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待櫻兒開口,林與歡已上前道:“此事說來話長,妾身新寡,遭家中婆母厭棄,不但被趕出宅院,還被逼着改嫁他人,妾身與先夫鶼鰈情深,並不肯就此失志,於是趁夜帶着丫頭逃出來,想去投奔孃家人。”
林與歡胡說八道的時候,韓寶庭始終就低着頭,貌似在認真聽她講述,只是待他擡起臉來,脣邊竟現出可疑的笑痕。
林與歡可管不着韓寶庭信或不信她的話,這會子天色已然漸亮,還是趕路要緊。
“各位英雄,若以後再見,妾身必當重謝救命之恩。前方已有家中親友過來接應,便不麻煩相送,妾身就此別過!”林與歡直覺這些人並不簡單,本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原則,還是敬而遠之最好。
“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勉強了,只是不知夫人如何稱呼,以後在下若想讓夫人報恩,也好尋到出處。”韓寶庭說這話時,頗有幾分不要臉的意思。
“妾身夫家姓林,公子稱妾身林氏便可。”
林與歡沒功夫和他們繼續糾纏,回身便去找車伕,幫着將馬車重新駕上,又自顧去收拾起散落在地上的包袱。
等到坐上車後她才發現,櫻兒根本沒跟上來,林與歡撩開車簾,衝着仍在後面同韓寶庭有說有笑的櫻兒大喝一聲:“櫻兒,還不上車!”
那邊櫻兒應了一聲“就來!”回頭對韓寶庭道:“我家小姐也弄不清要到哪處落腳,只說一直往東,覺得好了便留下,韓公子,我們先走了!”
到了車裡,沒等林與歡埋汰她手腳慢,櫻兒倒先抱怨起來:“小姐,您這回可真不地道,人家好心要送咱們,您拒絕也就罷了,爲何還要扯謊,說什麼自己是個寡婦,若傳出去,您以後可怎麼嫁人?”
林與歡給氣笑了,“難道我要跟他說,我是林甜兒的堂姐,爲逃婚才從長臨跑出來,你傻呀!萬一他回長臨報信怎麼辦?你是見我沒嫁成瘸子不甘心吧!”
櫻兒這才恍然大悟,“小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精明,我竟忘了韓公子與林甜兒是認識的。”
“出門在外,和人相處總要自留三分餘地,別讓人把你賣了,還傻呵呵地幫人數錢。”林與歡語重心長地教訓道。
三個月後,在換了四輛馬車,否決了櫻兒三回就地安營紮寨的提議後,林與歡和櫻兒依舊行進在往東的官道上。
櫻兒不解,“小姐,您說要找個好山好水的地方,我瞧着咱們到過的都挺不錯,您怎麼就相不中呢?”
林與歡嘆了口氣,“你不明白,我以後是要做買賣的,自然得尋個人傻錢多的地兒,還要風景優美,民風純樸,可惜挑來挑去,也尋不到一處合我心意。”
“小姐,您明明就是挑花了眼!話說回來,咱們身上帶的這些錢,過上兩輩子都夠了,何必要費那些辛苦?”
“此言差矣,人生在世可不只是混吃等死,總得有那麼點子夢想。”一提到“夢想”,小明星韓寶庭的身影便浮現在林與歡眼前,順理成章的,她又想到了那個同名同姓同臉蛋的韓公子,雖不知這二人之間有無邏輯關係,林與歡卻能給出他們相同的評價——都矯情得很。
櫻兒突然開口問,“小姐,那您的夢想是什麼?
林與歡一樂,“開個小客棧,不用太大,一間自己住,其餘的租出去賺錢。”
“真沒意思。”櫻兒毫不留情地批評。
林與歡點了點頭,好像有人也這麼說過。
真是不能隨便惦記誰,當她們的馬車來到一個叫沅水城的地方,並在客棧前停下來時,迎面就碰上了某個矯情的人。
櫻兒興奮地大叫:“韓公子,你怎麼會在這?!”
