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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言昭華如往常一樣起來就去擎蒼院請安,然後就去學堂裡上課,這兩年風雨無阻,她倒真是學了不少東西,就琴棋書畫上的造詣,就相應提高了不少呢。

柳氏在佛堂裡誦佛,顧氏從旁侍奉,言昭華去的時候,遇到了謝馨柔和謝馨元,兩人也是來請安的,柳氏剛剛唸完一篇,準備出來吃早點,三個姑娘給她請了安,就幫着桂嬤嬤一起擺桌子放筷子,正忙的不亦樂乎的時候,就見世子謝淵突然來了。

顧氏迎上前去對他問道:“不是說累了嗎?倒是早。”

看樣子昨夜謝淵該是歇在顧氏那兒的,對顧氏點了點頭,謝淵掃了一眼言昭華她們,謝馨柔和謝馨元對謝淵行了禮,言昭華也立刻上前給謝淵請安喊了一聲:“舅舅。”

謝淵擺擺手讓言昭華起來,然後走到柳氏面前請了安,說道:“母親,有件事想問下華姐兒。”

衆人將目光都落在謝淵和言昭華的身上,顧氏走到言昭華身邊,對謝淵問道:“什麼事兒?怎的這副表情,你可別嚇壞了華姐兒。”

謝淵沒有寒暄,直接對言昭華問道:

“今早鎮國公府的範世子求見於我,說是來接謙哥兒去兵部演武場鍛鍊,說是昨兒在兔兒山遇見了謙哥兒,說謙哥兒是個練武的苗子,你昨兒和謙哥兒一同出門,可有此事?”

言昭華聽到‘範世子’這幾個字的時候,心裡猛地一驚,好擔心範文超把實話說出來,那樣她可沒法解釋了,幸好範文超還不算太笨。

沉吟片刻後,當即對謝淵回道:

“這事兒倒是沒聽說,昨兒我和謙哥兒去了兔兒山,可我哪裡爬的上去,到了半山腰就累了,然後就回了莊子裡歇息,後來好像是有人送謙哥兒回來的,不過我也沒出面,不知道是誰。”

得到了言昭華的解釋,謝淵這才點點頭,說道:“想來就是範世子了。這事兒我總覺得蹊蹺,範家和咱們謝家雖不說沒有來往,可平常關係都很正常,怎的範世子會突然就看中了謙哥兒呢,不行,我得找謙哥兒問問才行。”

謝淵說着就一副要出去找言瑞謙的樣子,被言昭華攔住,說道:“舅舅,那範世子可還在等?他是說要讓謙哥兒去兵部演武場鍛鍊嗎?我覺得要不還是先讓謙哥兒隨他去,等謙哥兒回來之後再問不遲,我倒覺得讓謙哥兒去演武場鍛鍊鍛鍊是好事啊。”轉過身來對柳氏和顧氏問道:“外祖母和舅母覺得嗎?謙哥兒從小就長在咱們女人堆裡,我前兒還在說他像個姑娘呢,遇事一點沒有男兒氣概,難得他有此機緣,就讓他去吧。”

柳氏和顧氏對視一眼,柳氏放下佛珠,點頭說道:“聽起來,倒是沒什麼不好的,要不先讓他去吧,等回來再問也不遲啊。”

謝淵聽了柳氏的話,搓手想了想,然後也覺得還是別讓範文超等太久比較好,立刻就從迴廊去了前院,言昭華也立刻起身,辭別了柳氏和顧氏,趕去了言瑞謙的院子,把正在洗漱準備去上學堂的他給打包出去,言瑞謙不明所以,就給自家姐姐帶到了門房,過了一會兒,謝淵親自送範文超出門,言昭華是女眷退讓到了後堂,沒有出面相見,謝淵看見言瑞謙,就拍着言瑞謙的肩膀說道:

“既然範世子有心栽培你,你可得好好珍惜這機會,懂了嗎?”

言瑞謙看見範文超頭皮就發麻,對謝淵不解的說道:“舅舅,你說什麼……”

可話還沒說完,就被範文超摟住了脆弱的小肩膀,連拖帶拽的弄上了馬,幸好言瑞謙在謝家學堂裡學了騎馬,要不然這麼一拍馬屁股,馬兒驚厥起來,他鐵定給摔地上了。

等範文超離開之後,言昭華才從後堂出來,看着那絕塵而去的背影,替言瑞謙捏了一把冷汗,言昭華自然知道,範文超今天會來謝家,全都是因爲裴宣,也不知道裴宣準備怎麼讓言瑞謙排遣,謝淵看出她的擔憂,說道:

“不必擔心,範世子雖然年輕,但做事素來穩妥,既然謙哥兒有此機緣,也是他的造化,你可切莫婦人之仁,該讓他歷練的總要讓他歷練才行。你們兩個都是苦孩子,小小年紀就沒了母親教導,想來我這個舅舅當的也不稱職,不過現在看來,兒孫自有兒孫福,誰能想到那傻小子有這樣福氣呢。”

看的出來,對於言瑞謙和範文超交好這件事,謝淵還是挺高興和贊成的,畢竟不是哪家的小公子都有機會讓大理寺少卿親自看中了送去兵部歷練的,這對於謝淵這樣的朝堂老雀來說,他們是再樂見其成不過了,因爲這等於是給謝家和兵部之間牽了一條細細的繩兒,甭管能拉動多大的關係,哪怕只是牽連一點點兒,對謝家來說都是好事。

“是,我不會捨不得,阻了謙哥兒前程的。”言昭華這句話說的太有底氣了,畢竟這‘前程’還是她給拉回來的。不過,這些都不能說,而且最關鍵的是,這背後還藏着一個誰都沒想到的人——裴宣。如果謝淵知道幕後推手是裴宣的話,估計那反應要比現在高興百倍。

