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茶,便有宗室們上門了,最先來的晉王夫妻。他們夫妻兩個先給慶親王夫妻請了安,慶親王果然便先把話說到前頭,對晉王趙天翼說道:“天翼,回頭說與你的兄弟侄子們,不許派天朗的酒。”
趙天翼心中不由的很吃了一驚,慶親王從來就沒正眼瞧過趙天朗,怎麼這會兒竟忽然替趙天朗說起話來了。論輩份,如今宗室之中還真沒幾個人高過慶親王的,他發了話,大家那兒敢不聽。於是趙天翼便笑着說道:“王叔放心,有小侄在,保證不讓子綱多吃酒。”
慶親王笑了,便與晉王閒談起來,沒過多一會兒,泰王寧王等人也都來了。除了寧王還沒有娶繼室,其他的人都是夫妻同來,男人們在王府外院和趙天朗說話,女眷們便去了內院瞧新娘子。畢竟青瑤的名頭很是響亮,而這些女眷們在大婚當天,又沒能瞧成新娘子。
青瑤今日赤金點鑽銜珠九翼舞鳳流蘇,每股如捲雲紋一般的鳳翼都鑲着一顆手指肚兒大小的紅寶石,是最頂級的鴿血紅,因爲鳳翼是用赤金絲盤旋扭成,所以很好消減了大顆紅寶石的沉重,於華貴之中平添了許多輕靈,身着大紅底滿池嬌五彩妝花貢緞圓領褙子,配着十二幅湘妃裙,裙裾之上綴着以拈珠金線結着的碎鑽流蘇,青瑤行動之時,碎鑽流蘇輕顫,閃着明快燦爛的光華,於富貴之透着輕快活潑,正好合着青瑤的身份與年紀。這一身行動,可是趙天朗給青瑤配的,如今每天給青瑤搭配衣服首飾,把青瑤打扮的如天仙一般,可是趙天朗最喜歡做的事情。
晉王妃雖然已經見過青瑤好多次了,還是被新婚的青瑤那驚人的美震了一回,何況是那些個只聽說過青瑤,卻沒有親眼見過的人。大家一見到青瑤,第一反應幾乎都是直了眼睛,然後便是執起青瑤的手,沒口子的狠狠誇讚一回,再送上厚重的見面禮,不一會兒,青瑤原本只帶了兩對鐲子的手腕上便多了六七對金玉寶石翡翠鐲子,直壓的青瑤兩隻手腕都酸的不行,還好那些女眷們沒有直接把她們準備的釵環等物直接插到青瑤的頭上,要不然青瑤鐵定會因爲頭重腳輕而栽倒在地上。
看到衆宗室女眷們對青瑤的熱絡親近,秦桑心裡着實不是個滋味,由不得她不想到當日她嫁過來後辦的認親宴,這些個宗室女眷們出手可沒這麼大方,對她也沒有這樣的熱情。秦桑一個勁兒的鑽牛角尖不出來,她卻也不想一想,今日來的都是各府的正室,但凡正室,就沒有一個人會喜歡庶子庶女,秦桑嫁的是趙天賜,一個恨不得要壓在正室頭頂上的小妾的兒子,這些正室們都替慶親王妃不平,豈能給秦桑真正的好臉色,上回的認親宴,不過是面子情兒,這一回,大家都是真的高高興興來認親的。
秦桑還以爲慶親王妃會自持身份,讓她給青瑤介紹這些親戚們,這樣也是給了她這個大兒媳婦一些體面。可是慶親王妃卻沒有這麼做,她親自攜了韓青瑤的手,一一給青瑤介紹這些親戚們,完全不給秦桑任何在親戚們面前露臉兒的機會。
秦桑還站在慶親王妃身後當活動佈景板,只有在這些女眷們和慶親王妃還有韓青瑤說完了話,秦桑才能上前行個禮說上一兩句話,這些個宗室女眷們也不是不理會秦桑,只是秦桑總是很敏感的覺得大家都下眼兒瞧她,壓根兒沒有看得起她。這其實也是秦桑多心了,今日裡她不是主角,又不是管家媳婦,平日裡她和這些女眷們接觸的也不多,人家自然不會和她表現的多麼親近,這原本是很正常的。
