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丁顯得有些驚奇,他家主子可是從不準外人輕易來這裡的,怎麼,這回居然同樣讓別人來這裡?
“是,奴才明白了。”驚奇歸驚奇,可他仍舊是發揮了作爲一個家僕的精神,不該他問的他絕不會多問。
說完一溜煙的跑出去回話了。
屋內,那人幽幽的起身,擡起修長的手指理了理衣襟,面上看不出神色。
“卿卿……”他低聲復語……
南陽府門外於清華等了許久,終於見到那名進去通傳的家丁跑了出來。
“小哥,如何了?”不等那家丁說話,於清華就先發問。
那家丁微喘着氣,回到:“請公子跟小人走吧,我家世子讓小人帶您去見他。”
聽了這話,於清華的表情顯得有些漠然,頓了頓,才道:“如此,那便請小哥帶路。”
那家丁點點頭,轉身就往裡走,於清華跟着也走了進去。
一路上,二人拐了好多道彎,又繞了好幾處庭院,終於來到一處看上去很是幽靜的小院子。
於清華顯得有些詫異:“是這裡?”
那家丁點頭:“沒錯,就是這裡,公子請您進去吧,我家殿下就在裡面等着您呢。”
於清華擡頭望了望這個看似無華的小院,當即也不再多想,上前一步,推開院門,就走了進去。
院子不大,裡面只有三間房,一間主屋,兩間偏室。
主屋的門並沒有完全關實,而是半虛掩的,於清華看着那半扇虛掩的門,忽然覺得心口一直在躁動的那種感覺消失了,取而換之的是一種極爲平和的心態,她微揚嘴角,也不多停留,就直接的走向主屋那裡,站在門前,伸手,拉開門。
“吱呀。”一聲,房門被拉開。
於清華吸了一口氣,而後擡腳進去。
室內,光線不足,顯得有些偏暗,於清華的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能適應這屋中的光線,等她能夠看清屋中的東西之後,她的目光便直接被眼前佇立的一個背影吸引過去。
一個背對着她的人,修長的身子,大紅的衣衫,烏黑的墨發柔順的傾瀉在身後,披散雙肩之間,大紅的衣衫寬鬆的掛在肩上,露出雪白的酥肩。
這個熟悉的背影……
於清華狠狠的閉上眼睛,感覺自己的呼吸越來越重,她慢慢的平復了好久,等到終於能夠正常呼吸的時候,她才緩緩的睜開眼睛,目光,直直的注視着眼前的人。
“不轉過來看我嗎?”於清華用別樣歡快的語氣開口,只是她的雙肩都在顫抖,雖然已經很強烈的抑制了。
面前的人沒有回答,於清華卻也不惱,只是自顧自的說道:“不好奇我是爲什麼來嗎?”
說完徒自一笑:“聽說你要成親了,呵呵,是江括的女兒嗎?”
“江採月……那個女子我見過,是個很好的人。”說着,於清華的語氣帶着一絲笑意:“沒想到,你也會成親。”
“我曾以爲,這一世,你都不會成親的……”
“曾是這樣以爲的,你不會成親……”
說話間,於清華又換上一個惶惶的表情,笑得有些勉強:“呵呵,我怎會有這樣的想法,怎會這樣想,你不會成親……”
而後她擡眼,目光直直的看着他:“我爲什麼會有那樣的想法呢?”
“你知道嗎?我曾以爲,這一世,我會隨你一起,不成親又如何,不嫁人又怎樣
,呵,那算什麼……我是不會嫁人的,不會嫁給別人的,因爲,那樣我會不甘心,很不甘心……你也許不知道的,我下了怎樣的決心,雖然,我也曾無數次的幻想過,終有一天,我會在所有人的祝福中,與你,一同換上一襲大紅,漫天花灑下,能夠躺在你的懷中,那樣,正大光明,無所畏懼,與你廝守……”
這聲音訴說着,是那樣的美好,仿若已然成真,可是,隨之即來的又是一眼的未然。
“現在看來,那時的我很像白癡一樣,我怎會那樣想呢,怎會那樣想,那種想法,怎麼會是我的……呵呵,真是傻,竟然會相信,真是傻……”
於清華擡手一扶額前的發,溫溫道:“我這樣的傻,所以,即使被騙,也是活該對吧?”
好像是想要問他,可是她卻不等他的回答。
“對啊,那時我怎會有那樣的想法,若你一世無法娶親,那麼我就一世不嫁任何人……怎會這樣想……”低低呢喃着,仿若無人。
“其實,我早該明白的,不管怎樣,在你消失的時候,我就應該想到一切的,你離開,是不是已經做好打算不再見我了呢?”這句話,她是注視着他的後背問得。
“呵,我幹嗎又要問你,明明已經該想明白了的……”低頭嗤笑,自嘲的模樣。
“可是,即使是這樣,我仍是有話想要問你。”
她的目光,灼灼如火,盯着他,一瞬不瞬:“在那之前,我想要確認一件事……”
“我該如何稱呼你呢,是南陽世子蘇畫瓷,還是——無塵大師顧楓晚呢?”
