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琰帶着離夜去了宋國公府,說是要拜訪宋天行。只不過魏琰沒有提前打招呼,宋天行一早就去軍營了,宋老國公也不在,府裡就只有靳晚秋和宋安翊,以及宋舒。
魏琰覺得這種情況之下他再上門不太合適,就準備直接帶着離夜離開了。但是離夜說他想安安弟弟了,想跟安安弟弟一起玩兒,正好宋舒抱着宋安翊就出來了,跟魏琰打了個照面。
“安安弟弟!”離夜高興地叫了一聲。
“小夜哥哥!小夜哥哥!”宋安翊很開心地對着離夜揮手。
兩個小孩子相親相愛,魏琰和宋舒對視了一眼,同時轉移了視線。宋舒面無表情地說:“我二哥不在家,把小夜留下,你走。”
魏琰這就來氣了:“這就是宋家的待客之道嗎?”
宋舒面無表情地說:“我二哥不在家你還要上門,你也真好意思!”
“誰要上門了?我纔剛知道宋天行不在,這就要帶着小夜走了。”魏琰拉住小夜的手說,“小夜,咱們走。”
“義父,我想跟安安弟弟一起玩兒。”離夜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魏琰說。
“跟小夜哥哥,玩兒!”宋安翊拽着離夜不肯放手。
離夜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提議:“義父,宋舒姑姑,你們帶我和安安弟弟一起玩兒好不好?”
魏琰用沉默表示拒絕,宋舒有些不自然地對離夜笑笑說:“小夜,姑姑今天還有別的事情。”
“那義父帶我和安安弟弟一起去玩兒。”離夜仰頭看着魏琰說。
魏琰微微一笑:“好啊。”話落就要把宋安翊從宋舒那裡抱過來。
宋舒直接拒絕了:“不行!你這麼不負責任的人,我怎麼放心把安安交給你?”
魏琰的臉有點黑:“宋舒,見到我不吵架你覺得心裡不舒服是不是?”
宋舒瞪了魏琰一眼:“少自作多情!誰心裡不舒服了?我是根本不想見到你!”
“小夜和安安要一起玩兒,我怎麼樣都可以,就看你了。”魏琰似笑非笑地看着宋舒說。
宋舒糾結了一會兒,狠狠地瞪了魏琰一眼:“進來吧!”
魏琰一手抱着宋安翊,一手牽着離夜,脣角含笑跟着宋舒進了宋國公府,去了宋國公府後花園的一個暖房裡面。
這裡面是宋老國公用來養他的寶貝花草的地方,有些嬌貴的花過冬的時候會被移植到裡面。
宋老國公派人把裡面設計得很是雅緻,有一處地方是專門用來一邊喝茶一邊觀賞花草的。這裡迄今爲止沒幾個外人來過,靳辰也是在宋老國公把她星辰閣的花草都搜刮完了之後才被宋老國公邀請來過一次。
“不要自作多情啊,我是邀請小夜來這裡玩兒,你自己硬要來的。”進暖房之前,宋舒白了魏琰一眼。
魏琰很淡定地表示,一個種花的地方,有什麼好稀奇的。
結果進去之後,魏琰都微微有些驚訝了。宋老國公愛花,擅長種花果然是名不虛傳,這個暖房的面積其實並不小,如今纔剛過了上元節,春寒料峭的時候,百花未綻,這處暖房裡面卻是奼紫嫣紅,養着各色稀有罕見的奇花異草,倒真是很難得了。
離夜眼睛一亮:“這裡好美啊!”
安安拍着小手說:“太公的花花!”
“別亂碰啊!碰壞了你可賠不起!”宋舒對魏琰說。
“小氣吧啦的。”魏琰嘟囔了一句,宋舒並沒有聽到。
暖房正中有一處地方被設計成了亭子的形狀,裡面擺着精緻的茶具和棋具,宋舒帶着魏琰和兩個孩子進那個小亭子坐了下來。下人過來送了精緻的點心和熱茶之後就下去了,離夜小哥哥很暖地把點心掰成小塊喂安安弟弟吃,兩個小娃娃交流毫無障礙,歡聲笑語就沒斷過。
魏琰和宋舒這兩個大人就有些尷尬了。這次見面,兩人都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昨晚發生的事情,魏琰有些不太自在,宋舒有些羞惱,反正就還是看對方不順眼就是了。
“義父,宋舒姑姑,你們可以下棋呀!”離夜笑着提議。
魏琰和宋舒對視了一眼。
魏琰:我都可以,看你嘍。
宋舒:下就下,誰怕誰啊!
