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雅咬着嘴脣,放在裙邊的手微微的顫抖,幾乎站立不住。這個時候的她大腦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才過了短短的四年,她的父親已經露出老態,此時的他鬢角甚至已經出現了絲絲白髮,他還不到四十歲……
端木凌煜看到沐清雅身體微微晃動,連忙上前扶住她的手臂:“清雅,你沒事吧?”
“沒事。”沐清雅搖搖頭,推開他的手臂走到端木凌煜的面前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深深的俯身拜下去,對着沐安之行禮說道,“不孝女沐清雅拜見父親。”
沐逸之深深地的吸了口氣,歷來剛毅的他眼眶卻是紅的厲害,彎腰雙手將沐清雅扶起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這樣他一直牽掛的心便有着落了,也算是對自己的夫人有一個交代。
“父親,您在玉寒一切可好?”
“有皇上多加照拂,一切都安好。”沐逸之臉上帶着欣喜的笑容,只要見到女兒安好,他便是之前忍受過再多的痛苦也是值得的,“你這個丫頭,這麼多年來竟然都沒有寫幾封信來給父親,真是該好好地受罰纔是。”沒有哪個父親看到自己的子女安好不高興的,沐逸之同樣不例外,只是他歷來秉正剛毅,一時間不會表達,只是說話的時候嘴脣一直在微微的顫抖。
沐清雅起身,眼淚卻是止不住的掉下來,在心中壓了四年的石頭終於被挪開了,一絲絲久違的陽光照進來,讓她的心中漸漸地通透明亮。
“父親,我想去帶着安之祭拜一些母親。”
沐逸之點點頭:“好,我立刻派人去接你弟弟過來。”
端木凌煜笑着搖頭:“不用了,朕已經讓暗影和樂棋去將安之帶過來了。”
沐清雅回頭看向端木凌煜,眼中帶着感激之情。端木凌煜笑了笑,心中很是無奈,剛剛他宣佈封她爲後,她的神色都是淡淡的,沒有想到僅僅是將她的弟弟帶過來,就能夠受到她的感激,清雅真是把權勢看作是過眼煙雲了,想來如果不是因爲自己是皇帝,她定然不會想要接觸到皇宮。心中微微的嘆了口氣,對沐清雅的感情越發的濃烈了一些,他定然會給這個女子世間最好的一切。
沐逸之和沐清雅分別坐在椅子上,說着這幾年發生的事情,他們都是不擅長表達自己感情的人,但卻都知道對方對自己的在意,因此氣氛卻絲毫不顯的枯燥。
不多時,武平走進來稟報:“皇上、郡主、沐大人,沐安之小少爺來了。”
沐清雅放在椅子背上的手猛地一緊,心臟揪了起來。
只見門口,樂棋小心的護着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傢伙走進來。他圓圓的腦袋,一雙大眼睛猶如黑曜石又黑又亮,腦袋上帶了一頂帽子,因爲邊緣有些大總讓他不自覺的想要伸手扶着它。此時,面對着門檻,他卻不讓一旁的人抱他,而是慢慢的從上面爬過來。
沐清雅輕笑一聲,心中的緊張慢慢的放鬆下來:“安之……”
趴在門檻的上的沐安之聽到聲音猛地一頓,連忙擡頭看向大殿內,腦袋上的小帽子因爲他的動作而晃動了一些,差點掉落在地上。
“姐姐!姐姐……”
沐清雅愣住,看着跌跌撞撞向她跑過來的小傢伙,心中滿是詫異,難道他還記得自己嗎?
沐安之跑過來,一下撲到沐清雅的懷中,柔嫩的臉頰在她的衣裙上蹭了蹭,眼中滿是高興的光芒:“姐姐,安之好想你。”
“姐姐也很想安之,沒有想到安之竟然還記得姐姐。”
“安之記得,安之記得很清楚,安之每天都看姐姐。”沐安之小嘴張張合合,一口一個安之,嘰嘰喳喳的像是一隻肥肥的麻雀。
沐清雅蹲下身,眼神和他平視,一雙彎成月牙的眼睛之中滿是笑意:“安之很厲害。”
沐安之小臉一紅,拱道沐清雅的懷中,露出兩隻紅紅的耳朵,聲音卻是極爲驕傲:“安之,厲害。”
沐逸之看着姐弟兩人,眼中滿是欣慰的光芒:“雅兒,你將安之送回來之後,他天天睡不着,一醒來就哭得厲害。皇上派遣了很多太醫來給他診斷都沒有找到病因,後來,還是管家想起來,說是不是因爲缺少了你的氣息他才如此,爲父便將安之送到你的房間,沒有想到他還就真的好了。說起來,這小子也是知道誰對他最好。”
沐清雅笑了笑,看着緊緊地抓着她的衣衫不放手的安之,心中滿是疼惜。沐安之看到姐姐在看他,很是驕傲的挺了挺小胸脯,脆生生的叫了一聲:“姐姐。”
沐清雅摸了摸他的腦袋,輕聲說道:“安之,姐姐帶你去看看母親可好?”
