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三年裡,你每日都派人去吳國打探她的消息,並要人將她的信息傳回給你,你這樣在意她,卻又不讓她知道……每年公主的生日,你都會親自去看她,可是她都不知道,這一次,你還爲了救她,而弄傷了腿,若是公主知道這些,一定會難過死的。”
什麼話?
什麼叫做這三年裡,每日都派人去吳國打探她的消息?什麼叫做每年她的生日,都會親自去看她?什麼叫爲了救她傷了腿?
於清華突然就想到,在她今年生日的前兩日,她沒有通知吳玥便跑出世子府,然後,便裝去到集市,在逛集市的途中,她好似看到了一個戴面具的人,她覺得很熟悉,當時便追着那人的背影,那人好像也知道她在找他一樣,所以跑得飛快,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於清華茫然的站在街市當中,茫然的環顧四周,也沒能看到那個面具人,卻忽然聽到一人大喊:“小心。”
她一轉過身就見到有一輛大馬車正向着她急速駛來,她當時愣在那裡,已經把什麼都忘了,腿腳好似都被灌了鉛一樣,長在那裡,動也動不了。
她當時真的覺得,要完了。
正當她認命的閉上眼,等待被撞時,卻突然有一個人衝上來,以身護住了她,鼻尖瞬間一閃而過的熟悉氣息,她還沒來得及去辨識,就聽耳邊一個“咔嚓”的聲響,接着有一個人隱忍的哼聲在她耳邊響起。
於清華聽到周圍的行人喊道:“軋到人了,軋到人了。”
而後,她便失去了知覺,昏了過去。
醒來,是在世子府,她沒有什麼事情,卻聽吳玥說,是被一個戴面具的人送回來的,而那人當時以身護她,被撞到了,抱她回來時,都是瘸着腿的。
顯然,那人被撞得不輕,可是他沒有留姓名,也沒有說住址,什麼要求都沒提,就離開了,爲此,吳玥還擔心了好久。
那時,於清華雖然覺得奇怪,但卻也並沒有多想,她只當那日鼻尖聞到的時錯覺,而且,決不可能是一個人。
而今再想來……
於清華覺得她已經不知道怎樣來表達自己的情緒了,那麼雜那麼亂,令她幾乎想去撞牆。
“冬兒……你回去休息吧。”那個淡淡的男聲道。
“殿下……您別再這樣了,公主若是知道這些也不會好過的,如今,您的腿不能行走,她若是知道你是爲了救她而變成這樣,一定也不會好過的,而且,冬兒瞭解公主,雖然那個時候她被您傷的那樣離開,可是,她的心中,一定還是有殿下您的,你們二人,經歷了這麼多,如今,也不該再這樣兩兩分開了,如今,南陽王就要倒臺了,您還有什麼顧慮?或許最初您接近公主的目的不是純粹的,可是後來,您是真正的喜歡上她了,這一點,您並沒有向她撒謊,後來對她說那樣決絕的話,不過是不想拖累她,不過是想狠着心,讓她遠離你……”
“一直以來,您都說您自己配不上公主,您認爲她與您在一起不會幸福,你以爲,她若是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一定會離你而去……”
“可是,您想錯了,公主她是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我明白,對於公主來說,什麼纔是最重要的,她的心裡眼裡都是你,也只有你,不管你是誰,不管你是以什麼身份站在她的面前,她不都
是奮不顧身的喜歡上你了嗎?不管是蘇畫瓷,還是顧楓晚……她都喜歡到極致,她根本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冬兒在公主的身邊服侍她那麼多年,還從來沒見到過她那個樣子,彷彿已經失了自我,完全的癡迷了……這個樣子的公主,這樣心心戀着你的公主,怎麼可能會選擇離你而去?”
冬兒的話,在於清華的耳邊盪漾着,於清華一字不落的全部聽到了,可是,可是爲什麼,她卻聽不懂,真的不懂,一點都聽不懂……
她說的那些究竟是什麼意思?
她爲什麼要那樣說?
他有什麼苦衷?
他爲了不讓她受傷害,所以才選擇狠心逼她離開?讓她遠離他,讓她不再喜歡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設計好的,他其實,一直都是在爲她着想,爲她好?