離夜還笑容燦爛地說:“義父和宋舒姑姑對弈,誰輸了就答應對方一個條件,你們覺得好不好?”
“我覺得很好。”魏琰脣角微勾看着宋舒說。
宋舒:“你以爲我怕你啊!”
於是,在鮮花盛放的暖房裡面,離夜和宋安翊玩着幼稚的小遊戲,而宋舒和魏琰在棋盤上面殺氣騰騰地“交戰”。
第一局,魏琰勝了,宋舒不服,魏琰就說三局兩勝。
第二局,宋舒贏了。
第三局,還是魏琰勝,宋舒依舊不服,魏琰就說改成五局三勝。
五局過後,三比二,魏琰勝。
魏琰很得意,看着宋舒脣角微勾說:“怎麼樣?服了吧?”
宋舒瞪了魏琰一眼,拿起一塊酥脆的點心,在嘴裡嚼得嘎嘣響,彷彿那是魏琰一樣。
“義父贏了,現在可以對宋舒姑姑提條件了。”一邊陪着弟弟玩耍,一邊還兼職小裁判的離夜笑嘻嘻地說。
“宋舒,你不會是想賴賬吧?”魏琰看着宋舒似笑非笑地說。
“怎麼可能?”宋舒白了魏琰一眼,“願賭服輸,你說吧!不過不要太過分,不然要你好看!”
看到對自己揮舞拳頭的宋舒,魏琰脣角微勾,桃花眸中流光溢彩,說了一句:“其實很簡單,叫我一聲琰哥哥。”
宋舒直接拍案而起了,瞪着魏琰說:“你白日做夢!”
宋安翊瞪大眼睛看着宋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離夜抱住宋安翊笑着說:“安安,宋舒姑姑和義父在玩遊戲呢,不要怕哦。”
宋舒自覺失態,趕緊坐了下來,正了正神色,笑意溫柔地摸了一下宋安翊的小腦袋:“安安跟小夜哥哥接着玩兒吧。”
下一刻,宋舒看到魏琰,臉上的笑容立刻收了回去,壓低聲音說了一句:“你能不能提一個正經的條件?”
魏琰很無辜地表示:“我很正經地提了一個正經的條件,你要是想耍賴就直接說,反正我堅持我的條件。”
“魏琰你!”宋舒看着魏琰咬牙切齒地說,“你就是故意耍我是吧?”
“哪兒能啊!”魏琰脣角微勾,“我真的很正經的,而且這沒有任何難度,真不明白你有什麼好猶豫的。”
宋舒握緊拳頭看着魏琰:“你確定不改了?”
魏琰點頭:“確定。你準備好了就叫吧,我聽着呢!”
宋舒神色糾結至極,轉移視線,看着旁邊的花,聲如蚊蚋地叫了一聲:“琰哥哥。”
魏琰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剛剛你有說話嗎?我怎麼什麼都沒聽到呢?”
宋舒忍住想要踹魏琰的衝動,依舊看着旁邊的花,提高音量叫了一聲:“琰哥哥。”
魏琰朝着左右看了看,故作不解地說:“宋舒,你怎麼管一朵花叫哥哥啊?這可不行,我的條件是叫我一聲琰哥哥,你得讓我感覺到你真的在叫我,要有感情知道嗎?”
宋舒:“你不要得寸進尺!”
魏琰:“寸呢?我還沒得到呢。”
宋舒直直地瞪着魏琰,非常快速地叫了一聲:“琰哥哥!可以了吧?”
魏琰很認真地搖頭:“沒有感情,一聽就不是真心的,不行不行!”
宋舒看着魏琰,笑容柔美,語調輕緩,一波三折地叫了一聲:“琰~哥~哥~”
魏琰嘴角抽搐了一下,搖搖頭說:“太假了!不行不行!”
宋舒在桌子下面的腳猛然踩住了魏琰,然後使勁兒踩!她笑容溫柔,聲音卻是咬牙切齒的:“我說你差不多見好就收吧,再這樣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魏琰微微一笑:“那就勉強算你過關了吧,還要不要接着來?”
宋舒十分不服地說:“誰怕誰啊!”
