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梓問出了這話之後,她自己倒是都微微一怔。然後便是有些後悔:謝青櫻這樣的說法分明就是玄之又玄,根本就是不能相信。縱然是謝青櫻自己相信了,可是自己又跟着湊什麼熱鬧呢?
再退一步說,縱然夢裡自己嫁了人,過得不如意,可是那也只是夢罷了。自己何必在意?
不過讓謝青梓出乎意料的是,謝青櫻聽了她這樣的問話之後,卻是也是微微一怔。繼而便是目光微微一閃迅速的低下頭去,而後只聽得謝青櫻輕聲道:“夢裡的東西,怎可盡信?再說了,不管夢裡阿姐嫁給了誰,我相信現實中阿姐必是不會重蹈覆轍過得不幸。阿姐你放心,你必定會過得和和美美,倖幸福福的。”
謝青櫻的話裡,有一股奇怪的保證一般的語氣。叫人越發覺得莫名其妙。不過很顯然,謝青櫻卻是並不肯回答這個她這個問題就是了。只是謝青梓卻是越發的好奇起來,當下垂頭微一思量,便是笑道:“既是不可盡信,那說來聽聽,只當是個樂子也無妨。你說呢?”
然而謝青櫻卻是並不肯說,最終反倒是忽然改了口:“我不記得了。我就記得阿姐對我好,所以我喜歡阿姐。”
謝青櫻忽的耍起了無賴,倒是讓謝青梓不由的瞪着眼睛有些沒轍了。畢竟謝青櫻再怎麼聰慧思敏,可是總歸也就是個小姑娘罷了,她到底還是心軟。
至於謝青櫻給出來的這個緣由,她倒是信了七八分。總覺得謝青櫻這樣的小姑娘,因爲一個夢就對人喜歡討厭,倒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兒。
謝青梓多少也是放下了幾分戒備,末了囑咐了謝青櫻一句:“府中如今事情諸多,你卻是不必再參合。父親喜歡你,你央了父親在分家之後單獨讓你住個院子罷。“
府中嫡出姑娘都是年歲還小就由老夫人指個院子單獨居住,不過庶出的姑娘便是沒有這個待遇,只是跟着各自姨娘。畢竟府裡也沒有那麼多院子。
可是分家之後必是不同了。如今謝家這個屋子是祖宅,肯定是由大老爺繼承的。
謝青櫻倒是不大在意的樣子,想了一想歪着頭道:“不如我和阿姐住在一處如何?”
謝青梓自是有些納悶:“一個人住個院子不好?怎的倒是想和我住?”
“我一個人住害怕。”謝青櫻笑嘻嘻的撒嬌,琉璃似的眼裡露出一點點俏皮來。最後便是又嘆了一口氣:“若是阿姐不願意也就罷了。”
謝青梓搖搖頭:“還是各自住罷。自在些不說,你也該顧慮你姨娘的感受。”就像是她也要顧慮大太太的感受。
謝青梓這般委婉的拒絕,謝青櫻倒是也不見失落,反倒是早有所料一般的嘆了一口氣,然後看着謝青梓道:“說起來,阿姐你可有想過分家之後的事情?父親如今……不是很喜歡你。若是分家之後,你……“
謝青梓被謝青櫻這樣一句話的提醒倒是驚了一下:這個問題她還真沒想過。之前她一直覺得,縱然大老爺對子女冷淡,不過總歸是性情的緣故。可是如今看來,分明就不是那般。
大老爺心裡頭,應是極其痛恨她的。
謝青梓呆愣愣的想着這個,不由得又想起了大老爺罵她是“野種”的情形來。
這兩個字,不管什麼時候,再想起來都還是如同利刃,一刀刀的讓她血肉模糊,滿心滿身的疼痛無比。
謝青梓嘆了一口氣,最終還是將這些情緒壓下去,輕柔一笑:“總歸還有老夫人和大太太呢。再說了,我總歸也要出嫁的。”而且如今有陸老夫人與她撐腰,大老爺縱是再怎麼厭惡她,總也不會再將她怎麼樣了。
謝青櫻眨了眨眼睛,點了點頭:“阿姐說得是。”
送走了謝青櫻,謝青梓卻是心情越發複雜了起來。
陸老夫人晚飯時分瞧着謝青梓這般心不在焉的樣子,便是點了點桌面兒,道:“這是怎麼了?謝家那頭出了事兒?”