人到齊了便開始用宴,女眷這一席上,大家吃的都很好,氣氛也很好,秦桑心裡的彆扭除了她自己之外根本就沒有人在意,可是外院的席面上,就沒有那麼平靜了。
因有慶親王的話,所以大家沒有象從前吃認親宴那樣,拉着新郎倌兒狂灌,趙天朗敬了一圈兒的酒,大家都是高高擡手放他過去了。誰知敬到寧王趙允傑的時候,趙允傑卻將趙天朗的酒杯斟滿,笑着說道:“小堂叔大喜,做侄子的豈能不好好敬小堂叔三杯。允傑祝小堂叔小堂嬸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趙天朗也沒多想,只笑着說道:“多謝允傑賢侄,過陣子我們就該到寧王府吃喜酒了。”趙允傑的正妃過世已經快三年了,他也是時候再娶一位正妃,故而趙天朗有此一說。
趙天朗隨意的一說,卻正中紅心,點中了趙允傑心中的恨事。他何嘗不想娶正妃,可是京城之中有門第高的人家要不是嫡女沒長大,要不就是適齡的女兒都出嫁了,如家裡只有個把拿不太出手的庶女,不論怎麼樣,趙允傑也不能娶個庶女做王妃。門第低的人家倒是有合適的姑娘,可是趙允傑想成大事,便必得有一個有份量的岳家,他頭一個王妃死的不甚清白,所以趙允傑與岳家的關係就淡了許多,他原本想從岳家再挑一個姑娘做繼室,可是一來沒有合適的人選,二來,趙允傑的岳家也不想再把閨女送到寧王府,然後再不明不白的死去。如此一來,趙允傑是高不成低不就,他的婚事便一直這樣耽擱下來了。因此趙天朗這麼一提,趙允傑心裡的火氣便蹭蹭直躥,只不過趙允傑這幾年韜光養晦的功夫做的不錯,他心裡就算是再恨,面上也是一絲不顯的。
“小侄多承堂叔吉言,但願能和小堂叔一樣,早些娶得佳人。”趙允傑笑着說道。年節之時他遇到過韓老將軍和女扮男裝的青瑤,後來回府之後,他命人查了一回,便知道那個俊俏的小哥原來就是韓家大小姐女扮男裝,趙允傑雖然不能算個標準的好色之徒,可是看到象青瑤這樣的美女,也由不得他不動心,特別是韓家在軍方的隱形影響對他更有吸引力。趙允傑之所以現在會這麼老實,完全是因爲他的勢力還不夠強大,現在起事無異於以卵擊石,所以趙允傑才隱忍至今。
趙天朗笑笑,便繼續敬酒了。敬過一巡,趙天朗剛坐下來,趙允傑便過來回敬於他,晉王心裡便開始犯嘀咕了,這一年以來,趙允傑每遇到和他們這些個王叔一起吃酒,便表現的特別恭敬,敬酒什麼的都特別的主動,話裡話外透着親熱。這樣下去可不行,大家都會以爲他們這些王爺與趙允杰特別親近,趙允傑不同於其他的王爺們,他的身份很是尷尬,先太子的成年嫡長子,在先帝大行之前,有半數以上的朝臣都認爲他會被立爲皇太孫,可是先帝大行之前,一道遺詔便將六皇子立爲太子,趙允傑什麼戲都沒了,他怎麼可能甘心。晉王知道當今皇上最忌諱的並不是太后,而是趙允傑。皇上爲太后所迫,不得不封趙允傑爲寧王,可是卻沒有給他任何差使,只是白養着他,這已經足夠說明問題的了。