說到這裡,於清華的雙肩狠狠一震,好像是用盡了全力一般,只是這一句話,便好似要了她的所有力氣。
她問的顫抖如斯,可是目光卻自始至終的堅定不移。
給我回答,給我回答,顧楓晚……
於清華站在那裡,不動分毫,就這麼注視着那人的後背。
忽而,他的身子微微一動,而後,在她的注視下,他終於緩緩的,轉過身來。
大紅的衣衫隨即轉動,落下一片芳華,他的胸前露出大片的白皙,精緻的鎖骨隱隱透着光華,他的脣角上揚,分出一絲媚惑的繚亂,眼梢仍是如曾經般的風華無二,只是,那張宛若謫仙的瑩華面容,卻並不是她貫見的那張屬於蘇畫瓷的臉孔。
這張臉,這樣看來,竟是比以前那張桃花樣的面孔還要妖嬈,仿若渾然天成的媚惑,與生俱來。
可是,這張臉,她卻並不陌生,甚至是,比蘇畫瓷那張臉還要熟悉……
她,曾親手撫摸過他……
這是,顧楓晚的臉……
“呵呵……”於清華無力的笑出聲。
竟然,真是他……
今日,是她第一次見到他穿這身紅衣,用這張臉,配這樣妖嬈的裝扮,奇怪的是,她竟然絲毫都沒覺得有哪裡奇怪,沒有突兀,反而是莫名的搭配。
他的眉眼帶着她沒見過的妖嬈,狹長的雙眼,竟是桃花一般。
原來,他本就是自帶魅惑的狐狸眼型,這個樣子,她曾在蘇畫瓷的臉上看過多次,可她卻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在他的臉上看到。
他一直都擁有這樣的一雙眼,只是,她從未注意到過,因爲,他總是那樣淡若的模樣,即使是笑,也宛若似無。
呵,竟是到今日才發覺……
這算什麼呢,算什麼呢……
“卿卿
……”他笑,聲音魅惑如初。
但這聲音卻聽得於清華宛如掉入冰窖一般的寒冷。
果然,這個聲音,這個聲音,不是蘇畫瓷的……
可是,卻比原來的還要妖媚幾分……
那樣相像的感覺,爲何,她以前從不這樣覺得?
於清華緩緩的擡起腳,上前幾步,而後,她在他的身前站定,看着他那張近在咫尺的絕色容顏,她笑顏如花。
俯身,在他身前,她將面容湊近他的脖頸間,而後,傾身於上,直到她鼻間的溫熱細細的打在他的肌膚之上,她卻忽然抽身,急忙的後退。
再擡頭看向他時,她的眉眼彎彎,聲音驚奇:“是一樣的呢。”
當她伏在他的頸間,那樣熟悉的馨香傳入鼻間,她卻忽然想哈哈大笑。
竟然,真的是一樣的味道,那樣令她沉迷,那樣熟悉的味道……
爲什麼,她以前從未發覺……
不,其實,她早就察覺了,早就知道了……
對的,她早就知道的,這些根本不能稱之爲破綻的破綻,其實,她早就知道的……
只是她從來不想坦誠對待,不想承認罷了,她一直都在逃避,一直都在自欺欺人,她一直不想去觸碰那個真相:顧楓晚就是蘇畫瓷,蘇畫瓷就是顧楓晚……
呵,今日,她總算得要親自面對了。
“卿卿……”他笑的別樣如華,聲音絲絲入耳。
於清華揚着笑顏看他:“你這樣叫我,我可不可以認爲你對我是動了真心呢?”
沒有預想中的勃然大怒,沒有假定的憤然,真到了眼前,她竟是這樣的坦然相對。
“呵!”他輕笑。
而後,緩緩的走近她,伸出手,繞起她耳鬢的發,柔聲問:“是何時發覺的。”語調平淡至極飛,仿若是在問她今日吃什麼一般。
於清華平靜的與他對視,任他那熟悉的馨香縈繞在鼻間。
“從我的皇兄被人搶抓回京,左相與南陽王調動軍隊守在城外時開始。”
“哦?”顧楓晚語音微微上揚。
“怎麼發現的?”
他問得那樣輕鬆,絲毫沒有愧疚之感,於清華卻也不鬧,身爲平靜的答道:“不覺得奇怪嗎?天子仍在,他們就敢動太子,而且理由如此的粗糙和牽強,這正說明他們迫切的想要得到皇位,必須要把父皇合法的繼承人給扳倒,隨便什麼罪責,都要給他強安上一個,如此急迫,還真不像那個可以爲了得到皇位伺機等候十餘年的南陽王的做法。”
說完,又是一笑:“自然,單以此還不能說明什麼,真正讓我開始懷疑的是,在我父皇逝世之後,南陽王的大軍就入城了。”
她的目光微亮,看着顧楓晚,笑道:“這個天下,沒有一個人可以理所當然的坐上皇位,除非是他打下的江山,亦或是他有合法的繼承權,而這兩樣,南陽王都沒有,當然,除卻這兩個條件,他還有一個捷徑,那就是,得到傳國權器。”
於清華靜靜的訴說着,仿若是與她無關的話:“沒有得到先皇授命就強行登位的人,即使他坐上了那個位子,也不會被天下人所承認,更別說還有那麼多擁有野心的藩王,他們自然更不會認可,這個人若是強行登位,那他只會是一個以下犯上的亂臣賊子,可是,若他得到了傳國權器再行登位,那麼一切就都不一樣了,反而言之,這個時候,他也就被天下人認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