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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姨娘死了,龔如泉被人救走了,定國公府的鬧劇卻還沒有結束。

謝國章讓柳氏覈對好了她的嫁妝就離開定國公府,柳氏是誥命夫人,卻是有封號的誥命,就是那種不全是因爲丈夫的功績而被冊封的誥命夫人,她是加一品的國夫人,所以,就算和謝國章脫離之後,也無損她誥命夫人的身份。

所有人都指責謝國章,說他寵妾滅妻,忘恩負義,當初定國公府若沒有衡陽柳家扶持,哪裡會有如今的光耀門楣,柳氏作爲國公夫人,一向沉穩持重,在外界看來沒有絲毫不妥之處,可饒是她做的這般好,定國公還不滿意,居然不顧幾十年的夫妻情分,要將柳氏休棄,一時間,京中人對定國公的人品產生了極大的爭議。

柳氏的嫁妝十分豐厚,二十多個賬房一直覈對了三天三夜纔算覈對完全,因爲柳氏將自己的嫁妝和謝家的家業分開打理,所以,只要賬目對上了,就沒什麼牽扯不清的地方,第四天,柳氏就帶着她的人和東西,連同顧氏和孩子們一起離開了定國公府,往她自己位於玄武街心的新宅中搬去,這宅子已經修建完五六年了,全都按照柳氏自己的喜好修建,不張揚,不奢華,古樸又大氣,最關鍵是裡面有幾處專門的溫室,奇花異草皆可在溫室中培育而出,氣候適宜之時,便可以從溫室中取出觀賞,這宅子建好之後,就一直是京中婦人們羨慕的居住所在,柳氏每年都會在這宅子裡請客設宴,是個極其舒適的所在。

言昭華這些天一直待在定國公府裡陪着柳氏,原本以爲柳氏心情會很鬱悶,可是這兩天相處下來,言昭華髮現,柳氏不僅不鬱悶,反而還時常露出一種解脫的輕鬆神情,等到賬目全都覈對清楚,柳氏的嫁妝從謝家家產中剝離而出,柳氏就一刻都不想待在定國公府,第四天一大早就收拾了東西往自己的園子裡去了。

言昭華過了兩天才回的長寧候府,言修休沐在家,前幾日也曾派人去幫柳氏搬家,見言昭華回來,說道:

“你不用太過擔心,你外祖母是個極其聰明的人,她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

言昭華對言修問:“爹也不知道外祖母爲什麼會這樣做嗎?”照理說,如果不是因爲什麼特殊的事情,柳氏都已經忍謝國章這麼多年了,怎麼會突然忍受不下去了呢。

言修嘆了口氣:“你外祖母本就對你外祖失望了,這麼多年也就是爲了孩子才忍受他,這回你外祖做的太過分了,你外祖母若是繼續忍耐,那對誰都沒有好結果。你就別想這些事了,回去看看你的嫁衣繡好了沒有……”言修說到這裡稍微停頓了一下,就在言昭華以爲他話說完了,要離開的時候,言修又忽然由衷的補充了一句:“我覺得裴宣這孩子,還是挺不錯的!”

言昭華訝然的看着言修:“爹你從前不是不看好他嗎?覺得他只會讀書,沒什麼本事?”

聽女兒這樣說,言修有點尷尬,輕咳了一聲後,說道:“沒有的事。”

說完之後,未免言昭華繼續追問,笑話他,言修對言昭華擡了擡手,意思讓她趕緊回去。言修的這麼一句話,就讓言昭華知道,這回龔姨娘的事情,那兩個沿邊的夫婦,肯定就是裴宣派人去迅速找出來的,因爲言修不知道裴宣對這事兒查了很久,以爲就是上回裴宣說了那番話,在他面前主動承擔調查的時候開始着手的,這麼點時間,就能把幾十年前的事情查的這樣透徹,言修這便算是認可了裴宣的能力了。

回到青雀居中,言昭華讓染香給她提水來泡澡,這些天着實忙的太累了,雖然不用他真的做什麼,只是在柳氏身邊陪着她,但心裡的負擔還是比較大的,她曾私下問過柳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柳氏只說她以後就知道了,就是不把自己堅持和謝國章分開的理由說出來,她不說,言昭華也不好多問。

染香讓小丫鬟將熱水給言昭華倒好,又拿了乾淨衣裳進來浴房,伺候言昭華坐入桶中,言昭華想多泡一會兒,就讓染香出去,自己泡完了之後,再喊她進來。

熱水包裹着身子,言昭華舒服的呼出一口氣,用撒了花瓣的水洗了洗臉,正打算靠在桶壁上閉目養神,卻聽見門邊有響動,言昭華以爲是染香,問道:“怎麼了染香?”

