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謝如琢明白過來,蕭君夕方纔微微一笑,道,“現下可明白了?”
謝如琢卻又有了新的疑惑,“夕哥,你那個線人是?”
蕭君夕勾起一抹笑意,“沈婧慈的身邊人。”
聞言,謝如琢臉上的笑意也越發的擴大了起來,“我還當溫如玉已經是老妖孽了,原來我身邊還一直呆着一隻老狐狸!”
蕭君夕輕輕颳了一下她的鼻子,鏡中的女子一臉盈盈的笑意,一頭青絲柔順的披在背後,臉上脂粉未施,可那眉眼之間,格外有一抹勾人的媚色。
蕭君夕看的心頭起火,一把將她打橫抱起,而後在謝如琢的驚呼聲中道,“那老狐狸現在餓了,你是不是要甘心做點心?”
男人的聲音帶着絲動人心魄的勾引,直叫謝如琢將一雙藕臂摟上了他,嬌聲道,“心甘情願。”
羅帳被蕭君夕隨手扯落,也遮住了牀上的一片旖旎風景。
只可惜,這風景註定是要被有些人給掃了興的。
門外一聲輕咳,繼而便有男人高喊,“天黑啦,着火啦!”
蕭君夕氣息一滯,旋即咬了咬牙,而他身下的謝如琢在聽到那聲音後,再看臉色已經黑了的蕭君夕,頓時便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有美色不可享用,蕭君夕縱使咬牙切齒,也不得不起身,將還未曾解開的衣服整理了,這才掀開羅帳走出去,將門“吱呀”一聲打開來。
月色皎潔,有男人一襲紫衣站在門口,一臉閒適的搖着扇子。
門開,男人戲謔的笑,“咦,火滅了?”
蕭君夕似笑非笑,繼而便擱腳踹了過去,道,“原先滅了,看到你又起來了!”
溫如玉見他這模樣,便只蕭君夕是真惱了,當下就跳腳道,“徒弟救命呀,有人過河拆橋啦!”
眼見着二人在月下過招,你來我往的好不熱鬧。謝如琢抱臂站在門口,語笑嫣然道,“咦,師傅,你這招出的不好,當心下盤不穩!”
蕭君夕原也是自幼練功的,只是他身子一向不好,眼下雖說好了起來,到底是打不過溫如玉的。
只是溫如玉又怎麼可能真跟他過招?不過是邊閃邊躲,還得一面耍寶,“徒兒你可真狠心,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話果然不錯!”
他這邊戲謔不已,蕭君夕則咬牙切齒,二人臉上都掛着笑意,可惜一個是眼中帶笑,一個是眸裡含冰。
待得二人打的盡興了,謝如琢方纔走上前去,替蕭君夕擦了汗,這才象徵性的道了一聲,“師傅,我的確是潑出去的水,可這欺師滅祖原也是跟您學的,不過是青出於藍罷了,師傅可莫要太自豪。”
見她這笑意盈盈的模樣,溫如玉不由得再嘆了一聲,“看看,我這乖巧可人的小徒兒都被你帶壞了!”
蕭君夕瞥了他一眼,自顧的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問道,“你大半夜的翻牆進來,就爲了跟我打一架?”
溫如玉也隨着走過去坐在他的對面,噙着一抹笑意道,“自然不是,今兒個來,是告訴你一件有趣的事兒。”
看他二人這樣子,謝如琢便知一時半會也睡不了了,索性走進屋裡泡了一壺上好的碧螺春,這才端着茶水走了出去。
不想剛出來,就聽得蕭君夕問道,“他們去找你做什麼?”
謝如琢好奇的問了一句,“誰去找師傅了?”
溫如玉回眸一笑,衝着謝如琢拋了個媚眼,而後在蕭君夕幾欲吃人的目光下道,“自然是那對姦夫淫婦咯。”
他一說這個,謝如琢便知道說的是蕭君涵和沈婧慈了。溫如玉對這二人一向沒有好感,到了後來索性便以這個稱呼代言,倒是好生的貼切。
只是,“他們居然去找你,是有什麼目的?”
溫如玉倒是看得十分清楚,“乖徒兒,你還記得去年武林大會麼?那沈婧慈估摸着是猜到了什麼,所以去宮中試探本座去了。可惜,本座是那麼容易被人知道底細的?”
