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如瀾這般推諉,一個丫鬟尚且能看出來,更何況是徐家母子?
上午謝如瀾又來了一趟,幾番交談下來,叫徐夫人有氣撒不出,連中飯都未曾好好吃。
徐文淵看在眼裡,心中窩火,卻礙於謝府的丫鬟在身邊,不好說這些私事。
好容易吃了午飯後,桃紅將一應餐具收拾完畢,行了禮笑道,“徐夫人且先好生歇着,奴婢去去便回。”
徐文淵頓時便道,“不必了,桃紅姑娘去歇會兒吧,我陪母親說說話就要午歇了。”
這吃飯時的氣氛,桃紅自然是看出來的,聽了這話,忙笑道,“奴婢遵命。”
見桃紅出了門,徐文淵這纔開口道,“母親爲何悶悶不樂,可是因爲那謝三小姐?”
一想起這個即將下文定的未婚妻子,徐文淵心中也有些不舒服。他雖然是庶子,可是自幼是養在主母身邊的。徐氏平日裡吃齋唸佛,性子又極爲和軟,對待他也如親生一般悉心教導。
他平日裡都不曾頂撞過的嫡母,這幾日卻叫這個女子衝撞了數次,這個親事,他是越來越不滿意了。
這親事是雙方家人所定,他原本心中就百般不願,如今見到那謝三小姐的品行,越發的起了退親的心思了。
只是,想要退親,還需的先說通嫡母纔是。
徐夫人何嘗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聽他問話,嘆了口氣道,“原想着謝家百年望族,家中教養出的女兒嫁給你,也算是咱們家高攀了。更何況,之前又是他家主動攀的親事,無論如何不會叫你委屈的。誰料想,那謝家女竟然是這般模樣,簡直令我心寒。”
聽徐夫人這口氣,徐文淵也有些憋氣,道,“這兩日我與謝三小姐的兄長一同遊街,那人性子極爲尖酸刻薄,且還一心鑽營。連男兒都是這等的嫌貧愛富,那女子又是這般不重德行,母親,這門親事,咱們當真還要繼續結交麼?”
聞言,徐夫人一愣,繼而便有些面上發苦,“此次前來,本就是老爺之命,要與謝家結親的,咱們縱然心中不喜,難不成還能退親麼?”
“有何不可呢?”徐文淵走到徐夫人身邊,半蹲着身子握着她的手道,“母親試想,這謝家人這般態度,一看便是無意結親,咱們又何苦死死貼着不放呢?依我看,倒不如退親了乾淨,也好叫謝家人知道,咱們不是非她不可了!”
“哎,兒啊,母親知道你的心思。只是——”說到這裡,她輕輕地揉了揉眉心,道,“我修書一封給老爺吧,若是那謝家小姐依舊如此狂妄無禮的話,待得徵詢了他的意見後,這婚再退不遲。”
“也好。”見嫡母鬆口,徐文淵也鬆了口氣。這等女子娶回去,他以後怕是連家都不願意回了!
“她們當真這麼說?”
聽完柳綠的彙報,陸氏皺了皺眉,道,“居然這般都沒能讓她們下定決心馬上退親,這徐家人還當真好欺負呢。”
一旁的謝如瀾輕嗤了一聲,不屑道,“娘當真以爲她們是好欺負麼,不過是看上謝家的權勢罷了。哼,這親事,我是非退不可了!”
陸氏卻有些心中猶豫,因道,“其實,我倒是覺得,諸如徐家這般,你嫁過去之後,定然沒人敢欺負了你去。要不然,咱們就順水推舟的嫁了吧?”
其實陸氏一直都覺得,這門親事挺好的。只是女兒一向有主見,她也想讓女兒攀上高枝,這才縱容着謝如瀾。
聽了這話,謝如瀾還未說話,就見謝淮揚擺手道,“娘,可萬萬使不得,我跟你說,那徐家人太摳門了!這兩日在京城吃飯花銷,他竟然連一隻三十兩的桂花鴨都不肯買,後來一聽說我要去的戲園子一次花銷幾百兩,更是嚇得臉都白了。這樣的人家嫁進去,妹妹能有什麼福氣?”
更何況,這小舅子這樣慫包又沒錢,以後可指望不上他!謝如瀾有心思爬高枝,對自己可是百利而無一害呢。他現在越看那個徐文淵越不順眼,若是這樣的人當了自己的小舅子,他想想就覺得不爽呢!
見兩個孩子一起反對,陸氏這才熄了心思,道,“既然這樣,那就再來一味猛藥,不由得她不退!”
見狀,謝如瀾頓時勾起笑容,討好的湊到陸氏身旁道,“娘,什麼猛藥?”
......