於是兩人再次開始了殺氣騰騰的對弈,離夜笑嘻嘻地想,孃親說得沒錯,他也覺得義父和宋舒姑姑在一起好好玩兒。
靳晚秋本來以爲宋舒帶着宋安翊出門了,後來才知道魏琰帶着離夜來了,跟宋舒和宋安翊都在宋老國公的暖房裡面玩兒。
靳晚秋看看時間快到正午了,就打算親自過去叫他們出來吃飯,她還有點事情想要問魏琰。
靳晚秋剛進暖房,就看到宋舒一腳把魏琰給踹倒了,然後魏琰砸壞了宋老國公最寶貝的一盆花……
“這是怎麼了?”靳晚秋腳步匆匆地走過來,怎麼感覺魏琰和宋舒要打起來了?
宋舒瞪着魏琰,想說什麼還是忍了,搖搖頭對靳晚秋說:“沒事,我們切磋武功呢。”
魏琰從地上爬起來,撣了撣身上的土,微微一笑說:“沒錯,我們在友好切磋。”
在靳晚秋去抱宋安翊的時候,宋舒對着魏琰揮舞了一下拳頭。她剛剛之所以踹魏琰,是因爲再一次的五局三勝之後,魏琰又贏了,而他提出的條件是,讓宋舒給他捏捏肩膀。
宋舒當即就怒了,直接一腳朝着魏琰踹了過去,沒想到正好被靳晚秋給看到了。宋舒可不敢跟靳晚秋說她跟魏琰下棋打賭的事情,所以就只能暫時作罷了,先記着這筆賬,下次一起算。
“逍遙王,有齊世子的消息嗎?”看到宋舒帶着兩個孩子走在前面,靳晚秋開口問魏琰。
魏琰搖頭:“沒有,他這次去紫陽城要做的事情很危險,能不能回來還是兩說。”
靳晚秋心中微沉,眼中閃過一絲擔憂。她也搞不懂自己是因爲擔心齊皓誠完不成鬼醫提出的條件,鬼醫不能給宋安翊醫治,還是擔心齊皓誠的安危。似乎都有,似乎更多的,是後者……
“對了,有一樣東西,齊皓誠託我轉交給你。”魏琰說着拿出一塊玉佩遞給了靳晚秋。
看到玉佩上面雕刻精美的自己的名字,靳晚秋神色微怔,下意識地伸手接了過來。
魏琰已經走遠了,靳晚秋還神色怔然地站在原地,手中的玉佩上已經有了她的溫度。她突然想起多年前,她的荷包中突然多了一塊玉佩,因爲那塊來歷不明的玉佩,她被靳夫人罰跪祠堂三天三夜,後來生了一場大病,所以印象極爲深刻。
靳晚秋還記得,靳夫人疾言厲色地質問她那塊玉佩是從哪裡來的,她只說不知道。但她心裡其實是知道的,她知道那塊玉佩一定是那個總是喜歡逗她,永遠都在笑的少年放進她荷包裡的,可是她不敢說……
她也記得,她因爲那塊玉佩被罰跪之後,生了一場大病,有一天深夜,她半夢半醒之間,感覺有人抓着她的手在說“晚秋,對不起”。靳晚秋聽出了那個聲音是誰,可她沒敢睜開眼睛去看……
曾經以爲錯誤的,應該被忘記的事情,最近在靳晚秋的腦海中卻越發清晰起來。這幾天靳晚秋半夜經常被噩夢驚醒,夢裡都是齊皓誠渾身是血的模樣……
齊皓誠離開千葉城之後,靳晚秋過得很不好,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總是想起齊皓誠,想起從小到大齊皓誠始終未變的燦爛笑容,想起她成親之後,齊皓誠每次見到她,小心翼翼卻帶着複雜情感的眼神,那是靳晚秋刻意在逃避忽略的東西,事實上,不知不覺地,都已經刻在了她的心底。
剛剛魏琰對靳晚秋說,齊皓誠此行很危險,不一定能夠活着回來。那一刻,靳晚秋感覺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了。她思緒很亂,她一向的冷靜理智都不見了,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如果齊皓誠真的回不來,她該怎麼辦?
