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白敬業被莫姨娘一雙秋水含情的眼睛看得有些鬆鬆,經岸汀這麼一番不鹹不淡的打斷竟有些尷尬,輕咳了一聲,道:“莫氏,今日大姑娘發現有人在夫人的飲食中做了手腳,那人已經招供說是你吩咐的,我問你可有做過此事?”
莫氏心中咯噔了一下,臉上卻是一絲不動,眨眨眼眸中已經蓄滿了淚水,端的是楚楚動人,有些委屈地說:“妾身怎麼會做這樣的事,夫人與老爺同氣連枝,妾身對夫人只有敬仰,萬不敢生出謀害主母之心。污衊妾身之人必是受了人指使,才抹黑妾身。若是空口無憑就定妾身的罪,妾身不服。”
莫姨娘素來清楚白敬業那吃軟不吃硬的性子,這麼一哭一鬧一服軟,白敬業的心思早就活絡了。當下便對白岸汀道:“汀兒啊,你姨娘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你說是姨娘做的,你有何憑據啊?”
白岸汀沒想到莫氏竟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的繡花枕頭般虛有其表,三言兩語就把白敬業安撫了。攥緊衣袖,白岸汀有些埋怨自己居然沒有找到確鑿證據只能淡淡道:“是元娘疏忽了,沒有找到證據。”
聞言,莫姨娘更加得意,哭鬧着不依不饒。白敬業也皺着眉頭:“汀兒,你素來穩妥,怎麼……罷了,既然沒有證據,那就散了吧,打發了那個廚娘,這件事就到此爲止,以後誰也不許再提起。”
白岸汀臉色有些難看,是她大意了,如今放虎歸山,以後再想捉到把柄就難了。
因着莫姨娘受了委屈,且江氏有孕不便,白敬業便歇在了香園。是夜,白敬業睡了之後,莫姨娘睜開眼對着牀帳,眉頭微皺。今日之事有些蹊蹺。胖廚娘是她安排進去的不錯,不過她還沒等到合適的時機安排任務,爲何胖廚娘會擅自行動,而且還暴露了?難道有人故意陷害她是誰?白岸汀不會爲了陷害自己害了親孃,柳氏沒這個膽子,那麼,就是侯氏了?倒是沒看出來,這賤人竟這樣有心計,此計若是成功死的便是江氏,若是敗露遭殃的就是自己,倒真是一石二鳥啊!冷笑一聲,敢在她背後使絆子,就要做好死的準備。
薔薇糕一事後,白岸汀對江氏的衣食起居更加上心,不敢假他人之手。江氏害喜的症狀有所減輕,面色也逐漸紅潤起來。
莫姨娘似乎和侯姨娘結下了樑子,三天兩頭在白敬業跟前給侯姨娘小鞋穿。白敬業先前還對莫姨娘多有偏袒,但後來也被纏得狠了,索性撂挑子不管,任憑她們鬥法。不過,白岸汀私下裡警告過她們,她不管她們怎麼爭鬥,不許把手伸到慧苑來,否則,別怪她心狠手辣。兩人倒還算識趣一點,並不敢打擾江氏養胎。
這日,風和日麗,岸汀前來看望江氏,準備帶着她去花房散散心。
剛走到慧苑門口,房中傳來一陣驚呼,白岸汀眼皮跳了跳,快走幾步,撞上了匆忙從房中走出的梅香。
一把拉住梅香,白岸汀緊張地問:“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夫人有恙?快說!”
梅香結結巴巴地說:“房房房……房裡有蛇!夫人被嚇住了,肚子疼得厲害。”
聞言,白岸汀飛奔進屋子。江氏癱軟在地,臉色慘白,惠兒扶着她。她們面前是一條紅磷黑紋的長蛇,嘶嘶的吐着信子。
上一世母親死時的場景浮現在眼前,心中抽痛,顧不得害怕,白岸汀走上去踢開了蛇,隨手抄起一旁的小凳子對着蛇沒命的摔打。
上一世母親的死,自己的流產,妹妹絕望的目光一次又一次重現,壓抑已久的悲憤一瀉千里,她魔怔似的不停地砸着早已不動彈的蛇。
直到惠兒焦急的喊她:“小姐快來,夫人暈過去了。”
白岸汀方如夢初醒。看着江氏湖綠色的襦裙下滲出的血跡,她重生後第一次驚慌了,那種失去親人的感覺她不想再嘗一次。是她太自負了,以爲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卻還是找了別人的道。若是這次江氏有什麼不測,她不會原諒自己。
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白岸汀去後院搶了一匹馬,跌跌撞撞地出了白府,她要去找王大夫。眼前的場景迅速變換,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白岸汀的手緊緊勒着繮繩在長街上飛馳而過。那一日,整條街的人都看見了白府大姑娘狼狽的身影。
閣樓上一個着玄色錦衣的男子看着樓下縱馬飛奔而過的女子,細長俊美的眉皺起,冷冷的聲音響起:“長風,去看看,必要時出手相助,不過不必說明身份。”黑衣男子應聲,飛身下樓。“你,還好嗎?”腦中閃過她一瘸一拐地身影,玄衣男子細若無聲的嘆了口氣。
白岸汀跌跌撞撞騎到王大夫府邸,卻被告知王大夫今早已經出城義診。抓着繮繩,白岸汀滿是淤痕的手已經滲出血,強忍着的眼淚不知不覺滾落眼睛一片通紅。
爲什麼,爲什麼重生一次,還是要她面對親人離世的噩夢,如果真的有報復的話,爲什麼不來找她?爲什麼要江氏和她肚子裡孩子受罪?如果沒有她,會不會這一切都會消失……
只一瞬,白岸汀就被自己這個念頭嚇到了。擦乾眼淚,白岸汀翻身上馬準備去外城找王大夫。
立在房頂上的長風眼睛眨了眨,他現在似乎有些懂主子爲什麼對區區一個四品官的女兒念念不忘了。縱身向府中飛去,府中現有太醫院的前輩吳太醫坐館,先送過去救救急倒也還使得。
忍着骨頭散架的痛,白岸汀從外城帶回來王大夫。剛進慧苑,卻被告知夫人已經被自己請回來的吳大夫醫治了,現在已經睡下。白岸汀向王大夫道了聲打擾,安排人送王大夫回去後,向梅香細細詢問事情的經過。
梅香告知:“當時大夥兒正急得不行,一個自稱長風的黑衣男子領着吳大夫前來,說是姑娘請的大夫,奴婢們見大夫來了,顧不得許多,就讓他給夫人治了。說來也是造化,吳大夫的醫術竟比王大夫還要高上許多,不一會兒,夫人便止住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