不能讓趙允傑再這樣下去,晉王心裡已經敲響了警鐘,他立刻微沉了臉說道:“允傑王侄,酒多誤事,你豈可如此貪杯,在座之人都是你的長輩,豈可如此沒有分寸?”晉王當着衆人敲打趙允傑,這話說的可不算客氣。
趙允傑心裡恨不得一刀捅死趙天翼,可臉上卻表現出特別恭馴的表情,連連說道:“是是,小侄謹遵晉王叔教導,先父見背,還請晉王叔多多教導小侄,這纔是小侄的福份。”趙允傑倒是會沾包就賴,立刻便粘上了晉王趙天翼,這話讓人聽了,鐵定會以爲趙天翼和趙允傑之間有什麼呢。
趙天朗素日裡看着沒個正形,可是他心裡極有譜,而且他還有一個除了皇上和他,再沒有第三個人知道的特別任務,那就是盯死了趙允傑,一但趙允傑有異動,趙天朗就會在第一時間將趙允傑這個隱患徹底清除。趙天朗其實比晉王還了解皇上,也正因爲了解,所以趙天朗才知道趙允傑的用意,他就是想讓皇上對諸王心生嫌隙,然後纔好從中漁利。特別是晉王,如果皇上對晉王起了疑心,那無異於是就自毀長城,晉王和永定侯傅城垣這一文一武,是皇上最倚重的臣子,沒有他們的扶助,皇上想要坐穩皇位,簡直是癡人說夢。
趙天朗只往晉王趙天翼身上一靠,很沒正形的笑道:“九哥,看來允傑堂侄除了你,再不服別人的,我就納了悶了,九哥你說,我與允傑堂侄見面的時候比你多得多,他卻不說要我多我教導於他,偏你這個他個把月見不上一回的人是他叔叔,別人都不是了?”
趙允傑心中一緊,趙天朗這話的後果就是挑起大家對他的不滿,憑什麼大家都是叔叔,他趙允傑只對晉王如此呢。趙允傑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在低調的向各家王爺示好,可是他這些日子的努力,卻不夠趙天朗一句話的破壞,在座的王爺世子誰也不是缺心眼兒,大家心裡都明白,都只搖頭笑着嘆氣,讓趙允傑活活要氣悶死。他一向沒把趙天朗放在眼中,一直覺得趙天朗不過就是仗着皇上的寵愛,他根本就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可是從今日趙天朗的舉動看來,那些應該是假象,這趙天朗,指不定是個大麻煩。
趙天朗之言,既巧妙的把晉王摘出來,又煽動衆王對趙允傑的淡淡不滿,偏趙允傑自己說錯話在先,他不得不捏着鼻子忍了這口氣,陪笑說道:“是小侄不會說話,小侄認罰,諸位王叔,小侄自罰三杯如何?”
趙天賜看到趙允傑吃癟,心裡很是不高興,他也不清這股不高興到底是因爲什麼,反正他看到趙允傑,總覺得很親近,看到趙允傑吃了暗虧,趙天賜覺得竟象是自己吃了暗虧一般。
“二弟,你怎麼能這樣說允傑呢,他是心求上進,纔會請晉王兄多多的教導於他,這有什麼錯。”趙天賜都沒過腦子,便衝口而出說了這樣一句話,他一說完,酒桌上便冷了場。就連慶親王面上雖然沒有什麼異樣的表情,心裡也是不高興的。原本趙天朗是用開玩笑的語氣說的,大家還能笑笑混過,不破壞席間的氣氛,可是趙天賜這麼橫插一句,讓人實在不好接話,可不就冷了場。
趙允傑聽趙天賜爲自己說話,心裡可一點兒都不高興,他心中暗道:“趙天賜你個蠢貨,誰要你多嘴,難道還怕我混不過這場尷尬麼!”