“大少夫人!”靳晚秋的丫鬟跟着宋安翊一起走了,走出好遠才發現靳晚秋不見了,就回來找,結果發現靳晚秋自己一個人站在暖房裡,不知爲何淚流滿面……
“大少夫人,你這是怎麼了?”靳晚秋的丫鬟關切地問。
靳晚秋回神,才驚覺自己剛剛竟然失神了那麼久。她拿帕子擦了一下臉說:“我沒事,只是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
“大少夫人別傷心了,小少爺還在等你過去呢。”丫鬟以爲靳晚秋是想起宋天臨了。
靳晚秋稍微收拾了一下,從暖房裡出來的時候,神色已經不見任何異樣了。
魏琰留在宋國公府吃了午飯之後就走了,把離夜也帶走了,還承諾過兩天再帶離夜過來找宋安翊玩兒。靳晚秋時不時的失神魏琰並沒有忽略,只是他對靳晚秋說的話也沒有誇大其詞,齊皓誠去的可是天下第一大派紫陽門,他要對付的是天下高手排行榜首位的燕齊。就算齊皓誠能夠成功找到燕齊把紫陽心法藏在哪裡了,想要得手也很困難,因爲那絕對是一個危險至極的地方。
魏琰其實提醒過齊皓誠這趟任務的危險性,只是天不怕地不怕,只怕靳晚秋過得不幸福的齊皓誠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算算時間,如果齊皓誠順利得手的話,這幾天就該回來了,可是一直關注着紫陽城的魏琰,迄今爲止還沒有收到任何關於齊皓誠的消息。
這天宋老國公府回府之後沒多久,下人稟報說有一個老者上門拜訪,自稱是他的故友。聽到來人姓關,宋老國公趕緊讓下人把人給請了進來。
“宋兄。”關無涯見到宋老國公,微微一笑叫了一聲。
宋老國公愣了一下,看着關無涯說:“關老弟,你的傷還沒好嗎?”宋老國公年紀比關無涯大,但是如今關無涯看起來比他還要蒼老一些。
關無涯微微點頭,讓身旁的關妍之叫人。
關妍之乖巧地對宋老國公行禮:“拜見宋爺爺。”
“好!好!”宋老國公笑着招呼關無涯和關妍之坐,讓下人上茶。
“不知關老弟來千葉城所爲何事?”宋老國公看着關無涯問。他跟關無涯是二十多年前認識的,當時關無涯救了他一命,兩人一見如故,就以兄弟相稱。只是他們一個身在朝堂,一個身在江湖,之後並沒有很多來往。宋老國公知道十多年前關無涯的身體受到了重創,也派人前去探望過,兩人倒是好多年沒有見過了。宋老國公當然不認爲關無涯這麼大老遠是專程過來看他的。
“聽說鬼醫向謙在千葉城,所以過來求醫。”關無涯笑容有些疲憊地說,“只是鬼醫提出的條件我無法完成,就只能作罷了。來了千葉城,自然要上門來拜訪一下宋兄。”
“什麼拜訪不拜訪的?”宋老國公看着關無涯說,“你們既然來了,就在府裡多住幾日吧,咱們多年未見,正好敘敘舊。我的小孫女跟妍之年紀相仿,她們年輕人也能玩兒到一塊兒去。”
關無涯本來是打算過來見見宋老國公,明日就離開了,可是宋老國公執意要留他們住下來,關妍之也很想在千葉城多玩幾天,最後祖孫倆就在宋國公府住了下來。
“宋兄,聽說你也一直都在找鬼醫向謙,如今他就在千葉城,你們可曾去找過他?”關無涯問宋老國公。他今天已經見過宋家其他人了,包括身體不好的宋安翊。
宋老國公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說:“去過了,不過……唉!”不是宋老國公去的,他其實也不知道齊皓誠到底答應了向謙什麼條件。這些天齊皓誠離開,宋老國公心中也越來越矛盾。既希望齊皓誠好好回來,鬼醫向謙能答應給宋安翊醫治,又不知道齊皓誠如果真的幫忙把宋安翊治好之後,會不會挾恩提出讓靳晚秋嫁給他……
關無涯倒是不知道事情有這麼複雜,以爲宋家也是被鬼醫向謙提出的條件給難住了,頗有同感地說:“以前只是聽說想要求鬼醫出手醫治很困難,親身經歷了才知道,比想象中的還要困難很多。”
宋老國公眼眸微閃,有些好奇地問:“不知鬼醫向關老弟提出了什麼條件?”
