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的薄被之下,露出一張慘白如紙形容枯槁的臉,眼眶凹陷之下,一雙無神的眼睛顯得格外大,略厚的脣瓣像是數年沒有喝水一般,粗糙而開裂。每當輕而低弱的咳嗽聲從她乾涸的脣瓣中溢出,她的臉上便露出痛苦之色,胸口更是起伏得厲害。
陳靖蓮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乍看似有四五十歲的女子,竟然就是曾經明豔妖媚的紅鸞。這十來天裡,她究竟遭遇了什麼,竟會弄成這樣一副瀕臨死亡的模樣?
“蓮妹妹……”暗啞無力的聲音從紅鸞不再紅潤的脣瓣中溢出,她的眼眸擡了擡,想要動一動身子,卻立即痛嘶出聲,臉上露出極爲痛苦之色,額頭上更是沁出一層細密的冷汗,完全無力地靠在軟枕上。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這是怎麼了?”陳靖蓮顫着手掀開薄被想要一探究竟,目光甫一觸到薄被下一襲**溼混雜的鮮血染得通紅的中衣,卻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手一顫,被子落回到了紅鸞的身上,重又將那抹鮮紅掩去,“這……你這些天干什麼去了,怎麼會突然受這麼重的傷?”
“我沒事……至於傷是……怎麼來的,你……就別問了。”紅鸞慘白的脣角處艱難地扯出一抹苦笑,短短的一句話,卻愣是停下喘息了數次。
一旁靜立着的曉夢眸光一閃,幽幽地看了紅鸞一眼,輕輕拉了陳靖蓮一下,將她帶到外室,低聲道:“她身上有多處刀傷,右側腋下的那一處更是差點要了她的命。好在,經過幾日的醫治與休養,那些傷已不至危及她的生命了,繼續用藥與靜養便會慢慢好起來。只是,她無法再待在此處了。”
曉夢一面說着,一向淡然無波的臉上露出幾許凝重之色,眸光幽深地看了一眼屋外的方向。
“嗯,我知道,你這裡人來人往,讓紅鸞姐姐在屋裡躺着確實不合適。”陳靖蓮瞭然地點點頭。
曉夢雖然賣藝不賣身,但淪爲風月場所的女子,又豈能擺脫那逢場作戲的命運?若
是再有那點了名要來她屋子裡品茶聽琴的貴人,又豈能受得了屋內濃濃的藥味和裡屋躺着的不相干的傷者?便是**也定然不會容許她讓外人住在此處的。
這幾日紅鸞待在此處,曉夢定然也是想盡了辦法瞞着**,應付那些老爺公子。
旋即,她又疑惑地看向曉夢:“紅鸞是怎麼到你這裡來的?你們早就認識?”
“之前並不認識,這次倒也是湊巧。”憶起兩人相識的過程,曉夢眸底掠過一抹暗芒,卻很快斂去,神情凝重地看向陳靖蓮,“你方纔所說的原因只是其一。我這裡已讓人盯上了,紅鸞再待下去會極其危險,便是雲碧再想去藥鋪取藥,怕也難上加難。所以我想問問你,能否想辦法把她送去其它隱蔽之處?”
“讓人盯上了?”陳靖蓮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多,“紅鸞遇上仇家了?”
“是,”曉夢看了一眼寑屋的方向,略一猶豫,輕聲道,“她上仇人家行刺,結果沒能殺得了仇人,反而自己身負重傷,差點喪命。現下她的仇人正在四處秘密地搜捕她,好似已經對我這裡起了疑心。”
紅鸞此次不遠千里從吳國至此,竟就是爲了報仇的?怪不得每每問及她來此的目的,她的眸底總會不經意間掠過幾抹凝重之色。
陳靖蓮意外之餘,又似有些瞭然,卻未作猶豫地點了點頭:“我來想辦法將她送去其它地方。”
紅鸞於她,也算是多有助益,現下她遇上如此難題,她自也沒有置身事外之理。只是,能讓紅鸞受此重傷之人,又能在全城秘密搜捕她的人,想必也不是什麼善與之輩。爲了讓紅鸞更加安全,她必須尋找極爲穩妥之處。一時半會兒,她卻是想不出將她送去哪兒更好。
“姑娘,不好了,那幾個人入了聞香閣中,怕是準備着手搜尋了。”雲碧急步而入,喘着粗氣低聲叫道。陳靖蓮和曉夢一聽,均變了臉色。
“小姐,咱們的馬車讓人盯上了。”閃身入內的晴兒補上
的一句話,讓兩人臉色再次一沉,眉頭緊擰了起來。互一對視,兩人不及再作思考,齊齊奔入了寑屋內。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陳靖蓮下得樓來,步上了來時的馬車,擡頭看去,正見得一隊人馬齊齊涌入了曉夢的寑屋。接着,諸人又一溜煙地退了出來,只餘領頭之人整了整衣襟,獨自一人重新踏入屋內。
想必,他們是被曉夢的氣場與言語所懾,不敢太過放肆。陳靖蓮心中如是想着,目光往馬車外飄了飄,臉上卻閃過緊張擔憂之色。
“把車停下,最近城裡頗不太平,賊人頻現。我們懷疑你的車裡可能藏了賊人,必須仔細搜尋一番。”馬車堪堪駛出聞香閣的後院,便有一隊人馬阻在了馬車前,其中領頭之人振振有詞地說道。
陳靖蓮與晴兒相互一對視,相握的雙手食指不自然地繞了繞。
“你們是何人,可知道車裡坐着的是誰?”晴兒從車內探出頭來,十分不悅地大聲呵斥道。
“我們是五城兵馬司的人,奉令在全城搜捕賊人,爲的也是替百姓除害,無論車上坐着的是哪位貴人,還請見諒,配合一下我們。”領頭之人個頭不高,一張嘴卻甚是厲害,一雙利目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車簾子。
“官爺既是捕賊,按理說,我們作爲桐城百姓,自應該積極配合。但是,”陳靖蓮清淺平靜卻如玉珠滾落玉盤的清脆聲音從馬車裡傳出,立時引得車內諸兵士精神一振,“我們杜府的馬車一向做得簡陋,車內並無可以儲物藏人之處,官爺可以放心,賊人是決計無法藏在此處的。”
“原來是杜家小姐,多有冒犯。但是,我們也是奉命行事,今日過往行人、馬車均要盤查,若是就此放你們過去,難免其他人說我們辦事不公。如若再有什麼閃失,我們回去後也定然無法交差,還請杜小姐能夠體諒一二,讓我們走走過場。”領頭男子眸光一眯,隔着晴兒掀開的簾縫盯着裡面露出的一片淺色衣角,聲音平平地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