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昭華心亂如麻,進門後,走到低頭不語的言昭寧身前,深吸一口氣問道:
“誰的?”
言昭華就算再怎麼討厭言昭寧,可也沒有想過,她會有這樣的出格舉動做出來,也沒想到,她會這樣不自愛!
言昭寧低頭摳着指甲,並不理會言昭華的問話,言昭華得不到回答,也是有些受挫,在門邊的太師椅上坐下,便不再說話,言修聽到家裡傳話就趕忙回來了,直奔翩然居,看見的就是大女兒撐着頭喪氣的坐在門邊,小女兒低頭摳指甲,聽見動靜之後,擡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就又繼續垂下了頭。
言修屏退了所有人,讓堰伯出去的時候,將門給關了起來,留下父女三人,言修對言昭華問道:“確診了嗎?”
言昭華點點頭:“是。大概兩個多月。”
言修剛纔回來的路上已經聽堰伯說了一些了,但他一路都是不怎麼願意相信,直到回來後,看見她們,親口問了,纔不得不信,滿滿的憤怒,回來時恨不得把那不檢點的女兒一把掐死,可真的回來後,面對了,他又滿滿都是無力,沉聲道:
“說吧。到底是誰!什麼時候的事?”
言昭寧自從直到言修要回來了,心裡就一直很怕,可當言修真的回來,站到她面前了,她倒覺得不那麼怕了,只要她緊咬着不說,言修最多打她一頓,也不可能真的殺了她,可若是說了,自己和他的名聲就全毀了,今後能不能見面還是兩說,關鍵,他要知道她毀了他的名聲,那今後她就斷再沒有機會了。
咬緊牙關,言昭寧想要岔開話題,對言修冷冷問道:“知道是誰,你想如何?已經發生了,再要知道是誰,還有什麼意義嗎?你知道了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就能讓時光倒流嗎?”
言修沒想到她到這個時候還嘴硬,上去就打了她一個巴掌,將言昭寧打的趴到了旁邊的軟榻上,差點撞到矮桌桌角,這似乎是她預料之中的暴力,並沒有什麼多餘反應,髮髻給打鬆了,髮絲垂到側臉上,她直起身子,將亂髮撥開,言修再擡手,卻被言昭華拉住了,說道:
“打有什麼用?想想怎麼解決吧。”
言修高舉的手放下,捏着眉心冷道:“說!到底是誰!若是你執迷不悟,還想着維護他,那就別怪我這個做爹的對你狠心了,孽種去掉,你給我滾出家門,滾出京城!從此以後,再與我侯府沒有半點關係!”
言昭寧驚愕的擡頭看着言修,似乎也有些怕了,嘴角動了動之後,又看了一眼言昭華,小聲的回道:“若是我說了,你能不能將我嫁去他家?若是你同意,我就說,你不同意,那……我也沒什麼好怕的了,想不聲不響把我送出京城,趕出家門,哪有那麼好的事,你總還有個女兒要嫁的,我反正是沒臉,那就把事兒鬧大,大家都沒臉好了,我倒要看看,我壞了名聲,她今後還能有什麼好的姻緣。”
言修沒想到小女兒在這關頭,居然說出這等喪心病狂之言,咬牙切齒道:“她是你姐姐,你做錯了事,還想着拖累她?我竟不知,你是這樣一個禍害!我今日便掐死了你,就當沒生你這麼個畜生。”
說完,言修抓着言昭寧的頭髮就將她摔在了地上,言昭華趕忙過去抱住了言修,這回言修對言昭寧是動了真怒了,不像上回那樣,還心存仁慈,在言修的心中,長寧候府是第一位,不管是誰,只要損了長寧候府的名聲,那他是斷不能容的,上回言昭寧害了言昭華,雖然可惡,可在言修看來,也只是姐妹間的小鬥,可這回卻不一樣,言昭寧未婚有孕,懷了不知名的野種,這種事情若是傳出去,將會成爲壓死長寧候府道德上致命的錯誤,言修費了那麼大的勁,才把長寧候府拉拔到如今的地位,怎麼可能容忍女兒用這件事來威脅他呢?
所以,這一回,言修是真的存了打死言昭寧的心,所以,言昭華上一次沒有阻止,這一次卻不得不阻止。
言修被言昭華拉着出了院子,堰伯在院子外候着,看見他們出來,言修吩咐:“派人把這院子看住了!三小姐着涼發燒,得了癔症,腦子糊塗了,不許她踏出一步,也不許她接觸任何人!聽到沒有?”