想是這麼想的,可說卻不能這樣說,趙允傑笑着說道:“多謝天賜堂叔爲小侄說話,原是小侄的不是,日後小侄一定多多向諸位叔叔請教,還請諸位叔叔看在先父的份上,多多教導小侄。”
慶親王是知道皇上心思的,便四兩拔千金的說道:“允傑,你如今已經大了,先前你是跟着你父親學規矩的,不是我這個叔祖當着你的面說你叔叔們不是,他們和你父親比起來可差提遠嘍,你好好的學你父親,就能比他們都強了。”
趙允傑只得連聲說:“不敢不敢。”也不能再說其他的了。這一場認親宴因爲有趙允傑的攪和,讓單純的認親宴增添了許多心機,反而不如裡頭的女眷們盡興。
酒足飯飽,吃了茶聽了戲,折騰了大半日,宗室們才都告辭而去,趙天賜和秦桑兩個基本上是當了大半日的活動背景板,而且趙天賜還被慶親王隱隱的點了一回,這夫妻兩人心裡都不痛快。趙天賜藉着送客的機會,悄悄的告訴寧王,明日約他見面一晤。
送走了客人,趙天朗去書房寫了封信,命人送到皇上面前,皇上看了信,淡淡笑了一下。趙允傑的心思他很清楚,他現在是不會因爲趙允傑的行爲而對他分封的王爺們心生忌意,畢竟現在諸王還都是站在他這邊的,趙天朗的盡心盡力也讓皇上很滿意。
將趙天朗的信收好,皇上又拿過邊關送來的塘報,今年開春之後,西番在邊境上就小動作不斷,今春西番大旱,又遭了蝗災,西番人以遊牧爲主業,牲畜們沒了吃食,西番人活的就更加艱難了,想要活下去,他們只有兩條路,一是向大秦尋求援助,請大秦支援糧食草料,二就是攻打大秦,將富庶的大秦變成他們的牧場。
讓西番向大秦求助,這完全沒有可能,西番人性情粗野,歷年來就沒斷過向大秦挑釁,兩方已經結下深仇大恨,大秦寧可把多餘的糧食燒成灰,也不會拿去援助西番,那麼就只有西番就只有第二條路可走了,大秦與西番之間必有一場惡仗,這一仗,就在今年秋冬。
皇上在腦子裡過篩子,想着要派誰出征才能一舉克敵。自從當年韓老將軍平定四方之後,大秦一直沒有大的戰事,平時邊境上的小動亂,駐守邊關的守軍便能應付了,可是這一回與西番交戰,這戰事小不了,選派一位得力的干將是克敵制勝的關鍵所在。皇上想了許多,起身喚道:“來人,更衣。”
太監小成子忙應了一聲,跑到裡間抱出一個哆羅呢彈墨包袱,打開取出一套石青緞面長袍,服侍皇上穿戴起來。不多一會兒,皇上便搖身一變,由皇上,變成了一箇中年文士。
悄悄出了宮,皇上直奔伏威將軍府,韓老將軍正在做畫,門上的小廝便將一方虎頭印送了過來,韓老將軍一看,不免臉色微變,他立刻說道:“快請客人進府。”
韓老將軍迎了出去,見來人果然是當今皇上,可是礙着府上的下人,他也不好當面見禮,只將皇上迎到畫室,這才大禮參拜。
皇上不等韓老將軍拜下,便已經上前扶住韓老將軍的雙臂,親切的說道:“老將軍平身,朕今日微服前來,是有一樁要緊的事情要老將軍爲朕籌謀。”
韓老將軍臉色一凜,整個人的氣勢都變了,他挺直腰板沉聲問道:“皇上,可是西番有事?”
皇上心中很吃了一驚,西番的情況是軍事秘密,就連朝臣們都還不知道,怎麼韓老將軍卻一口叫破了。皇上的臉色便有些發沉,淡淡問道:“老將軍何出此言?”
