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仇得報後白岸汀有那麼幾天恍恍惚惚的,感覺有些異樣的不真實感,不知道上輩子被人折磨致死是場夢,還是這一輩子終將柳氏絆倒纔是夢,翠兒見她魂不守舍很是擔心,連着幾日變着法子的給她來做好吃的,但身處雲端的白岸汀暫時沒能理解到她的好意,連勉強的敷衍都有些做不到。
翠兒倒真是急得團團轉。
這天便拉着白岸汀說西街新開了家綢緞莊,希望她能去挑點新花色來做件衣裳,小姐這幾年受過柳氏的壓迫,逢年過節的連件新衣裳都沒添置,這下柳氏被關起來了,小姐也算出了口惡氣,當做的獎勵自己的。
白岸汀一聽眼前一亮,她的白府是真的有些憋壞了,重生之後處心積慮的一心只爲絆倒柳氏,一直沒捨得讓自己鬆口氣,整日過得膽戰心驚。
現如今,她是整個肩上的重擔都卸了,也該讓自己放鬆一下了。
兩人收拾一番便悄悄順着後院出了門,原本白岸汀是想叫上白岸芷的,不過想想三妹最近身體不適,便放棄了這想法,回來時多帶一塊布料讓她選選就好了。
出門後,白岸汀回頭觀望了一眼白家的深宅大院,沒來由的覺得很是感嘆,明明是稱做家的地方,爲什麼卻讓她感覺到如此煩悶,翠兒伸手來扶着她,白岸汀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自己很好。
翠兒滿眼擔憂的看着她:“小姐近來可有心事?”
她搖搖頭,她是有心事,不過是從前的,至少現在的她還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可能人就是這樣吧,沒了所思所想,反倒覺得有些空虛的難受。“沒事,我們走吧。”
翠兒點頭跟上了她的腳步。
街上還是同從前一般熱鬧,白府發生再大,再翻天覆地的變化,也始終只是白府的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翠兒平日比她出府的機會要多些,不過最近想來也是很久一段時間沒有出去過,便覺得一路所見什麼東西都稀奇新鮮得很,白岸汀就站在一旁,微笑的看着她的一驚一乍。
“小姐快來看,這個髮簪好漂亮。”
不過是些便宜的手工木簪,不過匠人手藝不錯,所以在小販說出價格的時候,她點了點頭,覺得還算能合理,翠兒愛不釋手,想來是真的很喜歡這簪子,白岸汀看着也很是喜歡,想着給白岸芷也帶一隻把玩也好,便拿出銀子買了兩隻,這讓翠兒很是受寵若驚。
“小姐,這……這是要送給翠兒的?”開心得連聲音都有些顫抖了,白岸汀一手挽着衣袖,一手舉着髮簪輕巧的敲了敲她的頭,“也不知道是誰喜歡得走都走不動,再不收下,我可就收回來了。”
翠兒聞言忙雙手接下了髮簪,又看見了白岸汀手中的另一隻有些疑惑道:“這另一隻是送給三小姐的嗎?”
白府裡,大小姐最疼愛的也就只有三小姐了。只是,她有些爲難,和三小姐戴同樣的髮簪怕是三小姐會有些不高興吧,白岸汀一眼就瞧出了她心裡的想法,“三妹可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你要再這麼想,我可就不高興了。”
翠兒脆生生的哎了一聲,心裡暗暗咒罵自己心眼多,小姐送禮物給她還歪心思這麼多,該罵該罵。
倆人又走了一段路,翠兒這時倒沒方纔那般一驚一乍了,雖然眼見很喜歡也不敢表現得太過明顯,路遇賣山楂水的,她怕出來這麼久白岸汀會渴,便自己買了兩碗,也算回禮,雖然她這禮可能比起木簪來說有些輕,但她只是個丫鬟,也只能負擔起這樣的支出。
白岸汀倒是絲毫不在意,連誇山楂水好喝,這讓翠兒覺得很是開心。
兩人邊走邊玩也絲毫沒有急於趕往綢緞莊,到的時候便有些晚了,白岸汀的本意也並非衝着綢緞而來,主要爲散心,既然晚了,不如先吃個飯吧,兩人就在一旁的客棧點了些小菜,翠兒站在一旁堅持着丫鬟的身份,白岸汀叫她她也不聽,沒有辦法她也坐一旁賭氣說翠兒不坐下她就不吃,翠兒這纔沒有辦法同她同坐一桌。
她歪着腦袋覺得大小姐和以前有很多地方不一樣了,好像比以前更平易近人了?雖然從前小姐待她也很好,但現在比從前更好,總覺得好像和小姐更親密了。
吃完飯後倆人才慢吞吞的走到綢緞莊,這家新開的綢緞莊,花色新穎,價格便宜,生意更是紅火,兩人往裡面站了半天都沒人來招呼,翠兒就有些生氣了,她家小姐往這兒一站居然不來招呼,還要不要做生意了,白岸汀拍着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自己倒不介意的走到一旁看起了布料。
這淡黃色的綢緞,布料柔軟,顏色清新,她一眼就相中覺得很適合白岸芷,大概是她眼裡的喜歡太過明顯,終於有小二放棄了糾纏不清的客人轉向了她。
白岸汀買好布料,翠兒抱在懷裡也滿心歡喜,絲毫不記得自己剛剛的不愉快。
兩人看着天色便要往家趕,比去時步伐可快了不少。
但緊趕慢趕的回家時還是被白敬業抓了個正着,翠兒有些怕怕的看着她,白岸汀倒是不心虛,現在最大的難題都解決了,雖然白敬業平日禁止她們出門,但如今頂多也不過數落她幾句,沒了柳氏吹枕邊風,她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但讓人意外的白敬業這次居然沒有罵她,只是笑眯眯的看了看翠兒懷裡的布料,輕聲道:“怎麼不叫管家去買?”