沐安之點點頭,笑容一臉的無邪。沐清雅勾了勾脣角,轉頭看向端木凌煜:“我想去看看母親。”只要有姐姐陪着,他根本不在意去哪裡。
端木凌煜走到她身旁,從樂棋手中拿過一件披風給她披上:“朕陪你一起去。”
“……好。”沐清雅一愣,隨即答應下來,封后的聖旨已經頒佈下來,她和端木凌煜之間也算是定了下來,讓他去看看母親自然是好的。
皇宮一角,一輛很是普通的馬車慢慢的行駛了出來,向着城外行駛而去。
馬車中,沐安之趴在沐清雅腿上,臉上滿是親近之情:“姐姐,你以後還會離開安之嗎?”
“以後不會離開了,可以每天都陪着安之。”
“太好了。”沐安之小小的歡呼一聲,很是雀躍的爬起來,“以後安之可以不用再看畫像了,安之可以看姐姐。”
“畫像?”之前聽到安之說每天都看到自己,她沒有太過注意,現在聽到畫像兩字,她突然有些明白,擡頭看向端木凌煜。
端木凌煜笑了笑:“沒什麼,不過是安之剛剛回來的時候,每天都鬧騰的很是厲害,朕就親自畫了幾張你的畫像給他看,讓他感覺到自己的姐姐依舊在陪着他。”
他說的輕巧,但是沐清雅豈能不知道其中的精巧心思,心中陣陣暖流劃過,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真切。
出了城門,沐清雅的心沉靜下來,上次離開,她不敢去看母親,因爲她的身上揹負着血海深仇,現在一切已經塵埃落定,大仇已報,玉寒暗中的洶涌也已經平復下來,她可以筆直的站在秦月的面前的請罪了。
此時,天色已經將近傍晚,本來就城郊很少有人過來,這個時候更是看不到一個人影。
沐清雅已經換了一身素白色的衣衫,頭上更是沒有什麼裝飾,只是用一根白玉簪子簡單的將頭髮盤起來,生下的髮絲瀑布一般垂在身後,隨着微風絲絲飄揚。
沐安之被她緊緊地牽着,此時彷彿感覺到了氣氛不對,臉上的歡喜減少了很多,有些忐忑不安的來回看着。
走到一座修整的很是乾淨整潔的墓碑前面,沐清雅站定,眼淚慢慢的在眼眶之中聚集。
“孃親,雅兒回來了。”
“姐姐。”沐安之跟着沐清雅一同跪在地上,眼睛中帶着淚光,“這是娘嗎?”
沐清雅轉身將他攬在身側:“是啊,這裡是便是我們的孃親安睡的地方。”
“孃親爲什麼不來看我們?安之雖然不記得孃親,但是嬤嬤說過,安之乖乖的聽話,孃親就會高興,現在孃親高興嗎?”
眼淚順着臉頰滾落下來,沐清雅笑着點頭:“自然是的會的,孃親定然很高興。”
沐安之高興起來:“嗯,以後安之很乖。姐姐不乖沒有關係,安之會很乖然後幫着姐姐彌補過來,然後孃親就會每天很高興、很高興。”
“姐姐謝謝安之了。”
“嘿嘿。”安之笑了起來,臉上還帶着剛剛未落下的淚珠,笑意卻是格外的絢爛。
沐清雅慢慢的將眼淚擦乾淨,心中暗自說道:孃親,雅兒已經幫你報仇了,您可以安心了。您不用掛念安之和父親,女兒會好好的照顧他們,如果你想我們,定要回來看看。樂琴丫頭想來這個時候應該在你的身邊伺候,如果有什麼不周全的,你就好好的訓她,等有一天女兒和你見了面,再向你磕頭請罪。
端木凌煜蹲下身,握住她的手,將她扶起來:“清雅,沐夫人定然不想你這般傷心。”
“我知道。”順着他的力道站起身,沐清雅輕聲說道,“孃親,他是端木凌煜,也就是當今聖上,您應該是知道。封后的聖旨已經下達,三個月之後,女兒便會以國母的身份入主中宮,母親,您可以放心了。”
端木凌煜從樂棋手中拿過點燃的香,彎腰對着秦月的墓碑拜了拜:“夫人,朕會照顧好清雅,還請夫人放心。”
祭拜了秦月,沐清雅心中的石頭纔算是完全的消散了。天色晚了下來,她本來想跟着沐逸之直接回沐家,卻是被端木凌煜阻攔。
“清雅,這個時候沐家還沒有佈置好,你還是先住在宮中吧。等過兩天,朕將人手安排好,在送你回去。”
沐逸之也隨着點頭:“不錯,封后的聖旨剛剛下來,朝中定然是暗潮洶涌,很是不平靜,清雅住在宮中也好。”之前因爲中毒,她就在宮中住了半年,現在住幾天也沒有什麼,想來皇上會有安排。
一夜之後,比皇上歸國更激動人心的消息傳遍玉寒:
皇上封沐清雅爲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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