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好。”俞朗博輕咳幾聲,點頭應好,眸光卻往一側移了移,沒有直直地對上陳靖蓮的眸光。
那一雙眸子,其實與他的有幾分相似,同樣淡漠中帶着幾絲疏離,也同樣極具穿透力,直直地注視下,哪怕她的眸光再平靜,也讓人有一種被看穿一切的壓抑感覺。似乎也正是這樣的相似感,在他得知她並非旁人安cha在自己身邊的棋子後,心裡濃濃的排斥與疏離淡了幾許。
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他眸中的清明之色,陳靖蓮斂去眸中的若有所思,接過陳靖萱端過來的熱水,遞到他的手邊:“候爺請喝水。”
“嗯。”俞朗博輕應的聲音幾乎淹沒在咳嗽聲中,他沒有如往常般接過陳靖蓮遞來的茶碗,而是張了張嘴,待到她將茶碗遞到脣邊,才輕輕地抿了一口,爾後搖了搖頭,“你們先,咳咳,下去吧。”
說完,他便閉了眼,將頭轉向裡面就那麼靠在軟枕上休息。陳靖蓮見狀,應了一聲“是”後,什麼也沒說,拉着陳靖萱一塊兒走了出去。
一直到她們走出很遠,依然能夠聽到俞朗博屋裡傳出的間歇時間極短的咳嗽聲。陳靖蓮聽得頭皮發麻,嘴角跟着一抽一抽的。如若他是裝的,這樣一直咳下去,怕也要把腹內的器髒都咳出來吧。
不用趕路,亦不用擔心旁邊還潛伏着殺她們的阿青等人,一時無事,陳靖蓮便與陳靖萱將那累了她們一路的大半銀兩用包袱包好,拿到附近的錢莊兌換成小額銀票,順便替姐妹二人購置幾件必需品。
因着不知道俞朗博什麼時候會喚她們,亦不想讓安寧公主再趁機抓她們的小辮子。二人去了兩刻來鍾,便匆匆地回了,手上提着新買回來替換的質地普通的棉鞋棉襪等。
她們方纔放好東西,便聽得雨墨喚她們的聲音,說是藥已經煎好了,讓她們去廚房中端來喂俞朗博喝下。想到他澄澈清明的眸光,陳靖蓮微微一愣,旋即又瞭然。越是假病,這碗藥,他越要喝。
她心裡如是想着,腳下未作遲疑,叫了陳靖萱去幫知書
忙別的,獨自一人去廚房中將煎好的半端藥汁端到了二樓。遠遠地,她便看到安寧公主提着裙子快步趕了過來。難不成是想親自喂他喝藥?
輕輕敲門打了聲招呼,陳靖蓮將已不太燙的藥碗端到俞朗博的牀前:“候爺,喝藥了。”
俞朗博已抽去了背後的軟墊,平躺在牀上,閉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在陳靖蓮又一次輕喚後方才睜開了眼,目光在她手中的藥碗上落了落,點了點頭,忍着咳嗽緩緩坐起。
“你是怎麼侍候病人的?”安寧公主快步奔到陳靖蓮身旁,瞪了她一眼後坐在牀沿上,一手扶着俞朗博,一手拿起牀上的軟枕迅速地塞到他的身後。雖然動作並不熟稔,看得出她並不常做這樣的事,但那份急切與關懷卻是真切的。
陳靖蓮扯了扯脣角,無奈地笑了笑。端茶遞水還好些,讓她如此親密地去服侍一個不是親人的男子,她還真是有些不習慣。何況,他似乎十分抗拒旁人的靠近,她不想好心被當驢肝肺。
“還愣着幹什麼,還不把藥拿過來。難不成要等藥汁涼了之後,再餵給候爺喝嗎?”安寧公主毫不客氣地斥責着陳靖蓮,一直用眼瞪着她端着碗上前,方纔伸手從碗中拿勺子舀了一口藥汁吹了兩口,體貼地送到俞朗博脣邊,“來,表哥,這藥汁雖苦,可良藥苦口,喝下去病才能好徹底,快喝了它,啊!”
她櫻紅的薄脣被緩緩飄散的藥汁熱氣氤氳得越發水潤迷人,像極了剛用水清洗的粉嫩櫻桃,嬌嫩欲滴。
“咳咳!”陳靖蓮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嘴角狠狠地抽了抽,方纔使得端着藥汁的手沒有猛烈地晃動,將裡面的藥汁撒出來。
公主這是有多大?竟將一個比她大了足有好幾歲的男人當小孩來哄着,可笑的是,人家根本沒有說不喝藥好嗎?
正捂着帕子間歇xing地咳嗽的俞朗博擡眸看向陳靖蓮,瞅到她抽搐的嘴角,帕子下的脣角亦跟着彎了彎,卻仿若沒有看到已至脣邊的湯勺,聲音極淡地道:“把碗端過來。”
“表哥要
整碗的喝?”安寧公主拿着勺子的手一僵,臉上的神情說不出是震驚還是喜悅,忙收回手從陳靖蓮手中將碗接過,整個遞到俞朗博面前,“還是表哥厲害,這藥喝下去,用不了多久,你的病就要全好了。”
那恐怕要看他的心情。陳靖蓮在心裡暗道了一句,擡頭定定地看着俞朗博。說實話,那藥光是聞着,便讓人嘴裡泛苦。想到喝在嘴裡的味道,陳靖蓮心底暗暗打了個怵。
俞朗博一手掩着嘴偶爾咳嗽兩聲,一手接過安寧公主就要湊到他脣邊的碗,未作猶豫,直接一仰脖子,將整碗苦澀難聞的藥喝進了腹中。整個口腔中充斥的,全是濃濃的苦味,俞朗博眉頭不適地挑了挑。
“快快快,去拿蜜餞來。”安寧公主扭着身子對着陳靖蓮擺了擺手,陳靖蓮卻聽得眉頭一皺,挪了步子走到桌旁,只拿起茶壺倒了一杯熱水。
她作爲他的表妹,又對他心生傾慕,難道竟不知道他並不喜甜食?莫說蜜餞,便是平時的糕點,稍甜點的,他都不沾半分。若說要解藥,怕還是喝杯熱水好些。
“你,”安寧公主見到她竟像是沒有聽到自己的話,自作主張地倒了一杯水來,前幾日對她的怨氣立時發作出來,一擡袖將她手中的茶杯拂落,“你耳聾了不曾聽到本公主說的話嗎?”
“咣噹!”茶杯掉落在地摔得粉身碎骨,傾瀉而出的熱水大半撒在陳靖蓮的右手上,還有小半濺到了被褥之上,印出一團溼漉漉的花紋。
熱水落到皮膚上的灼熱感令陳靖蓮的右手猛地一縮,再擡手時,虎口處與手背上已是通紅一片,麻辣辣的疼痛令她皺緊了眉頭。好在那熱水並不是剛燒開的,否則,茶水盡數淋在上面,她的手背怕是要泡落一層皮了。
安寧公主卻絲毫沒有去看她燙得通紅的右手,起身對着她頤指氣使,態度很是惡劣:“在你眼裡,本公主到底是什麼?讓你拿點蜜餞,你竟然給本公主端杯水來,是故意氣我的吧。”
話音未落,她右手已高高擡起,向着陳靖蓮的臉上扇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