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儘量說得委婉,自然不能說是不願意跟趙晨成親,就算他不是碩親王,哪怕只是個普通的男子,只怕也受不了被人拒絕,因而是不想成親,而不是不願意與他成親,這其中的差別可是極大,至少良辰自個兒是如此認爲的。
“不行。”然而良辰還沒滿心歡喜地說出來自己的意思,就被石頁斬釘截鐵地打斷了。
良辰有些懵,還沒怎麼反應過來他的話,怎麼就這麼絲毫不作考慮拒絕了,有些迷茫地問:“什麼……什麼不行?”
“我……”石頁被良辰的眼神看得別開眼,卻還是堅持說道:“親事……不能放棄。”
“親事……不能放棄?”良辰有些傻地跟着重複了一遍,半天反應過來是什麼意思,頓時就有些憤怒,咬着牙問:“那你還說來跟我商議,你都決定了,還商議什麼?”
這算什麼,連打一巴掌給個甜棗都不算,分明就是故意耍弄人,說要商議,自然就是有拒絕這親事的餘地,如今說得這樣不容拒絕,當真是來跟她商議的?怕是來板上釘釘的吧?
看出良辰滿臉不悅,連掩飾都有些掩飾不了,趙晨也意識到自個兒說得太過直接,暗地裡咬咬牙,平日雖不善言辭,但也不會如今日這樣說什麼錯什麼,看了良辰一眼,叫自個兒先是穩了穩心神,這纔開口道:“良辰,你聽我說。”
“好,你說。”良辰可不會如尋常大家小姐一般。這時候氣得捂起耳朵說什麼“我不聽”,更何況尋常人家小姐若是遇上這樣一門親事,怕是高興還來不及,是以想了想。反倒是控制住自個兒,看着趙晨道。
其實面對趙晨的時候,良辰發現自個兒好像較爲容易動怒氣,但矛盾地,額外脾氣也要好一些,從一開始相遇到後來跟蹤時遇上他,到後來的數次相遇,好像時不時就會被這人弄得不知說什麼好。
她現在倒是聽聽趙晨能說出什麼來,什麼都不能掩蓋事實,事實是趙晨自個兒未曾經過她的同意就私自做了決定。雖說依着趙晨的身份也不必非得要取得她的同意。但這不該是兩情相悅的事嗎。若是連這件事都能憑着權勢來,那她真不知道趙晨堅持的意義何在。
趙晨看了良辰一眼,忽而長長出了一口氣。好似下定了決心一般,半晌,踩在你良辰的注視下娓娓道來。
其實良辰還記得當初與趙晨相見的第一面,那時洛佔月及孟雲樓也都是人中龍鳳,但良辰只有見得趙晨時,才覺得“宗之瀟灑美少年,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這樣的人當時在良辰看來,便是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可當她親耳聽到趙晨說很早之前便是窺破她女兒身。甚至是在洛佔月之前,只是當時不曾對任何人講時,還是忍不住吃了一驚。
良辰詫異地瞪大眼睛,聽着趙晨說幾次相遇其實都不是偶然,而是他刻意跟着的,聽得他說在太后和皇上要爲他賜婚之時,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聽得他說本想等着,待與她更爲熟悉,也等她及笄之後,纔想要與她親自來說。
“所以……我只是……你快要及笄了,母后跟皇兄也催着要爲我賜婚,若是我不坦白,我怕會就此錯過你。”到最後,趙晨仍是沒有避開良辰的眼神,一直認真地說着,卻仍是有些稍顯得底氣不足。
想來能叫自幼錦衣玉食千尊萬捧長大的碩親王會底氣不足的事,大約也就只有這未得了對方點頭的親事了。
良辰已經是聽得徹底愣住了,自相識至今,她還是第一次聽見趙晨說這麼多話,只是,這算是表白?
莫名的,良辰覺得臉有些熱,耳朵也是不受控制地紅了起來,其實不是因爲對她說這些話的人是趙晨,她從未曾想過會跟趙晨有些什麼,便是換做任何一個旁人,大約她聽了也會覺得不好意思,畢竟從以前到現在,她也不過是個感情經歷爲零的尋常女兒家。
只是說這話的人是趙晨,是那個自第一次見面之時在她眼裡心裡便是個清冷男子的趙晨,頂着這樣一張無可挑剔的臉,放下那樣叫人望塵莫及的身份,用最爲簡單的話語告知對她的心意,很難叫人不動容。
本來只是想聽聽趙晨要如何解釋他“先斬後奏”的事,可現在她卻是忽然想知道,在她半點兒不知道趙晨的心意,在她一直不曾多看過趙晨一眼的時候,趙晨是怎麼堅持一次次看着她?