關無涯倒是爽快地說了:“鬼醫要求我挑戰如今的天下高手排行榜第四南宮柔,並且把南宮柔打敗。”
“如果關老弟沒病的話自然沒問題,但是如今這可不好辦到。”宋老國公很客觀地說。關無涯的病可不輕,看他的臉色就能看出來。再高的武功,被一身傷病拖累着,也發揮不出多少了。而宋老國公前些天可是親眼目睹了南宮柔的厲害,那樣年輕的高手,可不是如今的關無涯能夠對付的。
“是啊。”關無涯微微點頭,“我如今的武功,只能發揮出兩成,別說挑戰南宮柔了,就是高手排行榜榜尾,我也不是對手。”
“難道不能跟鬼醫商量一下,他先爲你醫治,你再完成他提出的條件嗎?這樣就絕對沒有問題了。”宋老國公說。他看到曾經意氣風發的關無涯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心中也十分不忍。
關無涯無奈地搖頭:“鬼醫的規矩擺在那裡,從來沒有過例外。”
宋老國公又想到了齊皓誠。鬼醫對關無涯提出的,明顯是如今的關無涯不可能完成的條件。他對齊皓誠提出的條件,想來也絕對不容易辦到吧……
“那關老弟就多住些時日,再想想辦法吧!”宋老國公微微嘆了一口氣,對關無涯說。
“也好,那就叨擾了。”關無涯說。
正月十八是三皇子夏毓軒和靳萱成親的日子。聘禮已經在前幾日送到了靳將軍府,靳家也把嫁妝都準備好了,府裡各處張燈結綵,顯得十分喜慶。
自從那晚鬧過之後,靳放提了一句分家,靳家二房的人再也不敢鬧了。而事實上也沒什麼好鬧的,因爲不管是平時的生活,還是靳萱的親事,大房這邊真的沒有虧待過二房的人。
靳夫人和靳月都被靳放給禁足了,沒有靳放的允許不能出她們自己的院子。靳宛如小小年紀幫姚芊芊管家,倒是做得有板有眼,很有章法。
靳萱這天順順利利地從靳將軍府嫁出去了,靳二夫人看着靳鬆揹着靳萱離開,已經哭成了淚人兒。
而三皇子夏毓軒似乎對這樁親事很滿意,高高興興地把靳萱給娶走了。很多人羨慕靳萱嫁得如意郎君,可是這門表面風光的親事,暗地裡又有多少見不得人的隱秘,恐怕沒有幾個人知道。
因爲靳將軍府這天辦喜事,靳辰就沒有去向謙那裡。宋國公府跟靳家是姻親關係,所以宋家人都來了靳家這邊做客,宋舒還帶着一個新認識的小姐妹。巧了,靳辰也見過。
“靳辰,這是關妍之,我爺爺老友的孫女。”宋舒拉着關妍之來星辰閣找靳辰,一見到靳辰就介紹到。
“你好。”靳辰對關妍之微笑點頭。
“你果然長得好美啊!”關妍之看着靳辰讚了一句。江湖上有很多關於靳家五小姐的傳言,天命煞女和天下第一美女,如今都是貼在靳辰身上的標籤。
“妍之剛來千葉城沒多久,我準備帶她好好玩玩兒,靳辰你要不要一起啊?”宋舒笑着問靳辰。
“我最近有點忙,你們好好玩兒吧。”靳辰微微搖頭拒絕了。她倒也不是每天都必須去向謙那裡,只是墨青最近一直都跟她在一起,一旦有別人出現,墨青就得躲起來,如果她跟宋舒出去玩兒,墨青肯定不樂意,況且千葉城裡好玩的地方靳辰都已經去過了。
“那好吧。”宋舒微微點頭,“月底我二哥成親,你可一定要來。”
“當然。”靳辰脣角微勾。
沒過多久,宋舒就拉着關妍之走了,兩人親親密密的樣子,明顯十分合得來。
是夜,宋國公府。
靳晚秋好不容易把宋安翊給哄睡了,只感覺身心俱疲。她拔下發間插着的木簪,準備洗洗去睡覺。木簪放在桌上,靳晚秋看着上面刻着的她的名字,微微愣了一下,從荷包中拿出一塊玉佩,跟木簪放在一起對比了一下,神色微微有些怔然。
木簪上面的字體,跟那塊玉佩上面的幾乎完全一模一樣。這根木簪是靳辰送給靳晚秋的生辰禮物,當時靳辰說是找人定做的,靳晚秋也沒多想。可是這會兒她在想,這根木簪不會也是出自齊皓誠之手吧?齊皓誠跟靳辰一向關係好,而靳辰也不止一次勸靳晚秋再嫁……
靳晚秋披着長長的頭髮坐在那裡,看着面前放着的玉佩和木簪,看了很久很久。
“晚秋,你是在睹物思人嗎?”