白岸汀也不緊不慢回話,“只是怕管家買的顏色不太喜歡。”怕他生氣便在他開口之前忙主動認錯:“爹,女兒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會隨便出門了。”
白敬業聽完也是哈哈大笑,和藹可親的拍着她的肩膀,倒真有那麼點慈父的意味,骨肉親情尚在,白岸汀上輩子恨過他的冷酷無情,這一世再見了他卻無法像憎恨柳氏那般去憎恨他,只得反覆安慰自己,從前種種過錯是父親聽信柳氏的花言巧語,這都不是他的錯。
“看把你們嚇得,我又不是不講道理,但是大家閨秀的,還是少拋頭露面的好,知道了嗎?”
白岸汀微小的點頭擺足了虛心聽教的勢頭,這讓白敬業越看越滿意,從前也沒覺得這個沉默寡言的大女兒有什麼過人之處,不過這次能把柳氏這些年的所作所爲揪查出來也全靠她,一邊感嘆着女兒長大了也一邊對她刮目相看。連帶着說話都親切了不少。
“若是沒有什麼事的,女兒就先去讓妹妹瞧瞧這些新花色,好給她做件新衣裳。”白岸汀不願再次多做停留,迫不及待的想將好東西與妹妹分享,白敬業點點頭,滿是慈父模樣道:“對,也給你妹妹瞧瞧,快去吧。”
白岸汀點點頭,拉着翠兒告別後直奔白岸芷的房間而去,而她近日出門可能真的是沒有看黃曆,沒想到的是撞見白敬業後又能在轉角處碰見白扶風,想起他那日替柳氏求饒的可憐樣子又難免覺得他也挺可憐的,但可憐歸可憐,柳氏能變成這樣她居首功,白扶風對她難保沒什麼惡意。
白岸汀微微打過招呼就要走,白扶風多看了她一眼,本想再譏諷兩句,嘴微微張了張,最後也終究沒有說什麼,是他小看白岸汀,沒想到最後母親會栽倒在她這個小丫頭手裡。
看着兩人消失的背影,白扶風久久未能離去,他擰着一片摘下的樹葉站在樹蔭之中,神色複雜,不知道在盤算些什麼。也許是感受到了他這執着的目光,白岸汀沒忍住扭頭看了一眼,被抓了個正着的白扶風有些尷尬的將頭扭開,轉身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自從那件事後,他努力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雖然最後因爲他的求情白敬業饒了柳氏不死,但看見他終歸是會想起柳氏做的那些事,他自己也明白得暫避風頭。
至於白岸汀,他也是能避開就避開,沒想到的是今天會在這裡碰見她,而且看起來她今天心情很好。
她當然心情很好。
將手中的樹葉捏碎,白扶風大步離開了白岸汀的視線。
白岸汀也是心情複雜,白扶風之前同她關係還算好,但因爲柳氏的事,兩人現在能不遇見就不遇見,即便是在幾次家宴中碰上也不過是點頭示意罷了,她看得出他的有意疏離,雖然有些可惜不過,不過也沒有辦法,她不會爲了白扶風停下自己的腳步。
她發呆發得有些久了,連翠兒都忍不住回頭多看了兩眼白扶風的背影,她自然是不能感受到白岸汀的心思。
“小姐,怎麼了?掉東西了嗎?”
白岸汀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這讓翠兒很茫然,到底是掉了還是沒有掉啊。“那咱們回頭找找看?”
白岸汀這次只是搖頭,這掉的東西是找不回來了,她轉身走在了前面:“翠兒快跟上來,一會兒你家三小姐該急了,說好等我們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