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順按着韓大老爺的吩咐找出那用紫檀木盒盛着的赤金鑲紅福海棠花頭面,韓大老爺看了一回確認無誤,便讓長順送到頤年居去了。陳氏站在一旁臉色有些發青,她緊皺着眉頭說道:“老爺,娘這兩個月已經給青瑤打了好幾套頭面,可青環過年的新首飾還沒有着落。”
韓大老爺本來正坐在逍遙椅上閉目養神,聽到陳氏的話,他陡然睜開眼睛,沉沉的看着陳氏,冷笑了一聲,沉聲說道:“青環哪年不打幾套首飾的,可青瑤有什麼?到今兒我才知道,你年年寄來的帳篇子,竟是打着青瑤的旗號給青環添置衣裳首飾,可憐青瑤是府裡的嫡出大小姐,竟連你身邊的丫頭都不如,陳氏,我當你是個好的,不想你竟個內裡藏奸的人,我真是瞎了這雙眼睛!”
陳氏心中打顫,可是她知道自己一定要咬死了不認帳,只要她不認帳,又有着孃家做依靠,韓家就絕對不能將她休。陳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委屈的哭訴道:“老爺,妾身冤枉啊!妾身是繼母,繼母本就難做,老爺又一去經年,妾身盡心盡力的孝敬公婆照料家務照顧孩子們,這些年來不敢說有功勞,至少也有些苦勞吧?青瑤素來與妾身不親近,妾身幾次三番的關心青瑤,卻都被她頂了回來,妾身也是人,又有別的孩子們要照顧。若說是忽略了青瑤,妾身承認,可是老爺說妾身刻薄了青瑤的用度,妾身可真是冤枉死了。老爺,咱們家又不是那種吃不上飯穿不起衣的人家,每個孩子的衣食住行都有份例,這家並不是妾身當的,各房都是在弟妹手裡領份例,妾身就算是有心,也沒有可能將青瑤的份例捏在手裡。”
韓大老爺聽陳氏說的也有些個道理,家裡的規矩他是知道的,陳氏能領到的也只不過是她自己和青環青江兩個孩子的份例銀子,這也是青環青江年紀小,等青環青江兩個滿了十四周歲,他們兩個份例銀子也不歸陳氏領了。
陳氏偷眼瞧着韓大老爺的神色有些鬆動,忙又說道:“老爺,您知道家裡做衣裳都是請了纖繡坊的人到家裡來量身子,誰做幾套衣裳都是有定規的,而且青環比青瑤個子還高些,怎麼可能將給青瑤做的衣服給青環穿,就算是讓她穿,那也不合身呀。”
韓大老爺沉聲問道:“你說年年都照着份例給青瑤做衣裳,那青瑤的衣服都到哪裡去了,她竟連一件象樣的衣裳都拿不出來!”
陳氏萬分委屈的說道:“青瑤自來得妾身不親,她的東西妾身也不便過問,老爺若是問這事,只怕還是要着落在青瑤的嬤嬤和丫頭身上,奴大欺主的事情也是有的。”
韓大老爺一拍桌子怒道:“我去上任,把家裡的事情交待給你,你就是這樣管事的?就算你是繼母有些話不便說,也不能對青瑤不管不問,簡直豈有此理!哼……”
韓大老爺邊說邊站了起來,高聲喚道:“長順更衣,去馨園。”
陳氏心頭一顫,她的行動速度遠勝過她思想的速度,腦子還沒反應過來,陳氏的身子便已經撲向韓大老爺,她跪在地上死死抱着韓大老爺的雙腿,淚如雨下的哭道:“老爺,求您給妾身留點體面,否則妾身再沒臉活着了是。”
今夜是韓大老爺回家的第三夜,頭一夜他獨自歇了,第二夜雖與陳氏同牀,卻是各睡各的,韓大老爺連陳氏的一個指頭都沒碰,只把個陳氏煎熬的在牀上翻來覆去的折騰,整整一夜都沒有睡好,接連兩夜上房沒有要水洗漱,整個遠逸堂的下人都知道老爺不待見夫人了。這第三夜,陳氏打定了主意要讓韓大老爺盡丈夫的義務,可是韓大老爺卻要去小妾房裡,陳氏身爲正室,真是一點兒面子都沒有了。
韓大老爺原本是很欣賞那種梨花帶雨的嬌容,可是陳氏這一哭,卻哭的太過奔放了些,演的太過以至於泣淚滿襟,看得韓大老爺眉頭直皺,他一提腳甩開陳氏,便邁着大步走了出去,陳氏絕望的倒伏在地上,用那雙精心修剪過指甲的手死死的揪住長毛地毯,眼看着韓大老爺離開的方向,陳氏的眼中迸出無比的恨意,此時此刻陳氏若是有利刀在手,她一定會追上去活活捅死韓大老爺。
陳氏伏在地上哭了一會兒,李勝家的小心翼翼的上前細聲勸了,見陳氏止了哭聲,李勝家的將陳氏扶了起來,陳氏咬牙說道:“明兒你回家一趟,把準備好的禮物給表少爺表小姐送去,再給大爺帶個口信,讓他宴請大老爺和我。”
李勝家的忙低聲應了,又小聲的問道:“夫人,那大小姐那邊?”
陳氏咬牙道:“不必你問,我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