並不陌生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靳晚秋神色一震,轉頭就看到齊皓誠站在那裡對着她笑。
靳晚秋直接愣在了那裡:“你回來了?”她心中突然涌出了一絲喜悅,齊皓誠沒事,齊皓誠活着回來了!
“是啊,我回來了,我還活着,看到你真好。”齊皓誠看着靳晚秋微微一笑,然後身子一晃,直接暈了過去。
靳晚秋神色大變,上前扶住了齊皓誠,把他放在了軟榻上面,這才發現齊皓誠渾身都是血,臉色蒼白得嚇人。
靳晚秋有些六神無主,這裡是她的房間,宋安翊在牀上熟睡,過一會兒下人會送熱水進來,如果被人發現齊皓誠深更半夜躺在她的房間裡,事情就無法收拾了。
而如今最關鍵的是,怎麼讓齊皓誠好起來。靳晚秋沒有脫了齊皓誠的衣服去看,也知道齊皓誠這樣明顯是受了重傷失血過多所致。
靳晚秋嫁人之後就幾乎再沒機會用武功,所以她這裡沒有什麼傷藥可以用。而且齊皓誠臉色這樣難看,普通的傷藥恐怕根本無濟於事。
“大少夫人,奴婢來送水。”就在靳晚秋看着齊皓誠神色焦急有些無措的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下人的聲音。
靳晚秋神色一慌,開口說道:“不要進來!”
“大少夫人,你怎麼了?”下人在門口問。
“我累了,想直接休息,你們都下去吧。”靳晚秋定了定神說。
“是。”下人神色有些疑惑地提着熱水走了,覺得大少夫人今天一整天都怪怪的。
靳晚秋猶豫了一下,伸手貼在了齊皓誠額頭,發現齊皓誠的額頭燙得嚇人!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告訴自己現在絕對不能慌亂。不能讓別人發現齊皓誠在她這裡,而齊皓誠必須儘快醫治,否則很可能有生命危險。
靳晚秋自己沒辦法帶着齊皓誠躲開下人的視線離開宋國公府,她又不懂醫術,身邊也沒有能用的藥,所以必須找人幫忙,把齊皓誠帶走去醫治。
靳晚秋想到這裡,正了正神色,擰了一塊冷毛巾貼在齊皓誠額頭,然後擡腳朝着門口走去。
“大少夫人有什麼吩咐?”下人恭敬地問。
“小櫻,你現在出府去靳家,請五小姐過來一趟。”靳晚秋神色如常地看着她的丫鬟說。
名叫小櫻的丫鬟愣了一下:“大少夫人,都這麼晚了,如果靳家人問起的話,奴婢怎麼說呢?”
“就說安安鬧着要找他的五姨,去吧。”靳晚秋神色淡淡地說。
小櫻很快點頭離開了,靳晚秋轉身關上房門,長舒了一口氣。她如今不敢讓宋家人知道齊皓誠在她這裡,也不敢讓靳家其他人知道,唯一能夠想到的人,就只有靳辰了。靳辰武功高,靳晚秋想讓靳辰過來,想辦法把齊皓誠從她這裡帶走去醫治。
靳晚秋回到齊皓誠身旁的時候,就聽到齊皓誠閉着眼睛囈語:“晚秋……晚秋……我回來了……晚秋……”
看着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如今臉色煞白人事不省地躺在那裡,靳晚秋突然感覺鼻子一酸,眼眶微微有些溼潤了。
靳晚秋給齊皓誠換了四次毛巾,把齊皓誠的臉和手都擦乾淨之後,小櫻纔回來,而且把靳辰給帶來了。
“二姐。”
聽到門外傳來靳辰的聲音,靳晚秋神色一喜,快步走過去把門打開,看着靳辰說:“小五你來了。”
“嗯。”靳辰微微點頭,靳晚秋對下人說:“你們都退下吧,不用伺候了。”
靳辰跟着靳晚秋進了房間,看到靳晚秋回身把房門給關上了。靳辰往前走了兩步,就看到了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靳辰眉梢微挑,原來是齊皓誠在這裡啊!她還說呢,靳晚秋的丫鬟上門說安安睡不着覺,鬧着要見她,靳辰覺得事實肯定不是那樣,果然。
“二姐,他怎麼在這裡?”靳辰看了一下齊皓誠的臉色,這傷得可不輕啊!
