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修親自登門恭王府,便說明他對恭王世子裴宣與言昭華的事是贊同的,接下來,恭王府便可以入宮正式請聖命,而後賜婚,下聘,換庚帖,推八字,再根據二人生辰定下時日就可以成親。
不過,到這些程序走完,最少還要有一年多,在事情沒有明朗,恭王府的賜婚聖旨沒有拿到讀出來之前,言修並不想把事情說出去,這麼行事,謹慎些總沒錯,在還沒有確定之前,誰都不能保證一定不會有變數,這也是對兩個孩子的保護。
言昭華是沒有什麼意見的,她也覺得還是別曝光太早,畢竟這個消息一旦傳出去,一定會在貴女圈中掀起一陣小波浪的,因爲這是大家都沒有想到的事情,一下子說的太急了,很容易讓人覺得突兀,還是循序漸進,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在兩家積極籌備婚禮的期間,一定會有風聲傳出去,那樣絲絲點點的流傳出去,比一下子公佈出去要更能讓人接受些吧。
唉,言昭華會這麼想也是沒辦法的,怪只怪裴宣在貴女圈中的聲望還挺高的,雖說他擔着病秧子的名,可那樣的容貌與才學又有幾個情竇初開的女孩兒會不喜歡呢?更別說,裴宣對別人說話的時候,都是文質彬彬的,一點沒有攻擊性的樣子,不像一開始跟言昭華說話,總是挑三挑四,什麼難聽說什麼,虧得言昭華不是真少女,要是真少女的話,沒準兒他那麼毒舌,兩人都走不到一起。
想想兩人之間說的那些話,言昭華每想一次都覺得好笑,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錯了,居然會喜歡這樣式的男人。
而自從言修在府裡攔截到刺客之後,府裡的守衛真的就多了許多,裴宣來探了兩回,都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只好作罷,言昭華也怕他莽撞闖入,給言修抓個正着,所以,這幾日他不來,反而覺得心安些。
言昭寧這些日子生病了,言昭華派人拎着食盒去看她,進院子的時候,正好遇見了言書彥從院子裡走出,神色似乎有些慌張,看見言昭華猛地一愣,然後才定住了腳,給她行禮。
“大姐姐好,你來看三姐姐啊?”
言書彥個頭拔高了一些,卻還是隻到言瑞謙的肩膀,看起來瘦瘦弱弱的,言瑞謙曾建議他跟着自己一起去練武強身健體,但言書彥練了兩天之後就覺得太辛苦不去了,今年考鄉試也沒考中個名次,倒是抑鬱了好幾天呢。
“你這就要走嗎?你三姐姐怎麼樣啊?”
言昭華見他神色有點慌張,手往後揹着,不知道藏着什麼東西,也不揭穿他,神色如常的和他說話,言書彥眼睛一瞪,目光有些閃爍起來,說道:
“嗯嗯,要走了,學堂裡先生還留了好些課業,三姐姐估摸着是着涼了,應該沒什麼大礙,額,大姐姐若是沒事兒,我就先回去了。”
言昭華點了點頭,言書彥就兔子一般竄了出去,言昭華等他走過了轉角,這纔對染香近身,吩咐她去盯着言書彥,看看他搞什麼鬼,染香領命便下去了,將手裡的食盒一併交到了青竹手中,言昭華帶着青竹進了言昭寧的院子。
婆子通傳進去,言昭寧就派了個貼身丫鬟出來迎接,一副果真是纏綿病榻的樣子,言昭華也不介意,隨着丫鬟進去了言昭寧的臥房,房內脂粉味挺濃,自從言昭寧受傷之後,就開始喜歡上了塗脂抹粉,儘管她容貌生的已經十分豔麗,根本不需要這些東西點綴,但她樂此不疲,有的時候據說連睡覺都要帶着妝,一副深閨怨婦的做派,言昭華也曾提醒過她這樣不好,但言昭寧不聽,勸過一回她不聽,言昭華也就沒興趣再勸第二回了。
言昭寧臥在軟榻上,房裡燒着地龍,窗前卻插着梅瓶,這麼高的溫度,摘下梅枝的梅花最多活半天就要乾枯了,言昭寧一手撐着頭,臉上擦着胭脂,好看是好看,卻讓她看起來失去了這個年紀該有的天真無邪,就像是一朵剛剛開的花,原本鮮嫩潤澤有朝氣,可偏偏那株花被塗上了更加亮麗的漆色,過早的帶出了風韻。
看見言昭華進來,言昭寧佯作有些虛弱的樣子從牀上撐起了身子,嬌滴滴的喊了一聲:“姐姐,你來了?”
言昭華看了一眼她裡牀放置的巴掌大小的西洋鏡,不動聲色的傾身過去虛扶了她一下,然後就在她軟榻前的四角雕花杌子上坐下,關切的問:“感覺怎麼樣了?大夫怎麼說的?我聽婆子稟報,你午飯都沒吃,這是什麼緣故,人是鐵飯是鋼,你不吃飯,身子如何能好呢?”
