也是刺眼的嘲諷。
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谷家人對她更是失望透頂。
“不是說這個花傾城在音律上造詣精深嗎?別說她現在濫竽充數丟人現眼,就是她一開始那點琴藝也是拙劣不堪,這可如何是好?”
谷繁雨只恨自己信錯了人,現在只期望咒符起到作用,只要夜蒼穹死了被除名,慕家輸了,那谷家就不算輸給慕家。
谷靈溪卻是幸災樂禍,家人都不信她能拔得頭籌,把所有的寶都押在了這個花傾城身上,哼,不過就是個小小的城主,還是個連錢銀都保不住的蠢女人,這下丟人丟大了吧!
花傾城抖了抖手指,就算技藝比不上,她就利用自己的強項,總有辦法的。
她指尖挑出一道高調的破音,猶如抽刀斷水,雖然沒有打斷葉梨若行雲流水的彈奏,但就是斷水的一瞬間,她陡然奏出了與葉梨若截然不同的調子。
“怎麼回事?她這並沒有合上葉梨若的曲調啊,這不是輸了嗎?”
可是圍觀有人聽了出來。
“她這是想反客爲主另闢蹊徑爲自己謀出路了,你聽這曲調並不是我們聽慣的調子,想必就是那傳說中花傾城慣用的奇特曲調,她是想用這種方式將別人甩開。”
“可她這不是犯規嗎?就算是比賽最後要反客爲主,可那也必須要先在技藝上壓過葉梨若,她這算什麼?”
“呵,算什麼?作弊唄!誰叫人家是第一美人呢?不過如果其它幾位小姐不追逐她的調子,仍舊隨葉梨若,那她就是被孤立了,這番心思就是白費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