堰伯知道事情嚴重,哪裡敢怠慢,點着頭就慌忙着下去了,言昭華便拉着言修去了書房,讓書房的小廝去將言瑞謙和言書彥喊過來,言修心裡煩躁:“你喊他們做什麼?這事兒還鬧得不夠嘛。”
言昭華經過剛纔的混亂,腦子已經清醒過來了,關上書房的門,對言修說道:“謙哥兒是世子,這些後宅之事雖不用他插手,但多少也要明白些,書彥的話……我是有話問他的。”
言修氣得五臟六腑都要炸開了,解了腰帶,往地上一摔,帶着霸道火爆的行伍之氣,與他儒雅的外形十分不符,不過言昭華可以理解,哪個爹看見自己女兒無緣無故的被人弄大了肚子,脾氣還會好的。
言瑞謙和言書彥聞訊趕了過來,言昭華讓他們進來,自己去關上了門,言瑞謙見姐姐一臉凝重,便不敢造次,言書彥左右看了看,發現言昭寧不在,正打算行過禮之後,對言修問,可沒想到他和言瑞謙還沒跪下,言修就不耐煩的揮手:
“得了得了,跪什麼跪。”
這吃了炮仗似的脾氣,讓兩個孩子直接懵了,言昭華來到他們面前,將目光落在言書彥身上,看的言書彥頭皮發麻,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片刻後,言昭華纔對言書彥問道:
“上回寧姐兒病了,你在她院子外頭撞到了我,還騙我說要去學堂,可門房卻清楚看見你出門去了,你那時候手裡似乎捏着信,是寧姐兒給你,讓你幫她送的嗎?那信是送給誰的?”
言昭華冷靜下來之後,就想起了年前言書彥在路上撞着她,神色匆忙有異,言昭華派門房跟着他出去那回,當時她以爲寧姐兒是有了心上人,就跟自己和裴宣似的,有心上人不可怕,只要把持住尺度也沒什麼,可她哪裡想到,言昭寧和自己不一樣,那個男人和裴宣也不一樣,自己和裴宣能夠恪守規矩,不代表言昭寧和那個男人也能。
言書彥面色一變,似乎對言昭華忽然問這個感到十分意外,雙膝一軟,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言修正頭疼這事兒怎麼辦,如今聽到言昭華這麼說,又看見言書彥那反應,便知道華姐兒這是有了應對,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對言書彥道:
“好哇,這事兒你也參與了?快說是誰?”
言書彥嚇得抖如篩糠,支支吾吾,更加不敢說了,言修見了他這懦弱的樣子就更加生氣,走到他面前,擡起腳就踹上了他肩頭,把言書彥整個人踹的都往後滾了一圈,幸好言瑞謙扶住了他,對言修勸道:“父親,有話就問話,你動手,彥弟還怎麼敢說呀?”
把言書彥扶了起來,言書彥卻是腿軟,怎麼都站不起來,乾脆跪坐在地,這麼一會會的功夫,額頭上就全是細密的冷汗,言昭華也不贊成言修一言不合就對孩子動手的性格,站到言書彥面前,擋住了言修的怒目相對,讓言書彥稍微緩一緩,而後問道:
“彥哥兒,今日府裡出了大事,你三姐姐做了些不能爲外人知道的事情,你早點說出來,爹爹才能早點給你三姐姐收場,要不然等事情鬧大了,不僅你三姐姐有事,就連咱們都免不了要受牽連的。”
言書彥稍稍冷靜下來,擡起袖子擦了擦冷汗,說道:
“我,我不知道那信是給誰的,三姐姐只說讓我送到鼎泰茶樓去,與我見面的也就是個小廝,我連正主的面也沒見着,送了信,我就回來了。”
言書彥倒不像是說的假話,言昭華在思考,言修又坐不住了:“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就給她送信?我,我,我真想打死你們兩個!”
言昭華又問:“你沒見着他面,可記得其他什麼細節?”
言書彥仔細想了想:“我,我當時也好奇,想知道三姐姐讓我給誰送的信,就把頭往裡面探了探,可裡面有簾子,我只看見一個公子的半身,穿的是錦衣華服,袍角是墨竹,手上的皮膚挺白的,腰間有一個挺亮眼的墜子,可當我還想看清楚的時候,就被小廝給請下去喝茶了。”
言昭華也糊塗了,憑着言書彥給的這些消息,真的很難判斷那公子是誰,放眼京城,穿錦衣華服,皮膚白皙的貴公子多了去了,再說腰間的墜子,言昭華眼前一亮:
“是不是一個水滴狀,冰藍琉璃色的墜子?上下有紅繩編成的如意紋,下面有鬚子?”
言書彥再次回憶:“是藍色的,也確實是紅繩編的,但什麼花紋,我沒看清……”
短時間之內,確實很難看清楚那些,言昭華轉身對言修說道:“父親,這樣的墜子,我在寧姐兒身邊瞧見過,但是隻以爲是她的新配飾,可如今彥哥兒提起我纔想明白,興許那墜子便是咱們找出那人的關鍵了。”
言修蹙眉,二話不說就再次去了翩然居,親自在裡面翻找一番後,終於在言昭寧的牀頭找到了那言昭寧刻意藏在枕頭下的冰藍琉璃墜子。
將那墜子放在手裡看了看,言修恨不得將這東西一把捏碎了,可還想着揪出那殺千刀的混蛋,就只能忍住,一把推開了言昭寧,讓人將翩然居再次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