言昭寧抿了抿嘴:“我沒事,哪個婆子亂嚼舌根,在姐姐面前胡說八道,我就是前兒晚上睡覺時着了涼,原不是什麼大礙,可傳到姐姐耳朵裡,卻成了大事,還勞煩姐姐跑這一趟。”
張口就是告狀,言昭華徑自安慰:“她們告訴我也是盡責,你是侯府小姐,身嬌肉貴,哪裡能半點耽擱。我聽說你這兩天都沒怎麼用飯,特意讓人給你做了最喜歡吃的菜,勉強吃幾口,身子若餓壞了可不得了,爹爹和我都會心疼的。”
說完,青竹就把食盒給言昭寧送了過來,將裡面的菜餚露出,言昭寧看了幾眼,嘴巴微微動了動,卻是不肯動手,說道:
“姐姐好心給我送吃的來,我卻沒有胃口,要不姐姐把東西放着,我讓人擱到小廚房去煨着,等我餓了再吃吧。”
言昭華見言昭寧確實一副不想動筷子的樣子,也不勉強她,兩姐妹上輩子和這輩子的情分都已經耗光了,她可沒有多餘的心思去和這個妹子周旋,來看她是責任,接受不接受則是言昭寧的選擇了。
其實發生了這麼多事,言昭華覺得她如果是言昭寧的話,肯定也已經學乖了,現在的形勢,就是腦子再笨的人也能看清楚了,只要她安分,言昭華不會對她怎麼樣,甚至也不會虧待她,言昭華自己上一世體驗過那種被孤立的無助,這一世她已經打倒了上一世的仇人謝氏,對於言昭寧和言書彥,她並不想趕盡殺絕,可言昭寧偏偏選擇了不信任,偏偏要用她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什麼事都想要壓過言昭華一頭,可是,上一世她能成功,完全是因爲謝氏,這一世,謝氏早早沒了,龔姨娘那兒有些鞭長莫及,她失敗了幾回,心裡的不甘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強,到現在,看見言昭華就選擇下意識說謊,鬼鬼祟祟的樣子,別人就是不想把她怎麼樣,都忍不住要防着她了。
明明還沒到那種市儈的年紀,偏偏做出了這樣圓滑世故的姿態,不僅沒讓她看起來聰明點,反而弄巧成拙。
不過,這些事言昭華是不會當着言昭寧的面說出來的,憑着兩人現在的關係,就算言昭華當面直言,言昭寧也會覺得她在故意奚落,根本一個字不會聽進去。
留下來又和她說了幾句家常,言昭華也不久留,囑咐她好生休息之後,就離開了言昭寧的院子,回到青雀居,言昭寧身邊伺候的兩個婆子就被私下傳了過來。
“三小姐這兩天說病也像是病了,說沒病也像是沒病,大夫來瞧過,說有點肝火旺,多消消火,也沒什麼大礙。可三小姐自己卻覺得自己有病,經常一個人在房間裡,不讓奴婢們進去伺候。”
另一個婆子補充道:
“三小姐已經有兩天沒好好吃東西了,每回送過去的東西,最多吃筷子素菜,葷菜一點都不肯沾,連往常最喜歡吃的肉丸子都不吃了。奴婢看着,也是心疼,這小臉兒都瘦了一圈兒了。”
言昭華聽着婆子們的稟報,也是覺得奇怪:“三小姐最近有沒有什麼奇怪的表現?除了裝病不吃東西之外。”
兩個婆子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回道:“也沒什麼奇怪的,上回從國公府回來之後,三小姐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時常對着鏡子笑,這兩天她也出門去過國公府兩回,每回都是笑着開心的回來的,不像是有事的樣子,直到這兩天才開始稱病,東西吃的也不多了。”
得知了言昭寧的這些情況,言昭華便讓她們下去了,婆子走了之後,染香也回來了。
“小姐,四公子出門去了,奴婢讓門房的小趙跟着他,見他去了鼎豐茶樓,沒過一會兒就出來了,然後就哪兒也沒去,直接回府裡來。”
言昭華越發納悶:“他去了茶樓,過了一會兒就回來了?沒再去其他地方?”
染香點頭:“嗯,如今就在府裡呢,小趙是全程跟着的,並無什麼異常的地方。”
言昭華轉身踱步,暗自思附:去茶樓一會兒就回來了,那應該不是會見友人,更像是替人傳信,信送到了,不就回來了嗎?那他替誰送信?
回想起剛纔言書彥在言昭寧院子外那緊張的樣子,言昭華似乎有所察覺,應該就是替言昭寧送信了,可言昭寧最近稱病,就是要送信給誰,也不會讓自己的親弟弟送去啊,除非信送到的那人有足夠的分量,或者所送之信的內容太過隱秘,不適合給旁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