韓老將軍沉沉說道:“皇上,在我大秦邊境之上,西番人是最兇悍野蠻,也是最有野心的威脅,往年年景好的時候,西番人尚且不安分,今年西番大旱,又逢蝗災,臣便想到西番人要興兵犯境以解他們自身之圍。”
皇上點了點頭,今春不只是西番大旱,大秦的西部邊境也都遭了旱災,春上朝庭放賑,這事大家都知道。至於蝗災麼,大旱之後必有蝗災,這是許多大秦老人都知道的事情。
“老將軍所料不差,西番六月以來便小動作不斷,如此入了秋,戰事將起,朕微服前來,是想向老將軍求將的。”
韓老將軍立刻挺着胸膛單膝跪地說道:“皇上,臣請出徵。”
皇上看着韓老將軍雪白的鬍子飄拂在胸前,心中嘆道:“也老了。”他忙扶起韓老將軍笑道:“老將軍威鎮八方,小小西番何用老將軍親自出馬,老將軍只薦一員將軍與朕便是。”
韓老將軍忙正色道:“皇上,有道是獅子搏兔亦用全力,西番人野蠻刁滑,打起仗來個個不要命,臣當年在邊關上也吃過他們的虧,可不能大意啊。”
皇上點點頭道:“老將軍所言極是,不過老將軍年事已高,朕如何忍心讓你再受風霜之苦,而且朝中並非無將,若請老將軍出山,只是衆將軍……”
韓老將軍點了點頭,皇上說的沒有錯,他已經是解甲歸田之人,若是以花甲之年再重披戰甲上陣廝殺,豈不是活活打了大秦將軍們的臉面。他想了一會兒,對皇上說道:“皇上,鎮守四海關的呂良將軍可用,他多年與西番人周旋,對西番人極爲了解。”
皇上點點頭,他也想到可以派呂良爲將。他又問道:“除了呂將軍,老將軍可還有人選推薦給朕?”
韓老將軍想了一會兒,緩聲說道:“其實還有一人比呂將軍更合適,他便是永定侯爺,只是永定侯爺如今正掌着五城兵馬司。”
皇上微笑道:“老將軍真是說到朕心裡去了,朕也覺得永定侯更合適。”
韓老將軍心道:“你都想到了還來找我說什麼。”
這時皇上神情放鬆了下來,只笑着說道:“老將軍聽說任飛的腿疾已經痊癒,真是可喜可賀。”
韓老將軍心裡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立刻說道:“謝皇上,臣子腿疾初愈,如今正在努力練功,以求早日恢復身手,好爲國效力。”
皇上笑道:“白袍韓小將軍當年威震邊關,朕猶記得他的威名,老將軍何不喚他來一見。”
韓老將軍立刻應道:“是,臣這就傳犬子來參拜皇上。”
少時,韓遠關健步如飛,穩穩的走入畫室,他看到便衣的皇上,先是愣了一下。韓遠關在少年之時見到六皇子,然後那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經過十幾年,皇上的變化不小,韓遠關自己的變化也不小,這曾經的君臣二人一時都沒有認出對方。
片刻之後,皇上笑道:“任飛,不認得朕了?”
韓遠關立刻上前跪倒,口稱:“草民韓遠關叩見皇上。”
皇上立刻沉了臉說道:“任飛,休要妄自菲薄,起來說話。”
這話說起來是十幾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曾經,英雄少年的韓遠關與微服溜出宮的六皇子不打不相識,兩個人是有私交的,後來韓遠關出徵,六皇子也被皇上抓去當差,這兩個人才慢慢少了聯繫。在韓遠關的腿受傷之後,韓遠關一度非常自閉,六皇子也來看了他好多回,可是韓遠關卻誰都不肯見,慢慢的,這關係才淡了下來。如今皇上親自登門,雖然主要上目的不是爲了看韓遠關,可這份體面也不小了。
“任飛,你的腿真的好了?”皇上看着韓遠關走路虎虎生飛,氣色極好,便笑着問道。
韓遠關臉上綻開大大的笑容,興奮的說道:“是,這雙腿全好了,遠關能繼續上陣殺敵爲皇上效力。”
皇上笑道:“好,好,任飛,朕這就回宮下旨,封你爲平西將軍。”
韓老將軍心裡有些着急,他忙跪下說道:“皇上有所不知,遠關的腿雖已痊癒,可是他的功夫還沒有恢復到當初的水平……”
皇上點了點頭,想想也是。一個在輪椅上坐了十幾年的人,才站起來幾個月,怎麼能立刻恢復到原來的狀態。韓遠關忙說道:“皇上,再有半年的時間,草民就能徹底恢復如常。”
皇上笑道:“這便好,任飛,西番將有事,朕打算派永定侯徵西,這五城兵馬司交給別人朕不放心,你可願爲朕分憂?”