踩着正月的尾巴,萬物也有了些復甦的模樣。謝府的建築設計的是江南婉約之風,如今在初春的日子裡,也越發的顯出精巧和別具匠心來。
徐夫人經不過柳綠的遊說,午休之後,便跟着她一同去了小花園。
她這幾日在謝府住的着實憋屈,陸氏的綿裡藏針、謝如瀾的刻薄嘴臉都讓她屢次想甩袖走人,而近日徐文淵的話,更是讓她生了退親的心思。
沿着府內的碎石小道一路前行,看着周遭抽出嫩綠枝椏的柳枝隨風搖擺,徐夫人的心方纔有些好轉。
眼見着徐夫人臉上露出了笑意,柳綠頓時笑着跟桃紅道,“你看,我就說夫人應該出來走走吧,這一出來,徐夫人就笑了呢。”
桃紅無奈的搖頭道,“偏你會躥撮,雖說是正午,可日頭又不大,若是凍着了貴客,看你還怎麼說。”
聞言,徐夫人笑看着二婢,道,“二位姑娘有心了,只是我多病之軀,倒是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她的身子一向不好,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年都一無所出了。
聽了這話,二婢忙得笑着擺手,道,“徐夫人這是哪裡話,咱們既然奉命來伺候您,自然要面面俱到的。”
如此邊說邊走,不過走了百十步,徐夫人便有些累了。桃紅一向會看眼色,見狀忙得扶着她走到了一旁的亭子內坐下。
身後的柳綠暗自不屑的撇了撇嘴,而後朝着暗處做了個手勢。
不過一會兒,便聽得一陣嬌俏的笑聲傳來,“我說怎麼今兒一出門,廊下的八哥就不停地叫呢,原來是要遇見徐夫人呀。”
只見來人着一條藕粉色的娟紗金絲繡花長裙,上着一件絲綢罩衣菊紋上裳,外面又披了銀鼠白狐尾披風。她生的本就不差,再加上精心裝扮之下,整個人更顯得格外嬌俏。
謝如瀾走到徐夫人身邊,漫不經心的行了一禮,道,“徐夫人有禮了。”
徐夫人出來本就是爲了散心,此刻見到她,先前的好心情頓時就有些煙消雲散了。只是礙於面子,她卻不得不起身笑道,“原來是謝三小姐,免禮。”
謝如瀾早在她說出這句話時,就已經站直了身子,倒是顯得徐夫人這一句有些多餘了。
“翡翠,去給我端盤點心來,我要坐着跟徐夫人說會兒話。”謝如瀾吩咐完,又笑看着徐夫人道,“難得今兒風小,不然,我還沒機會能跟您坐在外面吃東西呢。”
這擺明是說她身子太弱,天氣不好就出不得門呢!這麼明顯的弦外之音,徐夫人豈會聽不出?只是她教養一向好,此時也不願跟謝如瀾計較,只淡淡道,“三小姐客氣了。”
“瞧我這話,是說的客氣了。咱們馬上就要成爲一家人了,到時候,我能天天陪着夫人您吃東西遊玩呢,您說是也不是?”謝如瀾臉上笑的放肆,分明是詢問的口氣,卻透出一股子倨傲的味道。
徐夫人聽得心中氣悶,因道,“可惜我吃齋唸佛多年,怕是跟三小姐的飲食習慣到不了一起呢。”
“那有什麼的?夫人又不是天生吃齋,破了戒不就好了。而且我娘說了,女兒家就要多吃些肉食,才能好生養呢。”說着,謝如瀾又一副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夫人這些年無所出呢,莫不成也是吃素造成的?”
“你!”
徐夫人被她這話氣到,剛要發作,就見謝如瀾一副說錯話的模樣,吶吶道,“夫人,我這個人一向心直口快,若是說出的話得罪你了,還望您一個長輩不要與我計較吶。”
她剛說完,就見翡翠提着食盒走來。待得那食盒裡的點心擺上桌子之後,徐夫人越發的皺起了眉頭。
這四樣點心,竟然全部都是些不易消化之物,且有兩樣還是肉製成的。
明知她向來吃素,卻故意帶了這些東西,這個謝如瀾,當真做的好!
而面前的謝如瀾,卻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嘻嘻笑道,“夫人,來嚐嚐這個豆蔻肉乾,是父親的商隊從極遠的地方帶來的,十分耐嚼,味道不錯呢。”
徐夫人有火氣不得發作,只木然道,“謝三小姐好意我領了,你吃吧。”她現在對於謝如瀾越發的反感了,這樣的女子,絕對不能娶進家門!
謝如瀾見她拒絕,將手中的肉乾拋到一邊,冷哼道,“徐夫人,我這般討好與你,你卻絲毫都不領情。這讓我很是懷疑,若是我進了你徐家門,會不會被虐待致死呢!”
“謝小姐,你這是說的什麼話!”
聽到此處,徐夫人再也忍不住,站起身子道,“我處處忍讓於你,你爲何又要咄咄逼人?若是你當真不想嫁,只需說一句便是,何苦這般來作踐人?”
“你說什麼?我作踐人?你居然污衊我的名聲!徐夫人,你也太過分了!”說到這裡,謝如瀾又突然靠近了徐夫人,低聲道,“我懂了,你是自己生不出兒子,所以害怕你這個庶子娶到家世好的女子吧?你還當真歹毒呢,活該你身體差,活該你生不出孩子!”
“你,你——”徐夫人被她的話氣得臉色發白,顫巍巍的指着謝如瀾道,“你小小年紀,竟然說話這般刻薄,簡直是有辱謝家百年望族的名聲!”
“我是不是辱沒了謝家的名聲,還不勞徐夫人操心。翡翠,白玉,咱們走!”
謝如瀾輕蔑的看了一眼跌坐在凳子上的徐夫人,轉身便離開了涼亭。她今日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經過此事,徐家人便在再中意這門親事,徐夫人也不會允許自己進家門的吧!
她就是要氣這些人,便是退親,也不能是由着她的口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