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瘸子路多,啞巴話多。”陳靖萱在一旁聽得直撓手心,好幾次恨不得直接打斷他的話頭。再聽下去,她也會變結巴的。
朱八卻又是同意地點着頭,陳靖蓮心中冷笑,藉着擡頭看夕陽西移的間隙,再次用眼角餘光偷偷地瞅了一眼結巴劫匪明子。掃到他臉上一縷得意的笑容,她的眸光沉了沉,再次看了一眼馬尾旁放着的繮繩,眸中閃過一抹絕決之色。
“好,還請朱哥讓開一點,我先下來。”陳靖蓮從朱八的大手中抽回手,扶着車壁站起身,指了指如一堵牆般堵在車門前的朱八,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哎,好,好!”朱八欣喜若狂,忙後退兩步側身讓開,還一把拉過身旁的明子,“快,站一邊兒去,別擋着夫人下馬車。”
這真是風水輪流轉,天上掉良緣,美女愛英雄啊。像我朱八這樣英勇強壯豪爽大氣的人,也只有這樣大膽的美人才配得上呢。
明子這回倒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看了陳靖蓮一眼,身子一側,讓到了另一邊。
陳靖蓮目光再次悄然地在一身棕灰色皮毛的馬兒身上落了落,臉上繼續含着淺淺的笑意,邊低頭鑽出車廂,邊雙目如電地掃視着馬車周圍的所有情形。
馬車的左邊,車伕瑟縮着身子抱腿而坐,雙目偶爾擡起,肉疼地看一眼明子手中提着的辨不清顏色的骯髒錢袋,又驚恐而快速地將視線移開,爾後又忍不住擔憂地看向身前的馬車。
馬車的右邊,身形魁梧的朱八靠着車廂而立,滿足而貪婪地欣賞着陳靖蓮傾身而出的身姿。結巴明子,則是靠馬而立,兩眼若有似無地落在陳靖蓮的身上,眸中光芒流淌,卻讓人看不出其中的意味。不知是刻意還是湊巧,他的右手隨意地搭在馬匹頭頂的馬鞍上。
在他們的身後,另有十幾個或拿大刀,或握粗木棒的漢子零零落落地站着。他們有的身材高大,有的臉色黝黑,有的長相欠佳,卻無一不是給人一股凶神惡剎神情猙獰之感,此時卻都踮着腳伸着脖子興趣盎然地看着同一個方向。
心中迅速地計量了一回從劫匪眼皮底下逃跑的可能,陳靖蓮的目光再次落到了馬鞍之上明子瘦削的手上,眸中光芒漸深。她假意側頭羞澀地看了朱八一眼,垂着的左手卻悄然一動,一片冰涼之物滑入汗涔涔的手心。
朱八本身便身材魁梧強壯,要對他下手已是艱難,如若再有明子的提醒,讓他加強了防範,想要出其不意必將更難,甚至可能陷入更加艱難的窘境。既如此,倒不如現在冒一冒險了。
目光落在繮繩旁邊的馬鞭上,她的眸光驟然一厲。
看着她起身走出馬車,陳靖萱急得腦門兒上的汗都出來了。那山寨可是他們的狼窩啊,難道姐姐還想來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聽着似乎極爲豪壯英勇,可面對這一羣如狼似虎的強壯漢子,她們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又豈是那麼容易得手的。
心中焦躁,陳靖萱卻不敢說出口,只得挪了挪身子,也準備起身。感覺到她的舉動,陳靖蓮眉頭蹙了蹙,轉頭迅速地瞥了她一眼。
是她眼花了嗎?她怎麼好像覺得姐姐是在叫她坐着別動?陳靖萱起身鑽出馬車的動作一頓,上半身微傾,屁股稍離坐椅,以一個十分怪異艱難的姿勢懸在坐椅之上,摸着鼻子獨自疑惑着。下一刻,她的身子卻被重重地甩向了車廂底部。
“駕!啊!希律律!”重重的馬鞭伴着女子的嬌叱聲,帶着男人的慘呼聲和馬匹悽慘的嚎叫聲,一聲緊過一聲,打破了沉寂的山間小道,在神情猙獰的劫匪間引起一陣sao動。
就在回頭暗示陳靖萱的那一剎那,在衆人還沒有意識到什麼的時候,正欲擡腿下馬車的陳靖蓮忽然蹲身坐在了車伕駕車的位置上,同時兩手齊動,左手抓住繮繩,右手握住馬鞭。眨眼間,她左手暗藏着的斷箭刺入馬匹臀部的同時,右手的馬鞭亦高高揚起,重重地甩在了明子抓着馬鞍的手背上。
她的動作迅速而敏捷,流暢而自然,如行雲流水般,明明心裡緊張得要命,在旁人看來,卻熟練得像做了千百回。
吃痛的馬兒
仰天一聲長嘯,頭部用力向左邊一甩,緊接着前蹄高高擡起,直接將痛得縮回手卻來不及閃身讓開的明子甩到了靠着車廂而站的朱八身上,爾後拖着身後原本平穩停放着的車廂縱身向前奔去。
一切都來得太突然,太快。朱八本來正癡癡地看着陳靖蓮,身上大半的重量都靠在車廂之上,看到陳靖蓮揚鞭驅馬的舉動,他驚訝得睜大了眼,還來不及做什麼,便覺得迎面一人向着自己撞了過來。他本能地伸手去推,身後的依靠卻又同時被抽離,縱使他身形壯碩,下盤一向尚穩,在此腹背受制之下,竟只能呆呆地由着自己和明子一起被急速抽離的車廂帶得倒在了地上:“撲嗵!哎喲!”
朱八笨重的身子在泥沙滿布的小路上,砸起一片灰塵,手、腳和臉被泥沙擦得到處是血。而最慘重的,卻是他身下硌着的尖石,如一把利刃般,刺入了他身下最要緊的部位。
一向彪悍的劫匪們,看着馬兒突然發瘋般地前行,朱八和明子雙雙倒地受傷,一時竟被唬住,一愣一愣地眨巴了好幾下眼睛,纔有人大叫:“不好,美人跑了,朱哥受傷了。”
一時之間,衆劫匪追馬車的追馬車,扶人的扶人。原本瑟縮着的車伕,也被劫匪的一聲呼喊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猛地一下從地上蹦了起來,再顧不得對劫匪的恐懼,奮力地追着比他的命還重要的馬車。
“停下,快停下!”劫匪和車伕的叫聲相互交錯着,卻很快被拋在疾馳的馬車之後,消逝在寒冷的晚風之中。
比起他們的手忙腳亂,坐在馬車上的陳靖蓮姐妹二人,也並不好受。
突然而劇烈的一撞,將沒把持住身形的陳靖萱撞得眼前發黑鼻子一酸,一股熱流順着人中處滑落而下,在她胸前的衣襟處染出一片妖嬈的花朵。
“嗚嗚,姐姐,我被撞出了鼻血。”陳靖萱無意識地抹了一把鼻子,看着手指上的殷紅,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轉頭透過甩動的車簾看到車前驚心動魄的一幕時,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兒上,一聲驚呼溢出喉頭,“姐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