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燕王竟是眼急手快,反應更是迅速,幾乎在聽到“嗡嗡”的劍聲靠近時,身體已本能地往一旁撤去。胸口算是護住了,那刺來的一劍卻也沒有落空,斜着插入了他的左上臂中,發出“哧”的一聲。
“卡嚓!”長劍入肉帶來的疼痛卻只令燕王蹙了蹙眉頭,旋即眸光一冷,果斷地擡起右手,運足內力向着劍身一個彈指,將插入的長劍震斷,又迅速後退數步,及時避開了對方趁勢推出的一掌,長劍往旁一cha,入了一旁的雜物堆中,幫着他定住身形。
趴在雜物堆上的陳靖蓮擡眸看着劍身上映照出來的自己髮絲凌亂的影子,嘴脣一抿,微一側頭,忽地驚呼一聲:“王爺小心!”
說話的同時,她的身形一動,左手更是迅速地向着燕王伸去,咬着牙將他龐大的身形往着旁邊狠狠一撞。
“哧!”劍風掃過燕王的耳旁,溫熱的液體噴灑在他的頸脖和肩頭,他卻連看也不曾去看,只是順勢身形一轉,落到了雜物堆另一邊的相對安全之處。
“救兵來了,撤!”領頭的黑衣人眯眼看了一眼滾落在地上的東西,眉頭一跳,卻果斷吩咐。不過眨眼間,方纔緊咬着燕王不放的十數人便消逝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列步履匆匆的持刀侍衛。領頭兩人,鷹眼厲眸,腳步輕盈,神情冷峻無比,瞬間便來到燕王身旁,垂頭請罪,“屬下該死,來晚了,讓王爺受驚了。”
“務必要抓住他們,且一定要留個活口,弄清楚是什麼人。”燕王無視身上被挑破的衣袍,冷眸凝視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咬牙切齒,聲音極度冰冷。
膽敢打他的主意,唯有死路一條。
直到他的眼角餘光察覺到陳靖蓮身形似乎晃了晃,方纔將目光轉向她身上。看到她驟然間慘白的脣瓣和滴汗的額頭,再將視線移到她緊握着的右手,定格在從她右手指縫中滴落的鮮血,他才記起方纔聽到的那一聲異樣,蹙了蹙眉:“你傷到手了?”
“沒事!”額頭上滴下的冷汗已經迷濛了她的雙眼,陳靖蓮卻仍咬着牙齒緩緩地搖頭。可極度的疼痛已令她幾乎暈厥,身體搖搖欲墜
,眼瞼厚重得似乎隨時都會掉落下來。
“成虎,帶杜小姐去府裡包紮傷口。”燕王盯着地上的一截帶血的斷指,閃爍着眸光衝身旁的侍衛頭領沉聲吩咐後,率先擡步離開。
“是。”成虎正是陳靖蓮幾度看見的跟在燕王身後的侍衛,他及時扶住即將倒地的陳靖蓮,緊隨其後。
一處不起眼的角落裡,微掀的馬車簾子後露出一雙犀利中卻又透着濃濃擔憂的眸子。
俞朗博緊擰着眉頭,目光緊緊隨在陳靖蓮的身後,一瞬不瞬地盯着從她指間滴落到地上的紅色血滴,握着茶杯的手收緊再收緊。終於聽得“呯”地一聲,上好的青瓷茶盞被他捏成碎渣四散飛濺,幾滴鮮紅的液體順着他手中捏着的殘破杯體滑落。
斜倚着馬車一臉嫵媚卻眉頭微蹙的紅鸞轉頭看了一眼俞朗博的手,緩緩地搖了搖頭,眉宇間有着擔憂,卻用生氣的口吻道:“這個傻丫頭,咱們在背後做了那麼多,將他bi到了那步境地,難道還不足以令他冒險用她嗎?她竟臨時起意,捨去了自己的一根小指。就算要演苦肉戲,也犯不着動真格的呀。”
旋即,她又轉了頭,狀似調侃實則眸中隱着幾許陰霾:“放心吧,她其實跟你是一樣的人,吃不得虧的。今日丟了一根小指,他日定會將他的十根手指一併討來。嘖嘖,你們這樣的人這輩子若不能成爲夫妻,還真是讓人覺得遺憾。”
俞朗博仿若沒有聽到她的話,直到那一抹早已刻在心上的身影消失,目視前方的雙眸漸漸眯起,眸底氤氳起的寒光幾乎能將周圍幾裡地的人和物都凍傷。
蓮兒,你太傻了。即便等不及了要接近他,也有的是辦法,何必突然做出如此衝動之舉?你可知道,眼睜睜地看着那根小指帶着鮮血從你的手上飛離,簡直比那一劍刺在我身上還讓我覺得難受?也讓我覺得自己竟是這樣的無能,看似能幫着皇上出謀劃策謀算天下,卻連最心愛之人也無法保護。
“不必自責了,你看重的,不正是她這份決然嗎?”紅鸞微擰着眉頭看着俞朗博的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鬆,一向淡漠的臉上更是變幻着自責與憐惜的神情
,輕輕地道,“相信她吧,這一時的捨棄,定然能夠幫助我們成就大事。”說完,她擡頭凝望着燕王府的方向,濃濃的殺意瞬間傾瀉。
齊鴻鳴,我流落在外十數年,已是拜你所賜。卻沒想到你竟如此喪心病狂,竟在我纔剛查到自己的身世時,一夜之間屠戳了我所有的親人,令我還不及認祖歸宗便家破人亡。此仇不報,我紅鸞妄爲人!
位於洛陽路正中的燕王府中,屋內的侍衛和正在包紮的大夫,以及靜立着的成虎,都將讚賞的目光投向了紅木椅上那個連哼都不曾哼一聲女子身上。
都說十指連心,用針戳一戳手指,一般的女子都無法忍受,更何況一截手指被連根砍了下來?便是意志力稍微差一點的男人,怕都嚎叫連連了。可面前的女子,卻只是咬着牙淌着冷汗,硬是自始至終都不曾哼哼一聲。意志力之強大,令屋內幾位漢子都欽佩不已。怪不得她能一夜之間成爲桐城的名人了,便是沒有那些令人驚歎的才華,只憑着這樣堅韌的意志力,也得令他們高看一眼。
可只有陳靖蓮自己知道,幾近昏厥的她是靠着咬破脣瓣後又咬破了舌頭,任那濃濃的血腥味溢滿整個口腔,才總算保持住幾分清醒。她知道燕王最討厭婆婆媽媽膽小懦弱之人,這個時候,她一定要表現出極強的意志力,再令他高看一眼。如果這點疼痛她都無法強忍下去,她如何對得起被她捨去的那根小指。
“好了。”大夫將白布條綁好,看了陳靖蓮一眼,好心地輕聲道,“血已經止住了,只要不沾水按時換藥,你的手指會慢慢好起來的。只是,不可能再像從前那般了。”
唉,女子最愛惜的,莫過於自己身上的每一處。從此以後五指變四指且還留着一個木樁似的大疤,旁人若是看到取笑,她該如何自處?
“嗯,我知道,謝謝大叔。”陳靖蓮擡起佈滿冷汗慘白如紙的臉,對上大夫眸中的幾許安慰,牽強地笑了笑,淡然的神情間,並沒有太多的在意。
“給,喝口水。”成虎親自倒了一杯溫水遞到陳靖蓮面前,在她伸出右手接過時,又轉身衝着門口處躬了躬身子,“王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