靳晚秋神色微微有些尷尬,看着靳辰說:“小五你別問了,他傷得很重,你能不能想辦法把他帶走去醫治?”
靳辰從隨身帶的荷包裡面拿出一顆藥丸,塞進了齊皓誠口中,然後看着靳晚秋說:“當然可以,不過有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靳晚秋有些着急地問。
“他這樣子明顯是逃命回來的,身上肯定有很多傷,我可不幫他包紮啊!”靳辰十分淡定地說,一點兒都不緊張齊皓誠的樣子。
“小五能不能把他送到安平王府去?”靳晚秋問靳辰。只要齊皓誠回到安平王府,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靳辰搖頭:“都這麼晚了,我送他回安平王府,沒法跟安平王和王妃解釋。”
靳晚秋神色有些爲難:“那小五能不能找個男子幫他包紮一下?”
靳辰搖頭,十分乾脆地說:“找不着。”話落拿出了兩瓶藥放在桌子上說,“其實我有上好的傷藥,不過我不能幫他包紮上藥,二姐你自己看着辦吧!”
靳晚秋怎麼不知道靳辰就是故意的?她猶豫了一會兒之後,伸手拿過了靳辰給的傷藥,微微嘆了一口氣說:“那我來吧。”
靳辰脣角微勾:“二姐,他這個樣子回來,不回家第一時間來找你,你就幫他包紮一下唄。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靳晚秋無奈地看着靳辰搖了搖頭:“那你去裡面幫我看着安安,別讓他醒了。”
“好嘞!”靳辰非常爽快地答應之後就去看安安小包子了,把空間留給了靳晚秋和齊皓誠。
靳辰對於齊皓誠重傷回到千葉城,不回家卻來找靳晚秋的這一行爲表示讚賞。齊皓誠可是爲了靳晚秋的兒子拼死拼活受了這麼重的傷,不帶着一身傷讓靳晚秋親眼見見怎麼行?靳晚秋顧慮太多,總要給她一點刺激纔好,今晚這就是。
於情於理,靳晚秋都得救齊皓誠,不能把齊皓誠給推出去。如今她幫齊皓誠包紮傷口,來點親密接觸什麼的,非常好。
宋安翊睡得很熟,靳辰就坐在牀邊,拿起旁邊放着的一本書看了起來,十分愜意的樣子。
而靳晚秋這會兒的心情就沒那麼好了,因爲她鼓足勇氣拉開了齊皓誠的衣服,就看到齊皓誠胸口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從鎖骨一直蔓延到了肚臍上方,血肉都翻了出來,看着十分恐怖。
靳晚秋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除了胸前那道傷口之外,齊皓誠上身大大小小的新傷舊傷足足有幾十處,靳晚秋實在無法想象一直養尊處優的齊皓誠,不過離開千葉城沒多久,到底經歷了什麼……
靳晚秋努力鎮定下來,開始費力地給齊皓誠包紮,最後足足花了一個時辰,把靳辰給的藥都用光了,才終於把齊皓誠上身的傷給包紮好了。
靳辰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了過來:“二姐,他腿上肯定也有傷,再給你一瓶藥。”
一個小瓶子穩穩地落在了靳晚秋身旁的桌上,她的臉不受控制地染上了一層紅霞。明知靳辰一直看着這邊,故意不幫忙,還調侃她,靳晚秋也顧不上了。她深吸了一口氣,取來一把剪刀,把齊皓誠的褲子從膝蓋上方剪了下來。
靳辰脣角微勾,也是難爲一直規規矩矩的靳晚秋了,讓她直接脫齊皓城的褲子,她肯定做不出來。不過如今這樣跟直接脫了其實也沒差什麼,反正能看的地方都看到了,不能看的地方,留着以後再看吧!