昨日蕭君涵二人就去找過他,可是他當時並不在。今日他一進宮,就看到二人正在那兒守株待兔呢。
可惜他們是蠢貨,自己卻不是笨兔子。他當下就帶上了薄如蟬翼的*,做了一個醉心醫學的醫者模樣,直糊弄的二人一愣一愣的。
一看溫如玉這個模樣,謝如琢便知道他肯定沒做什麼好事兒,一臉感興趣的問道,“師傅,你對他倆做什麼了,說來也給我樂呵一下唄。”
溫如玉嗤笑道,“什麼都瞞不過你,至少本座的確沒有做什麼呀。只是說了一句‘側妃體虛,恐是難孕之體’罷了。”
“就這些?”雖然這話是溫如玉的風格不假,可她卻不相信溫如玉會什麼事兒都不做。
還是蕭君夕最瞭解他,微微一笑道,“他能做什麼,至多再給人下個避子粉,叫別的醫者診斷不出來,再拐過來乖乖求他罷了。”
聞言,溫如玉頓時撫掌大笑,道,“還是你懂我。”
蕭君夕說的一字不差,不過還有一點,“本座順便告訴那沈婧慈,她體內被人下了毒,可這個毒本座能解。”
謝如琢當然知道溫如玉不會誠心實意的給沈婧慈解毒,冷笑道,“沈婧慈也不算笨,居然只憑一個姓就猜到了你,可惜,她對上的卻是隻老妖孽。”
“本座明明是玉樹臨風美男子,老妖孽這詞兒是形容我的麼!”溫如玉跳腳。
蕭君夕卻補刀,“的確不是,把禽獸說成妖孽,太侮辱妖孽了。”
說完,蕭君夕將手中茶盞放下,起身攜了謝如琢的手道,“娘子,咱們該安寢了。至於旁人,願意在外面坐着,那就自便吧,反正皮糙肉厚的,也凍不壞。”
眼見着蕭君夕二人就這麼堂而皇之的進屋了,溫如玉頓時目瞪口呆,“蕭君夕,你的臉皮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厚了?”難道說,這換血之後還能將人的臉皮也給換沒了不成?
只是這鬱悶歸鬱悶,將事情說完,溫如玉也惦記着家中的鳳如虹,當下起身將手中摺扇輕搖,施施然的朝着門外走去。
不過他的腳步剛邁開,就聽到蕭君夕開口道,“過了中秋,我陪你回去一趟吧,祭奠下藥王。”
溫如*步一頓,便知道他們都知道了,他的眉眼暗淡了一下,轉而笑道,“好哇。”
那個倔老頭,孤單了一輩子了,不能連死了也沒個說話兒的人。一起去看看他,也好。
直到溫如玉走了之後,謝如琢方纔嘆息了一聲,道,“我突然覺得,師傅好可憐。”
鳳如虹將自己變成了藥人,雖然能夠陪他相守一生,可到底藥人是不能有子嗣的,真不知二人這樣是福是禍。
蕭君夕摟着她的肩膀,輕聲道,“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一陣風吹來,將天上的明月也遮蓋住,天地間忽然便暗了下來。
蕭君夕看了眼天色,緩緩道,“要變天了,進屋吧。”
天的確是變了,到了第二日,便呼啦啦的下起了雨來,一連兩日都沒有停歇的跡象。
正是清晨時分,有雨水順着琉璃瓦滴滴答答的下落,將地上鬆軟的泥土都砸出了一個個的小水坑。
謝如琢正在書房替蕭君夕磨墨,他的婚假已經休完,便是冒着大雨,也是要去上朝的。蕭君夕如今在兵部領了職位,一切大小事務都歸他打理。謝如琢心裡明白,這是靖帝在有意培養他。
只有抓住了兵權和財力,纔算是抓住了這個國家的命脈。靖帝很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兵部給了他的兒子,而工部則在自己手中。
如今正是跟越國開戰,所有人都當這是個苦差事,除了那極少數的明白人。
而蕭君涵,很明顯不是那個糊塗人之一。所以今晨的聖旨一下,他便第一個反對。只可惜,他的反對不但沒有生效,反而讓靖帝的心中起了警惕之心。
下朝之後蕭君夕一回來,便將事情跟謝如琢說了。謝如琢聽得格外有興致,將研好的墨放在蕭君夕面前,才慢悠悠道,“也許我們可以利用下他這種心理,去做一做文章。”
外間的雨滴滴答答落個不停,謝如琢這話說完之後,心中卻是咯噔一聲。
她突然之間發現,自己不知在何時竟然算計人心算計的這麼順理成章了。曾幾何時,那個心靈乾淨的謝如琢已經死掉了,而自己的心也被染上了墨,再也洗不乾淨。
蕭君夕無意中回望,便見她眼神中帶着一股子的蒼涼,他心中一疼,將謝如琢的手拉到自己的掌心中包裹住,柔聲道,“一切有我。”
謝如琢苦笑一聲,眼中帶着一抹的不自信,道,“夕哥,這樣的我,你還喜歡麼?”我想要給你一個最好的自己,可是我卻發現如今的自己,已經變得骯髒市儈,變得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變得面目全非。
那麼這樣的我,還值得你去喜歡麼?
謝如琢突然不敢再想下去,她原本一心報仇,可是跟蕭君夕在一起之後才發現,這個世界上除了仇恨還有許多值得她去珍惜的東西。然而她重活一世,也再回不去以前那個驕縱卻乾淨的謝如琢,如今的她,眼中蒙了仇恨,心上就多了污垢,這是真實的改變,誰都忽略不了。
若是有朝一日,她變成了沈婧慈那樣的人,可以將所有事情都拿來權衡利弊和算計。這樣的她,也就在報仇的時候,將自己一併毀掉了。
這絕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蕭君夕明白她的意思,嘆了一口氣,將她抱在懷中,與謝如琢對視着,道,“琢兒,你聽我說,你跟她不一樣,至少你是爲了親人,而不是爲了一己私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