謝青梓自也不好說實話,便是隻藉口道:“我祖母病了,只是許是怕我擔心,或許是不想我參合分家的事兒,便是瞞着我呢。我想過去看看,可又怕過去之後反而祖母心頭負擔更重。”
“既是想看,那便是去看看吧。至於分家的事兒,你不必多問也別參合就是了。”陸老夫人也是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心道謝家這個爛攤子倒是真真的是爛攤子。之前看着花團錦簇的讓人羨慕,如今衰敗起來也是叫人心驚。
而謝青梓攤上這麼一家,倒也不知道該說幸運還是不幸。
得了陸老夫人的建議,謝青梓便是回了一趟謝家。
老夫人甄氏病得倒是不嚴重,無非就是心情不好的時候人的精神頭也不好罷了。見狀謝青梓倒是鬆了一口氣,不過還是說了幾句寬慰勸解的話。
老夫人倒是還記掛着大太太陳氏:“你母親那頭怎麼樣了?你得空也多去幾趟,她到底還是護着你的。”
謝青梓沉默片刻,便是乖巧的應了。說句實話,她卻是着實的不願意去見大太太——經過這麼一件事情之後,她一想到大太太,便是隻剩下滿心愧疚和沒臉。
若不是因爲她,大太太和大老爺之間到底也不一定會變成現在這樣。而大太太偏生還護着她,這就讓她更加的覺得難受了。她倒是寧可大太太責怪她幾句,打罵她幾下,至少那樣她心頭更好受些。
可偏生大太太緊要關頭還是護着她。
她哪裡還有臉面去見大太太?
面對謝青蕊的時候,她尚還可覺得縱然是自己導致了謝青蕊在外流落十幾年,心裡頭雖有那麼一些歉疚可是到底不深——當年的事兒她無從選擇,而且對於謝青蕊,她到底沒有什麼感情,自也就更談不上多深的自責。
可是大太太則是不同。
大太太養育了她這麼多年,朝夕相處這麼多年,感情之深根本無從估量。而正因爲朝夕相處,她更是知道到底大太太因爲大老爺的這些態度作法流了多少眼淚,哭過多少回,又有多少回夜不能寐。
一想到這些,她內心的自責和懊惱便是隻讓她覺得恨不得自己從來不曾出現過纔好。
所以,她根本沒臉面去見大太太。
老夫人如今記掛着謝家這個爛攤子,倒是無暇分心,故而也不曾覺察了謝青梓的情緒。只又囑咐幾句之後便是讓謝青梓回了陸家——大老爺和二老爺近日常過來,她也是怕讓謝青梓撞見大老爺。
經過那麼一件事情之後,老夫人也是多少覺得,只怕以後大老爺和謝青梓之間,怕是連之前那樣的情面都維持不住。
大老爺那一句“野種”,便是打碎了這麼些年來辛苦建立的東西。至少,只怕謝青梓再見大老爺是會十分不自在的。
想着這些,老夫人便是不由得有些心如刀絞一般。
謝青梓回了陸家也怕陸老夫人看出什麼來,所以便是乾脆沒去陸老夫人跟前。不過她情緒失落,她身邊的人卻是都看得出來的。荷風和竹露瞧在眼裡,急在心裡,卻也是無可奈何。
雙雲也是瞧着,當下便是尋了個藉口悄悄的退了出來。然後便是招來一個小丫頭,耳語囑咐了幾句。小丫頭便是悄悄出了院子,一路去尋了白墨。
衛澤聽了稟告後,便是皺了眉,然後淡淡的瞥了一眼白墨:“謝家的事兒還沒查清楚?”謝青梓突然住過來,裡頭的緣故還沒查清楚,他自是不放心的。所以白墨他們仍是在查。
白墨倒是也查出一些眉目,當下便是將謝家要分家的前因後果都說了。末了,倒是也將謝青梓算計鄂王的事兒說了出來。說起來這些事兒之所以能知道這麼詳細,還是動用了錦衣衛所的力量。
白墨心驚膽戰的想:自家主子倒是半點不擔心,這要是上頭知道主子這般用錦衣衛的力量,還不知會不會暴跳如雷,到時候自家主子的前途可就毀了。
衛澤斜睨白墨,倒是難得嘉許一句:“辦事兒倒是會動腦子了。記着請衛所兄弟喝茶吃酒。”
白墨被誇了,倒是登時就忘了擔憂,美滋滋的便是應了一聲,而後才又猛然的反應過來:“那主子打算怎麼辦?”
衛澤慢悠悠的品了一口茶,然後微微一眯眼睛:“還能怎麼辦?無非也就是這樣罷了。這些事兒,我可沒法插手。”
白墨聽了這話,心頭自是詫異:主子這是改了性子了?
不過很快衛澤又說了一句:“鄂王倒是個愛多管閒事的,他既是謝家的女婿了,問問也無妨。放出話去,就說謝家三老爺倒是很得衛所某位大人的青眼,打算和三老爺合作呢。”
如此變相擡舉了三老爺,無非也就是讓謝家分家更順利三分罷了。
白墨多嘴的問了一句:“那謝家大姑娘那邊,便是就這樣不去管了麼?”
衛澤點了點桌面兒:“我怪無聊,請她來陪我下棋罷。我既是做叔叔的,和晚輩聊聊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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