韓遠關立刻說道:“皇上放心,草民必爲皇上守住京城的安寧。”
皇上笑道:“好,如此便好。任飛,你好好將養身體,朕需要你輔佐於朕。”
韓遠關立刻應道:“是,請皇上放心。”
韓老將軍見皇上不派韓遠關征西,心中鬆了口氣,韓遠關十多年不跨馬提槍,他怎麼能放心呢,還是要等韓遠關徹底恢復了才行。
皇上出了韓府,心情鬆快不少。韓遠關沉寂了十幾年,許多人已經把他忘記了,可是皇上卻沒有忘記,他和韓遠關是打出來的交情,這份交情很深,韓遠關的爲人皇上再清楚不過了,他是一個忠直耿毅之人,從來不貪戀權位,否則也不會在當年腿傷之後,上表自請辭官,堅決不肯再佔着那偏將軍的位置。將五城兵馬司交給韓遠關,才能在傅城垣出征歸來之後保證五城兵馬司原樣不動的交回到傅城垣的手中。
皇上走後,韓老將軍看着韓遠關說道:“遠關,你的功夫恢復的如何了?”
韓遠關笑道:“爹,兒子已經恢復了六七成,再有三個月的時間就差不多了。”
韓老將軍點頭道:“這便好,皇上既然有這樣的意思,那你就好好替傅侯爺看着五城兵馬司,皇上之所以選你,就是因爲他看重你不貪戀權位。”
韓遠關笑道:“爹放心吧,兒子省得,十幾年前兒子都不戀着那些虛名,如今更不會的。”
韓老將軍方纔拈鬚笑了起來,他的二兒子,真是讓他很驕傲。
西邊將有事的消息還是秘密,京城中沒有多少人會在意,可這些不在意的人中一定不包括寧王趙允傑。他從慶親王府離開之後,便去了朱雀大街的晨光茶樓。
見是寧王自己來的,晨光茶樓的女掌櫃便跟着趙允傑進了雅間。趙允傑心情很不好,只粗聲道:“把你臉上的東西抹了,看着噁心。”
那女掌櫃歡喜的應了一聲,立刻去面盆那兒洗了臉,不多一會兒,她的臉就恢復了原來的面貌,這個女子,赫然就是當日在伏威將軍府裡服毒自盡的柳姨娘。
當日柳姨娘假死,等長貴將她安葬好離開之後,柳姨娘便醒了過來,她從懷中取出匕首撬開棺材,從棺材中爬出來,將身上的好衣服和頭面首飾全都用被面兒包了起來。只留了兩樣不太起眼的藏在懷裡,然後將包袱放入棺材之中,再重新埋好。然後她便穿着一身村婦的衣裳去了不遠處的村子。此時柳姨娘還在月子裡,身體還很虛弱。她剛走到村口便昏了過去,被村裡人救回去,柳姨娘醒來後只說自己上京尋夫,卻被強人所擄,她在逃跑之時小產,肚子裡的孩子沒了,身上的盤纏也被搶光了,只有一條金鍊子因是貼身帶着,所以沒有被搶走。
柳姨娘用那條金鍊子交換,在這莊子上養了一個多月,身體徹底養好之後,才悄悄的離開這莊子,再度進了京城,直接找到了寧王府。
