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中的懷疑之色,將杜筱姝最後一絲淡定從容和僥倖擊碎,她緊捏着帕子,撲向秦氏:“祖母,筱雲他確實是您的孫子啊,您要相信他。秦姨娘雖然做了些錯事,對爹卻是最忠誠的,怎麼可能做出那等事來呢?”
她將今天的一切都設計好了,既想替秦姨娘擺脫惡名,令她重回府中,又想陷害許氏母女。而退一萬步講,即便這一切都無法成行,憑着她的巧言令色,自己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她卻唯獨沒有想到,筱雲的身世會被陳靖蓮揭露出來。而這,既是她最大的王牌,也是秦玉娘當初最大的敗筆。如同一把雙刃劍,用得好,是把殺人的好刀,用得不好,卻可能把自己也傷了。
一向對杜筱姝有求必應的秦氏,這一回卻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微閉了眼睛,腦海裡卻浮現出孫管事和杜筱雲的模樣來。剎時,她向着趴在腿上的杜筱姝一推,冷冷地道:“是與不是,待會兒滴血認親驗一驗,便什麼都知道了。”
她平淡的語氣和驟然冷沉的眼神,已經將她心中升起的懷疑宣泄無疑。
“爹!”杜筱姝又驚又氣,眸底掠過寒芒,卻轉而向着杜鶴投去哀憐着急的眸光,“筱雲是您看着長大的,難道連您也不相信他了嗎?”
“看着長大的,未必就是親生的吧?便是看着出生的,也還不一定呢。二姐竟然連這樣淺顯的道理都不懂?”陳靖萱充滿着冷嘲的話語,及時將杜鶴心中的那絲猶疑壓下,更將他體內的怒火撩撥得越發旺了幾分,“去把小少爺也請來,必要時,滴血認親也無不可。”
不是也無不可,而是非滴血認親不可!陳靖蓮如同旁觀者一般,冷眼看着這一對求子心切的母子,心中既氣又覺得可悲。若是許氏生下的不是一對女兒,雙或者沒有生育困難,秦玉娘怕不會有恃寵而驕的資本,杜筱姝便是心中覬覦再多,怕也無法如此順風順水吧?
“爹,您忘了……嗎?”杜筱姝暗咬了脣瓣,噙着淚眼,拋出最後的砝碼。杜鶴神情倏然一凜,眸光跟着一緊,臉上漸漸露出一絲遲疑之色,便連秦氏也思量了起來。
杜筱姝話裡有話,她未出口的話語
,怕就是令杜鶴和秦氏看重她們姐弟而疏離她與陳靖萱的內幕吧。那麼,會是什麼呢?定然是與杜家的子嗣有關吧?
“我這幾日倒是聽着一個小道消息,有人在背地裡說,孫管事正籌謀着離開杜府呢。若是哪一日他不聲不響地將筱雲帶出了府,秦姨娘又遠在郊外……”陳靖蓮臉上升起幾絲凝重與氣憤,句句戳中杜鶴和秦氏的心窩。
無論杜筱雲是不是杜家的骨肉,杜鶴和秦氏都不可能任由他落在孫管事的手中的。被戴綠帽的杜鶴的憤怒不允許,杜家的臉面也不允許,而杜鶴的高傲與心胸更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果然,杜鶴臉上的遲疑被一掃而空,雙眸盯着杜筱姝,從未有過的冷淡:“即便杜家當真命中註定再無子嗣,我也絕不能替人做嫁衣,成全了那個狗畜生。把二小姐請到椅子上坐好,我不想再聽到她說話。”
好一個命中再無子嗣!這,難道便是秦玉娘和杜筱姝屢試不爽用以誘騙杜鶴上當的手段?怪不得秦氏和杜鶴會將杜筱雲當成命根子看待了,原來其中還有這麼一個淵源在內。那麼杜鶴對待她們的態度呢?是否也與這所謂的天命有關?難道有人說了她們的存在對杜筱雲或是杜家有礙?
陳靖蓮抿緊了脣冷眸淡掃着杜筱姝,強作鎮定的杜筱姝卻終於腳下一軟,踉蹌了兩步,爾後眸光一眯,神情陰晴不定地任由秦氏身旁的兩個丫環拉着坐到了下首的椅子上。
她現在還不能慌,即便一切真相都被揭穿出來了,她也不能亂。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被逼得急了,想要爭取屬於自己的一切,有什麼錯?便是秦姨娘偷人生下筱雲的事,又與她有何干系?
看着杜筱姝低垂着眸子坐在椅子上,陳靖萱冷哼一聲,也旁若無人地將許氏扶到了椅子上坐定。
最先被帶到的,是膽小怯弱的紫瑩。陳靖蓮的一番質問,很快令她竹筒倒豆子般,將她如何爲杜筱姝辦事、如何暗中對杜筱敏姐妹二人使壞一五一十都說了出來。
只是,她這樣容易屈服的人,顯然知道的也不會是多麼要緊的東西。顛來倒去的說完,也不過是些惡作劇般開玩笑的把戲,且所言都與
紫鈺有關,竟是無法真正指證杜筱姝。
倒是紫蕊給了陳靖蓮一個驚喜。親眼見證了紫珊、紫鈺和藍萍的下場的她,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幾番思慮下,在杜筱姝怨毒的眼神瞪視下,也顫抖着身子將自己替她做的事情詳詳細細地說了出來。其中,便有她幫着杜筱姝誘騙紫鈺之事和當初協助紫珊將杜筱敏姐妹二人推下懸崖之事。
只是,杜鶴母子的心思並不全在此,雖然因着心態的變化,他們看着杜筱姝的眼神比之前毒辣冷沉了幾分,對於諸人的指責,卻並沒有作出評價和說出任何處理意見。
對杜鶴徹底死心的許氏,凝起了眸子,陳靖萱氣得捏緊了拳頭,陳靖蓮倒也不着急,只將目光投向了大廳之外。杜筱姝已如一隻被折翼的鳥兒,現下杜鶴和秦氏心底對她的態度,也不再可能與以前一樣。等會兒,她便要讓她得到應得的處罰。
很快,一位長相俊朗衣着整潔的中年男子和眼神黯淡臉色微白的杜筱雲一併被帶了進來。而那男子,陳靖蓮卻是有印象的,就是府裡的總管事孫有才。他的身形,也與先前她出府時無意間掃到的身影完全重合。
杜筱雲掙脫丫環牽着的手,像往常一般率先撲向坐在正首的秦氏。迎接他的,卻不再是張開的懷抱和含笑寵溺的眼神,而是秦氏冷冷的言語:“將小少爺帶到一旁坐下。“
杜筱雲臉上升起的喜意瞬間僵住,疑惑地看了一眼同樣冷沉着臉眼神駭人的父親,又看了一眼慘白着臉身子微微顫慄的杜筱姝,怯怯地喚了一聲:“姐姐!”
“孫管事,你說,你同筱雲是什麼關係?”杜鶴如雷般震響的聲音驚得杜筱雲一顫,也將還矇在鼓裡向着他行禮的孫管事震得混身一個激靈,卻立即垂下了眼眸,“小的有些不明白老爺的意思,小的與小少爺,自然是奴才與主子的關係。”
“好一個奴才與主子的關係,孫有才,你瞞了我們七年,還想一直瞞下去嗎?”杜鶴看着孫管事垂眸躬身的模樣,再掃到另一旁垂眸縮着身子的杜筱雲,竟覺得那般的相像,又是那麼的刺眼。手臂一掃,便將几上的茶碗等全掃到了地上,發出一連串的咣噹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