齊皓誠的腿上果然還有幾處傷口,看着十分猙獰。靳晚秋又費力地把齊皓誠腿上的傷都包紮好之後,半個時辰又過去了,已經子時了。
“小五,你能不能去幫他找身衣服過來?”靳晚秋轉身問靳辰。齊皓誠的衣服上都是血,而且都破了,不能再穿了。靳晚秋這裡根本沒有放任何宋天臨的東西,所以也不可能有男人的衣服。
“好啊。”靳辰十分爽快地答應了,然後悄無聲息地從窗口飛了出去,不到一刻鐘之後就去而復返,帶來了一套新的男裝。
“怎麼這麼快?”靳晚秋有些驚訝地問靳辰。
靳辰脣角微勾:“偷你小叔子的衣服。”
靳晚秋無奈地看着靳辰搖搖頭,轉身去給齊皓誠穿衣服了。
靳辰不肯幫齊皓誠包紮,更不可能過來幫靳晚秋給昏迷不醒的齊皓誠穿衣服了。爲了不碰到齊皓誠的傷口,靳晚秋費了好大的力氣,又花了半個時辰的時間,才終於把齊皓誠的衣服給穿好了,她的額頭已經滿是汗水,感覺快虛脫了。而這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有肢體接觸,靳晚秋早已經顧不上了。
“小五,好了,你把他帶走吧。”靳晚秋擦了一下額頭的汗,看着靳辰說。
靳辰眉梢微挑:“不急,等他醒了再說。”
靳辰拜了向謙爲師之後,最近都在學習醫術,剛剛一來就給齊皓誠把過脈了。齊皓誠傷得的確很重,但是並不致命,吃了靳辰給的一顆治療內傷的藥,然後把外傷都止血包紮好,應該不久之後就能醒過來了。
靳辰表示靳晚秋累了一晚上了,總要等齊皓誠醒了再讓他離開,兩人互訴一下衷腸什麼的。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過了今晚,他們可就不是這樣的心情了。
靳辰不肯立刻把齊皓誠帶走,靳晚秋也沒辦法。過來看了一眼熟睡的宋安翊,然後自己去桌邊倒了兩杯已經涼掉的茶喝了,感覺從來沒有這麼累過。
不過一刻鐘之後,齊皓誠緩緩地掙開了眼睛,靳晚秋神色一喜看着他說:“你醒了。”
“晚秋……”齊皓誠握住了靳晚秋的手,看着她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說,“能活着回來見到你……真好……”
靳晚秋神色怔怔地看着齊皓誠,不知道該說什麼。而齊皓誠知道自己身上的傷都已經包紮好了,衣服也換過了,心中很是高興,心知他跟靳晚秋的關係向前邁進了一大步,他拼着最後一點力氣跑到靳晚秋這裡是十分明智的。
“你……沒事就好。”靳晚秋看着齊皓誠說,卻忘記了把齊皓誠的手給甩開。
“還沒娶到你,我不捨得死。”齊皓誠看着靳晚秋深情款款地說。
靳晚秋臉色一紅,掙開了齊皓誠的手,垂眸說:“你還是好好休息吧。”
“晚秋,不要再推開我了。”齊皓誠固執地握住靳晚秋的手說,“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靳晚秋心裡有點亂,因爲這次的表白來得太快了,即便她心裡已經有了準備,可還是感覺很無措。
“把那個撿起來。”齊皓誠看着地上一本染了血的書對靳晚秋說。
靳晚秋這纔看到地上多了一樣東西,想必是齊皓誠帶回來的。她撿起來遞給了齊皓誠,齊皓誠拿着那本書對着靳晚秋晃了晃,蒼白的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得意:“這就是鬼醫向謙對我提出的條件,我已經完成了,明日我就去請他爲安安醫治。晚秋,你高興麼?高興的話就給我笑一個唄!”
靳晚秋看着齊皓誠明明很虛弱,卻在強撐着逗她開心的樣子,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看着齊皓誠說:“你怎麼這麼傻……我不值得你做這麼多……”
“值得。”齊皓誠的笑容很蒼白,眼睛卻是亮晶晶的,“晚秋,在我心裡,你值得一切最好的。”
就在齊皓誠感覺氣氛好得不得了,準備把靳晚秋拉過來抱一下的時候,一聲輕咳在旁邊響起。齊皓誠扭頭就看到靳辰似笑非笑地站在旁邊看着他,他的臉色瞬間就扭曲了:“靳小五,你怎麼在這裡?”
靳辰微微一笑:“來來來!小齊世子,我送你回家啊!”差不多得了!齊皓誠現在這副病怏怏的身體還想幹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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