在寧王府中,柳姨娘跪在寧王面前,一來是請罪,二來便是求寧王幫她奪回兩個兒子。原來柳姨娘一家原是寧王安插在江南的細作,設宴請韓遠城,包括後來的勾引,嫁給韓遠城做妾,這些都是寧王的意思。寧王知道韓遠城好色,又知道他身邊沒有個好顏色的姨娘,便想讓柳姨娘跟了韓遠城之後,好爲他刺探江南的情況,同時慢慢的收服韓遠城,讓他爲寧王所用。可惜柳姨娘本事不到家,纔跟了韓遠城兩年,便把自己玩的沒有活路,只得假死脫身。可是她又不甘心,才求到了寧王的面前。
寧王看着柳姨娘,臉色很是陰沉,他狠狠的打了柳姨娘一通,卻被柳姨娘也哀叫求饒之聲勾起了興致,當下就辦了柳姨娘,柳姨娘忍痛曲意討好,讓寧王肆虐的十分盡興,因此寧王才饒了柳姨娘,命她喬裝改扮,在朱雀大街開了家茶樓,做爲寧王府在外頭的秘密據點,爲寧王收集消息刺探情報。寧王三五不時也微服過來,一來聽消息,二來,便是釋放他那特別的肆虐興致。
沒錯,寧王趙允傑是個心理有問題的性虐狂,寧王正妃的死,就是因爲不堪忍受寧王那變態到令人髮指程度的性虐,才懸樑自盡。而寧王怕別人知道自己的秘密,便將寧王妃身邊的人全都暗暗處死,連最後一面也沒讓寧王妃的家人見到,就報了寧王妃突染惡疾暴亡,將她迅速的燒了。這也就寧王爲何得不到岳家支持的根本原因所在,對於寧王妃的死,寧王妃的孃家人,心裡一直都充滿了疑問。
柳姨娘越被虐越興奮,寧王本就心情陰鬱,虐起來也就越發的厲害,直折騰了大半個時辰,柳姨娘被虐的滿身沒有一處完整的好皮膚,這纔算完事。寧王吐了口氣,心情總算好些了,然後才沉聲問道:“西邊有信沒有?”
柳姨娘忙道:“回爺的話,有信。西邊定下八月二十六動手。”
寧王冷冷一笑道:“很好。”然後便再沒說話,柳姨娘見寧王閉上眼睛,便輕輕的穿好自己的衣服,復又將自己的臉抹的很難看,然後退到外頭守着。這是寧王的習慣,完事之後他必要小憩一會兒,在小憩之時,寧王不許任何人在他的身邊。
寧王正休息着,晨光茶樓裡來了一個客人,柳姨娘看到他,忙將便引到寧王的隔壁房間,然後向寧王回稟,她細聲細氣的說道:“啓稟爺,威國公世子來了。”
寧王本就是閤眼小憩,並非真的睡覺,便點點頭道:“叫他進來。”
郭信進了寧王房間,先跪下行了禮,很恭敬的說道:“臣叩見王爺千歲。”
寧王緩緩坐起來,笑着說道:“維安快快起來,你們之間又不是外人,還行此等大禮做甚。”寧王口上雖然如此說,可是眼裡卻透着笑意,顯然他對郭信的行爲很是受用。
郭信忙說道:“應該的應該的。”
寧王指指旁的椅子笑道:“維安坐下說話吧,你有什麼要緊的事情麼?”