呵,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呢……
這是怎麼了,這是怎麼了……
冬兒她,究竟爲什麼會說那些話,究竟爲什麼會在這裡,會在這個人的身邊,她是怎麼了,竟然爲他說話?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她不懂,她不懂,她什麼都聽不懂……
“呵……”
淡淡的笑聲在於清華的耳中彌散開來。
“你說的,我又豈會不明白……只是,我從未想過有一日,我會喜歡上她,呵,如我這般的人,怎配有喜歡的人,你若是爲她好,也不該希望她與我在一起……”
他那獨特舒雅的聲音別樣迷離,然而,他所說的話,於清華卻弄不明白,究竟是什麼意思。
“不……”
“正是因爲冬兒知道你們之間的所有事情,知道你是怎樣的人,所以纔會想要你們在一起,冬兒也明白,如果公主知道這些,她也一定會不顧一切的與您在一起的,因爲,她的心中一直都是你,從不曾忘卻過……”冬兒的聲音低低的,帶着一絲蔚然,於清華怔怔的聽着他們的談話,卻早已忘了自己爲何會在此。
“我是個不潔的人,此生都未想過要與何人在一起,呵,我生來便是一個笑話……你怎能想到,當那個被我喚做阿翁的老人顫着那雙骯髒的手撫摸上我的身體時,我是怎樣冷眼看他,我自始至終都不曾反抗過,因爲我知道,那是我的命,我逃不掉。”
他的聲音低沉而又淡然,但卻帶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其中,於清華聽的瞪大眼睛,連呼吸都忘記了。
“生來,便註定是個惑人的妖孽,這是阿翁與我說的,於我來說,怎樣都無所謂,因爲,這條命,是他給我的,他允許我活下來,所以,這身子,也不是我的,是他的,他想要,便給他……我沒有見過娘,呵,不,應該是說,在我的記憶中,並沒有孃親這個概念,那個可憐又可笑的女人,在跟她父親的男寵上了牀之後,便被她的父親軟禁,一直被喂藥,直到生下一個骯髒的孩子,血崩而死,呵,而我,就是那個骯髒的孩子……”
“我從小便很疑惑,爲什麼人人都有爹孃,而我卻什麼都沒有,阿翁告訴我,我生來就是一人,我沒有爹孃,於是,我再也不會問這樣蠢笨的問題……阿翁啊,那人是個骯髒到極點的人,我至今能記得他那淫褻的臉,乾瘦如柴的模樣,卻總是對着我的身子流口水,呵,真是噁心。”
“其
實,我是厭惡他的,所以,在他死了之後,我命人將他跺了去喂狗……他想讓我去認我的父親,嗯,就是那個他的那個男寵,他曾經最喜歡的男子,所以,他教我易容術,讓我去學習媚術,我做成的那副面具,是那個男人最喜歡的模樣,據說,是我的母親的模樣……”
“我接手了阿翁的暗香門,其實,我根本就不用照他所想的去做那樣的事情,但是,我卻仍是去了,自然,不是爲了他,而是因爲,在我的心裡,其實,也是希望那男人死的。”
“呵呵……”這笑聲是那樣的淡然,淡到令人心都揪緊了的疼。
“我活在這個世上的意義是什麼?我總是找不到一個滿意的答案,所以,我去魅惑那個男人,曾經最厭惡做別人男寵的他,居然也會禁不住誘惑,爬上了我的牀,即使,他明明知道,我是他和那個女人的兒子,是他的親生子,但,這對他來說,又算的了什麼,他不還是照樣夜夜留戀我的房間嗎?”
“我想的了,我並不想讓他就那樣平淡的死去,既然他喜歡這個他親自創造出來的身體,那便給他,但是,我要他得到他最想要的東西,權利,帝位……這是他最想要的,曾經,他爲了權力,可以爬上阿翁的牀,以色事人,而今,我便助他爬到最高點,但是,當他站在那個最高點時,我便會拉他下來,我會讓他知道,怎樣纔是最慘。”
“還有阿翁,爲了感謝他對我的養育之恩,我會滿足他的願望,把這個他最愛的男人葬在他的身邊,讓他們死都糾纏在一起……呵,如今,我就快完成這一切了……”
靜靜的訴說完這些,殿外的於清華早已呆若木雞,她已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聽到了些什麼……
這個人,真的,是她認識的那個人嗎?
是那個高潔的,淡漠的,妖冶的,壞壞的……他嗎?
怎麼會,怎麼會是這個樣子……
究竟,究竟是怎麼回事?
誰能來給她解釋一下,這些究竟都是些什麼,都是什麼啊……
“呵……你說,這樣的我,還可以繼續站在她身邊嗎?還可以允她一世嗎?我,並非她心中所想的那樣,不管是哪個,不管是顧楓晚,還是蘇畫瓷,那都不是我,真正的我,骯髒到極點,髒到連我自己都不願觸碰一下,這樣噁心的人,這樣骯髒的人,怎麼還能陪在她的身邊,怎麼還能讓她喜歡,心心戀之,呵,真是噁心呢,她若是知道我是這樣一個人,不知道,會不會瘋掉呢。”
“明日,等到一切結束之後,我便會離開這裡,到那時,我再也不會出現在她的面前,你便在此處等她,什麼都不用說,她如今已然很好,無需摻入我的世界,這裡太骯髒,太污穢,不適合她的……”
淡薄的聲音靜靜的響起,然而,他輕然一笑,開口道:“呵……好似說了太多了,活了這麼久,第一次說了這樣多的話,你回去休息吧,不用在這裡守着我,我自己會照顧好自己的,這三年,麻煩你了。”
“殿下……”冬兒的眼眶紅紅的,她看着眼前的這個男子,雖然心中早已清楚他說的那些,可是仍是會爲他疼的難過,怎麼會有人,是這個樣子?說那些事情,竟然都能如此淡然,他,究竟是這樣一直堅持了多久?
他,怕是從來沒有在人前袒露過這些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