莫不是心裡覺得一個人好,便能夠做到默默看着她,哪怕這注視一直都沒有換來一次回首。
若說心裡半點兒心動自是不可能,但不是頭腦一熱聽了如此鍾情表白之後的衝動,任是誰聽了這番話,面對一份如此的感情,大約也都不會無動於衷的。
只是有感動,或者還有一點兒的心動,但並不深刻,僅僅是一點兒而已,而這一點兒,還不足以叫良辰在這會兒頭腦不清楚。
有時候良辰覺得自個兒理智得不像話,即便是面對這樣一份純粹的感情,她都還能冷靜地去想,趙晨這份對她的感情,究竟是到了何種程度?若是趙晨果真喜歡她,那麼她憑着這份喜歡到底可以做什麼。
喜歡到願意爲她放棄?如此的話,是不是就可以藉此要求趙晨去勸說太后不再提這門親事,甚至還可以求得允諾日後她可以自在爲自個兒選一門親事?
喜歡到無論如何都不放棄,像是剛纔說的那般不願意放棄這門親事?那她在妥協之餘,是不是也可以再多提一些要求?
忍不住搖頭苦笑,她也不想如此,只是似乎眼前的形勢似乎不能叫她只醉心於或者糾結於兒女情長,只能叫她忍不住這般衡量,然後才能開口說話。
“我……”趙晨不再開口,良辰也低着頭沒說話,半晌,纔好似明白了趙晨的一番話,擡起頭來道:“謝謝你的一番情意。”
趙晨依舊不做聲,這會兒也沒什麼可說,說不必客氣,似乎這根本不是要客氣的事,說要等着她的回答,但其實他覺得自個兒根本就不能接受她的拒絕,也沒有想過會不能跟她在一起。
不得不說在這事上頭,趙晨身上自有一股皇家男兒的自信,似乎自小成長的地方,那些人和事,讓他知道沒有什麼得不到。
但慶幸的是,他還願意過來跟良辰說,還願意將自個兒的那份心思說出來給良辰聽,或者其實不論是什麼人,天子王爺也好,販夫走卒也罷,面對感情的時候,其實那份心情都是沒有差別的。
唯一的不同,大概是對這份感情的自信,尋常人或者會躊躇不前,或者會患得患失,天之驕子也會有些擔憂,心上人不曾給予迴應之時也會忍不住猜測種種,但到最後,他們會堅信,這份感情終究會屬於他們。
“太后娘娘和皇上的意思是如何?”良辰想了想,便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如今趙晨的意思說得很清楚,良辰知道了他對自個兒的心意,也看到了他的堅持,當初還想着要結識一番,最好兩人能夠達成共識,便是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擺脫了這門親事。
如今想來這一條路怕是行不通了,趙晨不曾疾言厲色,不曾擺出親王的架勢咄咄逼人,但就在方纔那般平靜敘述的過程中,卻讓良辰聽得出他語氣中的志在必得,大約還是有上位者的驕傲在其中,但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良辰知道此路行不通。
所以如今看來,想要說服趙晨是不大可能了,良辰而已不打算浪費口舌擺出種種道理來勸說,什麼強扭的瓜不甜,亦或會有更好的人之類,她相信憑着趙晨的心智,這些話在他面前說出來爲免顯得太過可笑。
若當真是會被這些話說服,趙晨也不會在她剛一開口詢問的時候,便是那般乾脆地斷了她的念想,不行就是不行,一開始便是表明了態度。
所以她接受,也由不得她不接受,其實說起來她覺得自個兒該是有些瞭解趙晨的,瞭解他此刻心中所想,瞭解他該是那種想要什麼就一定要得到的人,包括情感。
所以她纔會問太后和皇上的意思,因爲她已經被迫接受了這個結果,但這不表示她不會爲自個兒爭取什麼,就算結果一樣,但在那之前,其實還有很多事情是可以因爲爭取而不同的。
“母后對你很喜歡。”趙晨毫不猶豫說道。
良辰聞言有些窘意,她倒是大約猜得到太后喜歡她,只看除夕那日就知道了,孃親身份在那裡,再加上趙晨那般直言對自個兒的喜愛,就算是愛屋及烏,太后對自個兒也不會差了。
“太后她……該是知道你我二人是如何相識,她……不介意我……”良辰猶猶豫豫地說道,用詞儘量謹慎些,畢竟提及的人是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