郭信忙說道:“王爺,前兒太后娘娘傳話出來,請王爺儘快到宮裡去一趟。太后娘娘有要緊事情與王爺商議。”
寧王點點頭道:“好,本王明日就進宮給太后娘娘請安。”因爲要避嫌,所以寧王到慈寧宮請安的次數並不頻繁,通常一兩個月纔有一回。太后有什麼事情,一般都是讓郭信代爲傳話,除非有非常要緊之事,寧王纔會自己進宮與太后面議。
“維安,你府上最緊情況如何,我怎麼聽說不太消停?”寧王微有些皺眉的問道。在現在的局勢下,威國公府可不能亂。
郭信臉上有些發紅,他忙說道:“是,王爺請放心,臣定然回去好好約束她們。”
寧王嗯了一聲。這陣子威國公府的動靜的確不小。就算寧王這種沒有內眷,對內幃之事並不很瞭解的人都聽了消息。
如今韓青環早就顯了懷,她見天挺着個大肚子威國公府裡耀武揚威,刺得劉氏天天上火,整日裡打罵奴才出氣,還有那郭宜靜也不是個省心的,每日和韓青環明爭暗鬥,把個威國公府鬧的雞犬不寧。威國公和威國公夫人都被氣病了,夫妻兩個雙雙臥牀不起,整個威國公府沒有了管事之人,便更亂了。
韓青環和劉氏爲了爭管家之權,鬧的更加厲害,還有郭宜靜也不甘心,加入爭權的戰團。每日裡威國公府雞聲鵝鬥,熱鬧的一塌糊塗。
劉氏理由很充分,她是世子夫人,又是長媳,自然該由她管家,而韓青環也理直氣壯的很,她現在懷着威國公府唯一的子嗣,母以子貴,誰敢不不買她的帳,她就能仗着腹中的孩子去砸了人家的飯碗。這其中還夾着不甘寂寞的郭宜靜。
自從郭宜靜知道威國公夫人打算給她招女婿,便動了心思,若是她兩個哥哥都是絕戶,那麼這威國公府,豈不是就得由她生的孩子繼承麼。因有了這個念頭,所以郭宜靜便將威國公府的一紙一草全都看成自己的私產,因此她絕不能容忍劉氏和韓青環當家,這樣豈不是將老鼠放進了她的米缸,她郭宜靜豈能吃這樣的虧。
於是乎威國公府裡的下人便犯了難,連找誰回事都成了大難題,找誰不找誰都會得罪人,可把威國公府裡的下人們愁死了。後來大家一商議,索性還是事事回威國公夫人,威國公夫人本來就氣病了,正是要靜心休養的時候,偏府裡的下人事事來回,心裡更加堵的慌,這一病就越發重了,已經在牀上躺了一個多月,每天還要應付來討好訴苦的兩個兒媳婦,還有撒嬌人帶使癡着要權的女兒,威國公夫人真恨不得自己立刻死了,省得受這樣的活罪。
御史們個個眼睛亮耳朵靈,立刻上摺子參奏威國公,皇上下旨狠狠的申斥了威國公,弄得威國公顏面掃地,只得上了請罪摺子,卻死撐着不自請降級,皇上也不好直接發落了他,畢竟還有太后的面子在顧忌,可心裡卻對威國公越發有意見了。
威國公被申斥之後,回府狠狠的發了一通脾氣,命令劉氏和郭宜靜共同管家,卻沒有給她們最後的決定權,對於韓青環,威國公只說讓她安心養胎,只要她給威國公府生下兒子,便將管家權交給她,如此一來威國公府暫時平靜了些,可私底下的暗流卻更加洶涌了。
韓青環生的不好看,可是卻偏偏得了郭信的心意,就算她大着肚子,郭信都只對韓青環有興趣,每常與韓青環私會,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韓青環如此也不是初嫁之時,她常日無事,便關起門來用心研究那些春意兒,技術水平一日千里,把郭信迷的都不去劉氏和姨娘們的房中,每有需求便找韓青環,尋求那種偷偷摸摸的異樣快樂。
這可把劉氏氣了個半死,她雖然不能生養,可還有着正常的需求,但郭信直接當她不存在,劉氏心裡恨極,惡向膽邊生,便對韓青環起了殺心。她甚至已經等不及到韓青環生分娩之時再做手腳,她一天也忍不下去了,再不除了韓青環,劉氏連覺都睡不着。
可是韓青環並不是這麼容易除去了。韓老夫人派來的嬤嬤們個個精明,將韓青環身邊收拾針插不進水潑不入,劉氏一直在找機會,卻是無機可乘。慢慢的,劉氏發現韓家派來的四個嬤嬤只負責照顧韓青環的身體,保護她的安全,除此之外什麼都不管。劉氏心中便起了疑惑,藉着回孃家之機,她找人開始打聽關於韓青環在伏威將軍府的真實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