謝淵對言昭華的懂事很滿意,對她點點頭,說道:“回去吧,等謙哥兒回來,我再具體問他怎麼和範世子認識的。”

言昭華一陣心虛,表面上卻穩如泰山,恭謹回道:“是。”

從門房回來之後,言昭華就沒再去擎蒼院,只派丫鬟給柳氏報了個信,說她直接去學堂了。

謝馨柔和謝馨元見她來了,立刻湊過來問剛纔的事情,只可惜言昭華死守着自己沒上山,實在不知道他倆怎麼認識的這句話,兩個姑娘雖然好奇,卻也問不出再多的話。

言昭華就這樣平安的過了一天,等到下午放課之後,她就到門房去等言瑞謙,可等了半天也不見言瑞謙回來,只好先回聽雨軒,讓青竹繼續在那裡等着。

一直等到傍晚時分,青竹才跑進來,給言昭華傳信兒,說道:

“小姐,公子回來了,不過是給擡回來的。”

言昭華趕忙放下了手裡的賬本,驚訝的看着青竹,說道:“怎麼受傷了?”

青竹讓言昭華不要擔心,趕忙說道:“奴婢看着不像是受傷,倒像是累着了,兩個穿着短打的官差送他回來的,公子嘴裡一直在念叨什麼,不去了不去了,再也不去了。”

言昭華一邊聽着青竹說話,一邊往言瑞謙的院子趕,趕到的時候,正巧碰上了在外觀望的言書彥,看見言昭華,言書彥立刻迎上來,對她說道:“大姐,二哥哥是不是被打了,手腳都軟了,是給人擡回來的。”

言昭華沒空理他,直接提着裙襬去了言瑞謙的房裡,那兩個送他回來的都已經走了,房裡就只有兩個書童在照顧言瑞謙,看見言昭華就趕緊識趣的行禮出去了。

言瑞謙趴在軟榻上,倒是沒睡,只是灰頭土臉的整個人像是被榨乾了一樣,雙眼呆滯的看着前方,連言昭華站到他面前,他都反應了很久才反應過來,而反應過來之後,就像是沙漠裡快要渴死的人看見了綠洲一樣,掙扎着從軟榻上爬了起來,一下子就撲到了言昭華身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言昭華被他掛着脖子,忍受着他所有重量,耳朵裡還要聽他的嚎啕大哭,忍不住往後躲了躲,言瑞謙一個沒巴住,整個人就砸到了軟榻上,哭聲短暫的停止了,發懵的看了看言昭華,眼神有點小受傷,似乎在對言昭華控訴,沒一會兒他就轉了個身,繼續對着牆壁大哭起來。

言昭華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今兒一天肯定吃了不少苦,看他手上全是灰,虎口那裡似乎還給磨壞了,手背上也擦傷了一點,再加上他毫不遮掩的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淚,讓他原本還算俊秀的臉一下子變得邋遢不堪起來,連言昭華都忍不住嫌棄他這副樣子,對外面說道:

“打兩盆熱水進來,給公子洗手洗臉。”

外頭的人應聲去了,言瑞謙一邊哭一邊偷看不再理他,兀自坐到一旁的言昭華,哭着哭着就沒什麼興趣了,扶着後腰掙扎着坐起來,對言昭華說道:

wWW◆ttKan◆C O “姐,你就直接跟我說了吧,你是不是在報仇呢?就因爲我跟你說了幾句不好聽的話,你就讓人這麼整我,我是你的親弟弟啊,我……”

言瑞謙的話還沒說完就戛然而止了,因爲兩個書童打了熱水走進來了,言昭華見他這樣,便知道範文超今兒一定知會過這小子回來不能瞎說昨天的事情。

因爲有人在,言瑞謙除了洗手時小小的嗚咽兩聲,其餘倒是沒說什麼廢話,等到把手和臉都洗乾淨了,屋子裡伺候的全都出去了,言瑞謙纔來到言昭華跟前兒,說道:

“姐,就當我求求你,明兒別讓我去了吧。他們那兒我適應不了,簡直就是玩兒命啊,我今兒跑了足足有半個京城那麼遠,兩條腿跟掛了鉛似的,原以爲中午可以休息,他們又讓我拎石錘,扎馬步,我,我哪受得了那個呀!我,哇——我不管,你給我去說,你給我去說說,他們就是存心要整死我呀!”

言昭華看着言瑞謙毫無形象的告狀大哭,心裡倒是有點心疼的,畢竟是自己的親弟弟,看着他吃苦,言昭華也是於心不忍,可這個孩子前世和今世都沒吃過苦,所以前世給人算計的那麼慘,他也無力翻身,到了這一世,言昭華再不能眼看着他長歪下去,不管裴宣這個方法最後有沒有用,言昭華都想試一試,這對言瑞謙來說,真的是個機會,範文超最多就是讓他體力上苦點,有裴宣在,應該不至於把言瑞謙怎麼着,看這小子還有力氣在她面前哭訴,言昭華就知道,他其實也沒那麼累,十幾歲的男孩子,精力好着呢,這會兒累了,過會兒力氣又來了,跑跑跳跳的傷不到根本,卻也能培養一個人的心志,那些軍裡的將領,不都是從這一步慢慢熬下來的嗎?

當然了,言昭華也不是要讓言瑞謙從軍,就是想讓他性格堅毅一些。想通了這一點,言昭華便果斷的拍拍言瑞謙的肩頭,說了一句:

“什麼都別說了,你好好的,總能留一口氣吃飯的。”

言瑞謙欲哭無淚的看着自家這個狠心的姐姐……現在收拾包袱離家出走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