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谷源來說,殺一個夏初月輕而易舉。
對谷清和夏初月來說,死是最好的解脫。這一點,千秋也明白。
可是真要她眼睜睜看着夏初月死,她不能,她無法向遙星,不,無法向谷瑾鴻交代。
在谷源的掌風襲向夏初月的瞬間,千秋迅速擋在夏初月面前,出手將谷源的掌風以數倍勁力打回到谷源身上。
龍神咆哮,強勁的掌風帶着吞噬萬物的氣勢衝向谷源,讓毫無防備的他身受重創,倒在地上,口中鮮血狂吐不止。
這突乎其來的變故讓屋內三個人都愣住了豐。
谷源劇痛的胸口,好不容易撐起了身子,虛弱地瞪着千秋。
“夜蒼穹?你爲何……會出現在這裡?”
谷源剛問了這麼一句,就見連城朗月又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堂而皇之地繞過他,去解開了谷清身上的繩索。
谷清被關在這裡十年了,對外面的事情一無所知,連城朗月看出了他對自己的防備,微微一笑,“世伯,晚輩叫連城朗月,連城滄海是晚輩的義父。”
“哦,我記得。”當年連城滄海身邊總是跟着一個孩子,因驚人的天賦被人稱爲龍寰大陸第一武道天才。時過境遷,當年的孩子也已經長大了。
谷清的目光掠過谷源,淒冷哀傷,這過往的十年對他而言,到底是漫長還是短暫?
千秋在一旁靜靜看着,她原本是來救人的,可是眼下的情形她卻不能插手,她只能默默地解開谷清身上束縛內息的咒術。
“這位姑娘,謝謝!”
“不必,這本就是我該做的。”千秋覺得自己沒有說明白,又補充了一句,“瑾鴻是我的人,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瑾鴻?
千秋的話讓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她,谷源想的是原來谷瑾鴻失蹤是投入了傲世天門,而谷清夫婦卻是掛念着愛子。
谷清晦澀道:“瑾鴻……過得還好嗎?”
“他一直在找你們。”
千秋的回答乍一聽似乎有些答非所問,可是,一個終日苦苦尋覓親人的人,過得能有多開心?
她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爲想起了昨天遙星問她的問題,生命與尊嚴,到底哪個更重要?
眼下谷清夫婦正面對着這樣一個問題,是帶着十年屈辱的記憶活下去,還是讓生命與屈辱一同終結?
他們的答案千秋已然猜到了,只是她還是抱着一絲僥倖,希望谷清夫婦會爲了他們的兒子而選擇活着。
只要……只要谷源死了,這世上就不會再有人知道這段屈辱,遙星也不會知道。
就在千秋這麼想着的時候,谷源忽然瘋狂地大笑了起來,“一家團聚,夫妻恩愛,父慈子孝,多好,我最愛的大哥,你不是一直盼着這樣的結果嗎?你看,現在你終於要得償所願了,只要你殺了我,帶着你心愛的妻子走出這裡,不會有人知道這十年所發生的一切,你可以在你兒子面前,繼續若無其事地做一個讓他崇敬的好父親,哈哈哈……”
他是故意的,他明知道谷清不可能忘掉這十年的屈辱,他就是要拿這些話來諷刺谷清,激怒谷清。
終於,谷清指間法戒一閃,一柄寶劍握在了他手中。
他對千秋道:“姑娘,請你告訴瑾鴻,他的雙親在十年前就已經死了,他不需要知道真相,永遠都不需要,這份罪孽因我而起,也該由我一人承擔。”
千秋沉默着,一個點頭的動作,做來竟是這樣的艱難。
“夜蒼穹以命起誓,此生絕不背約!”
“多謝!”
谷清走到夏初月面前,這十年來,他們夫妻從未這樣靠近過。
夏初月淚眼朦朧,低低地叫了一聲,谷清知道她是在叫他“夫君”,他這個妻子沒有顯赫的出身,也沒有多麼出衆的容貌,一直都很自卑,即使做了谷家的當家主母,也總是小心翼翼,生怕給他惹了麻煩。如今想想,自打她做了他的妻子,可曾真正的幸福過?縱然自己對她再好,可是永遠……還是欠她的。
他愧疚地看着貌若夜叉的女子,沉沉道:“初月,對不起!”
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一聲對不起是爲了什麼,是含着怎樣的虧欠。
夏初月含着淚,搖了搖頭,儘管十年間飽受折磨,又親眼目睹了自己夫君那些不堪的畫面,可是她眼中依然是滿滿的愛慕。
她不過就是個山野女子,能和這樣一個出衆的男子成親生子,是她曾經想都不敢想的夢,她只有感激,沒有後悔,更沒有怨恨。
她緩緩閉上了眼睛,整個人就像解脫了一般,神情是那樣的輕鬆。
谷清忍着痛,提劍深深刺進了妻子的心口。
“但願你來生不再遇到我,初月。”
高手出劍,一擊斃命,夏初月走得沒有任何痛楚。
癱坐在地上的谷源只是發出一聲輕笑,恁的冷漠。看到谷清向他走來
,他毫不在意地揚眉笑道:“怎麼,接下來要輪到我了嗎?我最愛的大、哥!”
