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找死!”男子咬牙切齒,短短的幾個字,卻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不知幾時也站到了人羣之中的紅鸞右手一擡,便欲將一枚慣用的暗器丟向那個屢次威脅陳靖蓮的人,卻被一旁的顧雲揚及時制止,以眼神示意她冷靜下來。
陳靖鬆見面前的女子不止知道事情的真相,竟還將事情看得如此透徹,明知道事後會受人報復,卻還是願意挺身而出,他眸中的感激之色便越甚了。
可這樣的感激,卻不是陳靖蓮想要的。她多麼想面前的哥哥,能夠像前世一般,衝過來一把拉着她的手,親暱地摸着她的頭,然後對着她露出貝齒般的牙齒,笑得一臉燦爛和熙,輕喚她一聲“蓮兒”啊。
可這些,會不會只是她這輩子的奢望?
“我年歲並不大,而且並未活夠,怎麼會想找死呢?”陳靖蓮依然說得雲淡風輕,走到陳靖鬆身前後垂眸看了看坐在地上痛苦難忍的男子,關切地問了一句,“這位大哥右腿斷後還走了那麼多路,是不是特別疼?”
“右腿斷後”四個字,她刻意咬重了幾分,令周圍圍觀之人都能聽出來。
“嗯!”斷腿男子卻正被痛苦折磨得不行,隆冬之際,額頭上的冷汗卻越冒越多。他現在恨不得能直接躺倒在地上,便絲毫不曾注意到她話中的異樣,咬着牙點了點頭,直到人羣中傳來數道倒抽氣聲,他一愣之後再細細一想,方纔發現異樣,擡頭間正對上陳靖蓮似笑非笑的神情,“你……我……事情不是你說的那樣。”
“那是哪樣兒?”陳靖蓮的聲音猛然一提,沉靜暗黃的臉上莫名地帶上了幾分不容人置疑的威嚴,“是你被人刻意打斷了腿然後跑來這裡誣陷這位大哥,還是你正好斷了腿,便被有心人利用,順便來誣陷這位大哥?”
“咦,這世上難道真有那樣的傻子,讓人敲斷自己的腿,只爲誣陷別人?”人羣中有多道帶着不可思議的嗓音傳來,斷腿男子慌忙搖手,慌亂的眼神不斷地瞟向一旁嘴角不停抽搐的男子,“不,不是被人刻意打斷的。”
“那就是正好摔斷了腿,然後被有心人利用,順便來誣陷人的。”陳靖蓮擡手指着他,緊接着他的話說道。語氣篤定,清悅的聲音重重地敲擊在衆人的心頭。
人羣正中,數道異樣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猶以那道略帶冷峻的眸光最爲明亮,其中似乎透着幾許驚喜與瞭然。
斷腿男子被陳靖蓮指得低下了頭,無措地撫着斷了的腿。衆人見狀,便也略略猜到了幾許事情的真相,看着陳靖蓮的眼神中,便帶了幾許欽佩。卻心中仍有不解,她又是怎麼看出來的呢?難道,她親眼目睹了他摔斷腿?
見衆人眼中已現懷疑之色,陳靖鬆鬆了一口氣,先前威脅陳靖蓮的男子則在慌亂中穩住心神,喝道:“哪裡來的無知女子,竟在這裡胡說八道,編造些狗屁不通的謊言。除非你有證據,否則,你以爲沐城的百姓都會相信你的一面之詞嗎?”
“要證據嗎?”陳靖蓮眼神凌厲,冷冷地剜了他一眼,轉向衆人,“請問,你們可曾見過斷腿之人如何走路?還能像正常人一般嗎?”
“自然不可能一般。”立在人羣中的一位老者拈着鬍鬚及時回道,“否則,又何需醫治,直接回家不就得了。”
“我也是這麼認爲,”陳靖蓮含笑點頭,忽然擡手指向獨輪車旁撒落在地的白色粉末,示意衆人看向其上的腳印,“所以我想,能在麪粉上留下這樣腳印的,想必不是一般人吧?”
衆人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見到的便是幾串落在麪粉之上的腳印。因爲圍觀之人並不曾踏入,那些落下的腳印倒也清晰可見,並不雜亂。只是,其中有一串印跡,卻與尋常人留下的不一樣。那一道道長長的劃痕,與其說是人走過時留下的,倒不如說是重物被拖過時留下的。
初初一看,或許都會覺得那可能是獨輪車倒地時滑出的印跡。但仔細看那間或露出的半個腳印,卻讓人不得不相信那確實是腿有問題的人留下的。
順着腳印延伸的反方向,圍觀的人稍稍散開了一些,便又露出路旁泥地上一路延伸過來的其他腳印,
看得人心裡發怵。頂着一條斷腿走了這麼多的路,那份勇氣,着實令人敬佩。只可惜,他的隱忍與勇氣,卻用在了歪門斜道惡意誣陷之上。
“哎呀,照這麼看,他確實是先斷腿後撞過去的。”
“嘖嘖,自己摔斷了腿卻想誣陷別人,還口口聲聲要別人賠那麼多銀子,送別人去坐牢,當真是不要臉。”
……
先前因着注意力都放在人身上,並不曾發現地上的腳印,此刻事實擺在眼前,稍稍動動腦子就能想到,衆人便又開始議論起來了。
“大家覺得,這樣的印跡,會是什麼人留下的?”陳靖蓮冷笑着看向斷腿男子,“或者,我們讓衙門裡的官爺來對對鞋印,會更穩妥些,事情的真相也會更清楚些。”
陳靖鬆對上陳靖蓮的雙眸,感激地抱了抱拳:“謝謝姑娘仗義執言。若非姑娘聰明睿智看出端倪,陳某今日怕是長了十張嘴也說不清了。”
“這位大哥客氣了,換了是誰,也不會在知道真相的情況下,任由你被人污衊被人砸菜葉的。”陳靖蓮淡笑點頭,話語說得客氣,卻同時指向誣陷之人和無知的羣衆。那些一時激動之下扔東西的,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哇,這麼長的劃痕,只有他這種斷腿的人走過纔可能留下吧?”陳靖萱吃驚得瞪大了雙目,指着那劃痕誇張地搖了搖頭,“嘖嘖嘖,也不知道這位大哥有着怎樣的意志,斷了腿之後,竟還能走這麼長一段距離。唉,那利用他之人當真是狠心,爲了冤枉這位大哥,竟然可以不顧他人的死活,硬生生的要人家拖着一條斷腿走過這麼長的一段路。”
落井下實,從來都是她陳靖萱的強項,哼哼。敢欺負她姐姐前世的兄長,她陳靖萱同樣會讓他們吃不了兜着走。
說着,她又三兩步走到那位斷腿的男子身旁,一臉同情地望着他:“你確定你的腿不是被人刻意敲斷的嗎?若是有人像威脅我姐姐一樣威脅你,你還是說出來吧。這兒這麼多沐城百姓,定會爲你做證的,官老爺也會替你作主的。別怕,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