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奴婢一時失言,奴婢以後定然記得牢牢的。”蓮枝忙低頭認錯,眸中掠過一抹異樣的光芒,透過車窗看向已煮好茶提了茶壺過來的陳靖蓮,她的雙眼眯起,“主子,她來了,您可要好好地教訓教訓她。”
公主點了點頭,右手揉着手中的帕子,脣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
主僕二人一時無話,待到陳靖蓮掀了簾子將茶遞進去時,便見得蓮枝正一下一下緩緩地替公主捏着手臂,翠碧則上前從她手中接過茶壺替公主倒了一碗茶奉上。
“呸!這什麼味兒?”公主就着翠碧的手抿了一口茶,卻直接轉頭張嘴吐在了陳靖蓮的臉上。
溫熱的茶水,如同天空中撒落的細雨般,盡數噴在了陳靖蓮的臉上,她一閉雙目,擡起衣袖小心而迅速地將水漬擦乾,以免損了臉上的妝容,露出真容。
“好好的茶葉被你泡成這樣,你在裡面放了什麼?”看着她擦拭水漬的動作,公主冷笑一聲,同時右手一擡,將翠碧手中的茶碗掃向她。
“咣噹!”眼角餘光瞅到暗影向着自己飛來,陳靖蓮迅速地一閃身,才堪堪避過了飛來的茶碗和茶水。上好的青花瓷碗擦着她的裙角,掉落在了馬車旁邊的枯草地上。
沒有接公主的話,亦沒有表示任何的不滿,陳靖蓮的目光在完好無損卻沾了不少草屑的瓷碗上落了落,彎腰將它拾起,再無聲地放在馬車前的木板上,起身之時,卻又見得車內飛來一物,直向她的面門砸來:“這些我都賞給你喝。”
眸光一緊之際,陳靖蓮迅速地微側了側身子,才使得飛來的茶壺只是重重地擦過她的耳際向前飛去,而沒有整個砸在她的鼻樑和臉頰上。可縱然只是那一眨眼的摩擦,她的左耳已是又燙又麻又痛。
擦得她的左耳生疼的茶壺直接衝着前面的馬匹飛去,重重地砸在它的後臀之上,茶壺碎裂之下,裡面滾燙的茶水盡數淋到了它的身上。吃痛的馬兒,本能地一甩尾巴,後蹄原地胡亂地踩踏着草地。
“啊!”陳靖蓮被馬尾掃得肩膀生疼摔倒在側時,驟然搖晃的馬車裡坐着的公主亦是
身子往後一仰,重重地摔在了几上,額頭上磕出一個小紅包。
“噝,該死的,她這是存心跟我作對。”公主擡手摸了一把額頭上的小包,立時疼得呲起了牙,氣呼呼地掀簾之際,卻見得陳靖蓮捂着左耳緩步走向了俞朗博的馬車,恨得她一咬牙,差點將簾子給扯破:“站住,你給我站住!你害我撞到了頭,還想就這樣一走了之嗎?”那咆哮之聲,隨着北風遠遠地傳開,將附近樹上的鳥兒都驚跑了。
“若非是您將茶壺擲得太狠了,便是砸斷了民女的鼻樑,亦不會驚了馬兒的。您若是不信,可以問問親眼瞧見的候爺。”陳靖蓮一邊淡淡地說着,一邊淡定地撩簾爬上俞朗博的馬車。
“你……”公主氣血翻涌,透過陳靖蓮有意掀得高高的簾子看到裡面的俞朗博時,隱忍得咬碎了一口貝齒。她竟敢拿表哥來嚇唬她,真是太可惡了。
“你已經徹底把她激怒了。”陳靖蓮入到馬車裡時,閉目養神的俞朗博突然開了口。
陳靖蓮撫着發熱腫起的左耳,點了點頭:“人算不如天算,我也不想這樣。看來,馬上就要有勞候爺相助了。”她只是想小小地刺激一下蓮枝,卻並不敢真地得罪公主。然而,有些事總不在她的控制之內。
果然!俞朗博右手食指輕敲着小几,雙目微張,藉着雙眼的縫隙悄然看了她一眼:她以身犯險,就那般篤定自己的侍衛會救她性命?
陳靖蓮眼角餘光瞟了一眼他思量時慣做的動作,無法猜透他的心思,乾脆提了茶壺倒了一杯清茶遞到他手邊,爾後緊緊地坐到一旁撩簾看着車外的景緻。
馬車緩緩啓動,車外路旁的樹也跟着動了起來。不知不覺中,馬車已駛出了大齊國境,來到了吳國管轄的區域。看着路旁偶爾行過的穿着吳國獨有服飾的人,陳靖蓮的心頭竟有一種回到故鄉的激盪。
雖然她其實是真真切切的大齊人,然她生於吳國長於吳國,從不知道大齊是什麼樣子。於她來說,所見所聞均與吳國有關,再次回到吳國,自然有一種難以抑制的親切感油然而生。
扳着車窗看得出神
,一片冰涼之物飄落到陳靖蓮的臉頰上。她仰頭看去,卻見得空中竟開始飄起了小雪。只是,那小小的粉末般的雪屑,與她重生之時青平縣內桃瓣般的雪花比起來,要遜色得多,還不及落到地上,便已化爲烏有。
俞朗博睜着眼睛靜靜地瞅着她做了掩飾的側臉和微微腫起的左耳,陰暗的角落裡,看不清他的容顏。
忍住想要伸手托住雪屑的衝動,陳靖蓮緩緩地將簾子放下,將車外的景緻擋住,轉身輕輕地道了一句:“候爺,外面下雪了。”
“嗯。”俞朗博聲音無起伏地應了一聲,修長的手拉了拉身上蓋着的薄毯,衝着馬車外道,“嚴力,今晚早點找個客棧歇腳。”
“是!”嚴力應聲後,他便閉了眼繼續假寐着。
俞朗博吩咐早點歇腳,卻不想一路走下來,所過都是極小的客棧,根本容不下他們這一羣人。無賴之下,只得繼續前行,直到天色盡黑,才終於到達吳國的奉城,在客來客棧落腳。
奇怪的是,這一晚,陳靖蓮領到的不再是混着泥粒的飯菜,而是乾淨而可口的飯食。看着她端來的飯碗,陳靖萱拿着筷子卻不敢下手:“姐姐,她們不會在飯菜裡下毒吧?”
“不會!只要有文淵候在,咱們便不會死在公主的手裡。”陳靖蓮篤定地搖了搖頭,毫無顧忌地伸筷子夾了一口菜慢慢地嚼着,“只是,明天她怕是會越加刁難於我。”
公主連文淵候的一言一行都極爲在乎,又怎麼可能在他心裡留下惡毒的印象呢?她們的矛盾已經公開化了,在公主看來,她一旦出了什麼事,文淵候必定會把懷疑的目光投向她。所以,公主不會爲着她這樣一個平民,冒險在本就不太搭理她的表哥面前再留壞印象。不過,以她嬌慣的脾xing,她是不會容許自己公主的威嚴被人輕視的,更會把今日的磕傷算在她的頭上。
陳靖萱正跟着夾了一筷子菜,一聽她這話,立時柳眉倒豎,把菜放回碗裡,放下筷子道:“姐姐,要不咱們還是離開他們吧。再這樣下去,我們沒死在青衣男子手上,指不定卻被公主折磨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