谷清淡漠地俯視着他,說:“不殺你,我便無法給初月一個交代。”
“哈!”因爲情緒激動,谷源又咳出一口血,鮮紅的血染紅了他的嘴角,使得那張秀美的臉越發陰柔妖豔。
明明身受重創,體力不支,可那雙眼睛,那雙望向谷清的眼睛,充滿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光芒,像狂風催着烈火,意欲燒盡無邊無際的荒原,帶着不死不休的執着。
“你要殺我,只爲給這個女人一個交代?就爲了她?如果你殺我的理由只有這一個,那我告訴你,我不會死,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死!你休想讓我成全你對她的心思,從前不會,現在不會,將來你也休想!”
谷源的瘋狂讓谷清皺了皺眉,他不顧谷源的傷勢,俯身扯着衣襟粗魯地將人拽了起來,谷源站不穩當,整個人就那麼被他給拎着。
“兩位,可否勞煩你們把初月送去相州柴山安葬?按說我本該讓她風光入葬谷家族陵,可我不願再用谷家夫人的名分束縛着她,相州柴山是她的家鄉。”
千秋點頭應下,想着此事一定要瞞過遙星,絕不能讓他看到自己的生母被人折磨成這般模樣。
谷清帶着谷源走了,千秋總覺得胸口有一口濁氣堵着,悶得她難受。
她下意識看向連城朗月,問道:“你說,我要是說我忽然有點同情谷源,是不是有點對不住谷清夫婦和遙星?”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吧!放眼江山,敢拋卻一切、執着於心中所愛的,能有幾人?你同情他,我同樣佩服他。”
“你說……他們會去哪裡呢?”
連城朗月目光幽深地看向她,許久,緩緩道:“去一個可以洗去罪孽與悲傷的地方,只留下純粹的愛,重新來過。”
千秋從他話裡聽出了什麼,“其實,谷清與谷源之間並不是只有谷源一人……”
千秋瞥了眼閉目安眠的夏初月,沒有繼續說下去,而連城朗月眼中幽深的光芒已經表明他知道千秋想說什麼。
兩人心照不宣,但是這個秘密……谷清大概是想永遠埋葬吧!
谷清是個溫柔的人,他不願意傷害任何人,所以打算把苦楚都藏在自己一個人心裡。
“小幻。”千秋召出小幻,吩咐道:“你把谷夫人的遺體送去相州柴山,找當地的門人秘密安葬,此事暫且不要讓遙星知道。”
“罷了,這件事情還是交給我吧!有我在,你可以把事情都推給我。”
千秋的脾性他最清楚不過,眼睜睜看着谷夫人死在自己面前,卻不能出手相救,這件事已經成了她心裡的梗,她必是覺得愧對谷瑾鴻了。這件事不能再讓她沾手了,否則她搞不好會去谷瑾鴻面前自刎謝罪。
“千秋,谷瑾鴻馬上就可以重回谷家,他必定會再來源水懷清園,你若不想讓他走近真相,這個地方是不能留了。”
千秋點點頭,指尖舞動,黃色的土靈之光幻化出無盡的沙土塵埃,一點點,將這個密室填平,掩埋,連同曾經在這裡發生過的一切……
和那個不知是否能說出的……秘密……
(首先,作爲作者,我要在這裡特別鳴謝夏初月菇涼的犧牲,呃,不在讀者羣裡的人可能不知道,在清墨的讀者羣裡有個菇涼就叫夏初月,在寫到這個角色出場的時候因爲我懶得想名字,就對自己說,我要去羣裡逛逛,第一眼看到的是誰,就用誰的名字,然後可憐的夏初月妹子就中槍了,鳴謝鳴謝!
哎,按照小說定律,BG也好,BL也好,但凡是跟男主扯上關係的女人,那是很難倖免於難呀,谷清谷源這對雖不是男主,卻是這個耽美小段裡的男主哇,所以敢跟谷源小受搶老公,夏初月妹子,就算你是天罡遙星大人的孃親,那你也註定是炮灰啦!哇咔咔~
原本關於谷源和谷清之間的感情糾葛我是打算一筆帶過的,但是現在寫着寫着我覺得這段感情很深刻,不想草草了之,所以接下來的一章我打算特別寫一個關於他們兩人的番外,可能會有點小悲傷,不過大家也可以看到谷源爲什麼會喜歡他最心愛的大哥,而谷清對谷源到底有沒有那種感情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