林與歡不免詫異,難道韓寶庭是跟着她們過來的?但仔細一思量又大不可能。
這人明顯在她們前頭來的沅水城,即便是神機妙算的諸葛亮,也沒有本事未卜先知,何況是韓寶庭這樣的公子哥兒,林與歡暗笑自己多心。
韓寶庭瞧見林與歡和櫻兒,顯然是愣了一下,然後才笑着上前拱手道:“林夫人、櫻兒姑娘,好久不見!”
林與歡下車,帶着櫻兒含笑道了個萬福,“韓公子,真是巧遇!”
韓寶庭此時似無意寒喧,只道:“在下現時有些急事,不知二位晚上是否得空,在下想爲林夫人和櫻兒姑娘接風。”
還沒等林與歡推辭說自己也很忙,以後有機會再聚,櫻兒已急匆匆地應承了:“好呀!好呀!要讓韓公子破費了!”
韓寶庭笑了笑,便匆匆離去。
對於韓寶庭這種鮮肉男,林與歡自上過一回當便免疫了,倒是櫻兒激動得不行,一進上房,便是“韓公子長,韓公子短”,又開始憂傷沒一件好衣裳可穿,連個頭釵都沒有,晚上怎麼有臉見人,活脫脫一個腦殘粉樣。
林與歡覺得有義務驚醒櫻兒的春夢,冷冷地道:“你也親眼見過,他和林甜兒不乾不淨,而且還紅顏知己遍天下,這是頭花狐狸,看看就罷了,靠近了可騷得很。”
櫻兒氣了,“小姐,韓公子雖有些風流,卻見義勇爲救了咱們,您不懂知恩圖報誰也不能勉強您,爲何還要在背後污衊人,我不過是欣賞韓公子品行高潔,您這到底吃哪門子的醋?”
自從櫻兒跟着自己出來闖蕩,嘴皮子功夫着實見漲,林與歡無言以對,便藉口出去考察市場,換了身衣裳,也不管櫻兒,獨個兒出了門。
受了上次遇劫的教訓,林與歡這一路完全按照男子的舉止言談標準嚴格要求自己,時間長了,倒真有幾分翩翩濁世佳公子的意思,不仔細瞅還真瞧不出公母。
她先找了間從外頭瞧着挺氣派的福海酒樓,來到二樓窗邊座位,點了一壺酒和幾個下酒菜,便自斟自飲起來了。
這酒樓下面正好是個很繁華的集市,來來往往,人流不息,倒是個熱鬧地兒,林與歡覺得很有幾分意思,只是美中不足的是,桌上的酒味道極淡,上來的菜更是油鹽不進,也難怪這酒樓的客人寥寥無幾。
“掌櫃的呢?這什麼酒,簡直淡出個鳥來,老子今日不付錢!”旁邊桌上,一個二十郎當歲的客人顯然喝得有點多,正耍着酒瘋。
奇怪的是,小二們不急不忙,任由此人倚風裝邪,就是無人上去搭理。
那人大概覺得受了冷落,脾氣一上來,指着小二們罵道:“你們這羣過河拆橋的傢伙,先前對着爺點頭哈腰,如今瞧見爺落魄,鼻子就衝着天了,什麼世道,哪裡來的天理!”
過了一會上來個掌櫃的,先沒管那鬧事的人,倒是對着二樓的幾桌客人頻頻作揖,道:“打擾各位了,小的立馬將這酒鬼扔下去。”
不一會,便有幾個壯漢上來,像拎小雞子似地將那人拖到樓外,雖沒動手,卻攔着他不許再進。
林與歡瞧着好奇,招過一個小二問:“小哥,這人是不是老來鬧事?”
小二驚訝地問:“您是熟客?”
林與歡搖了搖頭,“在下今日纔來沅水城,不過瞧着小哥們由着他鬧,覺得你們必是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