卻是沒得到迴應,言昭華腦中一閃,猛地睜開雙眼,就看見屏風外站着一個人,沒有探頭,但確實站在屏風後,那靴子言昭華認識,一拍水面,低聲吼道:

“裴宣,你做什麼裝神弄鬼的。”

那屏風後的影子一頓,不敢露面,委屈的說道:“我哪知道你沒穿衣服在洗澡,還想藏在浴房裡嚇你的呢。”誰知道一入屏風就看見了那令他血脈噴張的畫面,裴宣不知道耗費了多大的精神力量,才勉強剋制住避開自己的目光,忍着不衝進去。

言昭華:……

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如今的模樣,言昭華才猛地反應過來裴宣爲啥是這反應,難爲情的低下頭,對屏風外說了一句:

“你去外面等我,我一會兒就出來。”

裴宣有些不捨,但還是比較君子,腳步躊躇着離開了屏風,言昭華見他走了,才從浴桶中站起來,三兩下擦乾了身子,換上乾淨的居家衣裳,然後頂着一頭溼漉漉的長髮就走出去了。

氤氳着水汽的言昭華,看起來就像是雨後花瓣一樣清新自然,讓裴宣看的心花怒放,這下再也忍不住,大步走過來,一把將言昭華給扯到了懷裡,摟着,抱着,像是寶貝似的斯磨了好一會兒纔將她放開。

言昭華氣喘吁吁,從裴宣懷裡出來,感覺自己剛洗的澡,又給他禍害的滿身是汗,頭髮也溼漉漉的,嘟着嘴坐到梳妝檯前,梳頭擦面去了。

裴宣跟着過去,從言昭華手裡接過了一把桃木梳子,在言昭華不明所以的目光注視下,將梳子暫且先放到一邊,拿起一旁乾的松江錦溫柔的覆在言昭華的頭頂擦拭起來,仔仔細細的,輕輕柔柔的,錦巾在言昭華頭上滑動,言昭華的目光就一直盯着裴宣,享受着他的體貼,情不自禁的抿脣偷笑,裴宣好像沒看見她偷笑,一門心思放在替她梳頭上面,動作不怎麼熟練的撩起言昭華的秀髮,用桃木梳子輕輕的梳下,言昭華的頭髮很軟,很細,抓在手中就像是一匹上好的綢緞般,令裴宣愛不釋手。

言昭華從鏡子裡看着他如畫的側顏,問道:“那兩個沿邊的夫婦是你派人去找的嗎?我上回讓人給你的字條你收到了嗎?”

裴宣從鏡中回望言昭華,微笑着點點頭:“收到了,就是因爲收到你的字條,我纔想到去沿邊找的。你可真是聰明,見了王福全一面,就把事情聯想到他身上。”

言昭華回頭驚喜的看着裴宣:“真的是他嗎?”

裴宣點頭:“是他!其實我早就在懷疑了,只是一直沒有確定,直到後來調查了一下王公公的過去,才確信這件事和他有關,真是想不到,他也算是讀書人,居然那樣想不開跑去宮裡當了太監。”

得到了裴宣的確認,言昭華覺得一直困惑於自己腦中的疑惑終於得到了解答,她一直想不通的就是,上一世爲什麼龔如泉什麼不好做,偏偏最後去做了太監,藉由一個貴妃爬上了位,然後對謝家實施報復,一般普通人想要攀高枝兒,怎麼着也不會選擇從做太監開始啊,看來,上一世裡,龔如泉上位的背後,與這位王公公就脫不開干係了。

這也是言昭華會懷疑王福全的一個原因,因爲她知道龔如泉上一世走過的路,所以纔多了一個心眼兒,可裴宣不知道這些,居然也能注意到這一點,實在是很厲害啊。

“王公公原名叫做王奎,入宮之後跟了御膳房的太監,因會做一手地道的火腿湯包,給太后提拔了上去,輾轉去了御前伺候,這麼多年來一直謹小慎微,不曾留下什麼馬腳,誰也不會去把他和一個國公的妾侍牽扯到一起,所以之前調查龔氏的時候,沒有一併調查他,如今查了才知道有問題。”

裴宣一邊給言昭華梳頭,一邊與她訴說自己的調查結果。

言昭華安靜的坐着,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清新中透着純美鮮活:“龔如泉被人救走了,我覺得很可能就是這個王公公做的。”

裴宣對這一點沒有異議,點頭道:“嗯,是他!就在我查到他身上的前一段日子,就發現其實他私底下已經和龔氏接觸過一段時間了,知道有龔如泉這個兒子在,對了,當年龔氏不是還沒被國公納入府裡做妾嘛,她給婆子的那一筆封口費,就是王福全給的,幾乎是他所有的資產外加自己淨身的錢,也算是對龔氏情深意重了。”

言昭華聽到這裡,想到龔氏就那樣死了,上一世的龔氏別提多風光,一路從一個低賤的妾侍爬上了國夫人的位置,那時候,謝氏還在,言昭寧依舊是人人寵愛的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