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低着頭,藏在衣袖裡的手攪在一起。
“沒,沒有,奴婢只是,奴婢只是生病了,出來是打算抓藥的……”
心慌意亂之中,柳玉抓住了一個不算高明的理由。
“是嗎?”景寧笑了笑,頗有些意味深長:“我還以爲,是妹妹如今被關了禁閉,心情不好遷怒你了……”
遷怒,那當然是有的。
但凡二小姐有點不順心,幾乎都是找着她們這些下人撒氣,尤其是這段時間,二小姐諸事不順,又沒有辦法動大小姐,對她們就更是狠厲。
只不過動手的地方都比較隱秘,纔沒有引起其他院子裡的人注意,才能一直保持着她柔若無辜的形象。
這些,作爲二小姐院子裡的柳玉自然是不會說出來的。
“大小姐多想了,二小姐性情很好,對我們這些下人更是關心體諒,又怎麼會對這奴婢撒氣呢?若是大小姐沒有事情,那奴婢就先去抓藥了。”
景寧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了。
她似乎有些惋惜的嘆息了一聲:“可惜了,我原本瞧着你人不錯,還想着若是你在妹妹那裡過得不好,就將你調到我的院子裡來,如今看來是不必了。”
柳玉的臉色立刻僵住了,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景寧。
“真是可惜了。”
景寧似乎是十分遺憾的樣子,搖了搖頭,轉身就要離開。
此時,呆愣着的柳玉才終於反應過來。
她看着景寧打算離開的身影,狠了狠心,想也不想的直接跪了下來。
“大小姐,奴婢有關於二小姐的重要事情要向大小姐您稟告!”
她的舉動,早在景寧意料之中,她的腳步一頓,隨後便轉過身來,雙手攏入袖子中,微笑的瞧了文星一眼。
文星立刻上前,道:“哦,姐姐要說的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呢?若是我們家小姐知道的事情,那可是一點價值都沒有的。”
柳玉心頭猶豫了一下,最後咬緊脣,將一切和盤托出:
“大小姐,二小姐並不高興丞相大人指的婚事,交給了奴婢一封信,讓奴婢將其送到呂王府,奴婢將那封信拆開看過了,二小姐在裡面說丞相大人是要害死她,想要呂王妃幫她退婚,還說什麼,上一次呂王妃說的事情,她答應了。”
答應了?
景寧目光微沉,低聲道:“那信上可有說過,她答應了什麼事情?”
柳玉搖了搖頭。
“這個信上沒說,但是似乎是什麼十分重要的事情。”
這番話,她說的膽戰心驚。
如果讓她在大小姐和二小姐之間選擇一個,那麼她必然是會選擇大小姐的,儘管外面都傳言大小姐脾氣不好,但是至少在大小姐的院子裡還不會出現虐待下人這種事情發生。
只是讓她擔心的是,大小姐會不會因爲自己知道的太少而厭棄自己?
景寧眯起眼睛,仔細沉思了一下。
她並沒有就這個問題深究下去,反而是問出了另一個讓柳玉意想不到的問題——
“哦,那你跟在二小姐身邊這麼久,可有聽到過她們提起碧華的事情?”
碧華?
柳玉微微一愣,隨即便想起了,前幾日死去的那個大小姐的丫鬟。
她並不知道對方爲什麼會突然問起這個,但還是一頭霧水的搖了搖頭:“沒有,奴婢並沒有聽到二小姐或者是楊姨娘提起過。”
“我知道了。”
景寧的眼中劃過一抹失望。
“那奴婢……”
她轉過身,沉聲道:“妹妹若是知道你泄露了她的消息,必然不會放過你,你回去之後,不必收拾東西了,直接搬到我的院子便是。”
在景寧善意的提醒中,柳玉驟然想起了二小姐和楊姨娘過去的手段。
她打了個抖索。
“多謝大小姐。”
景寧沒有管她,走出了這裡。
迎着射過來的絢麗的陽光,她擡手遮擋,一直到自己的雙眼逐漸適應陽光的亮度。
自從從落華的口中知曉碧華是在跟蹤楊氏之後被殺害的,她就將注意到放到了楊氏的身上,可惜她盤查了許多丫鬟,但卻沒有一個人看到碧華那一日究竟去了什麼地方。
也就更無人知曉,碧華究竟發現了什麼秘密。
但……
她目光驟然冷下來,不出所料,那個刺殺她的少女,必然和楊氏有某種不爲人知的聯繫,哪怕碧華不是被楊氏所害,也絕對同楊氏有關係!
她在心中想道——
碧華,你放心,我會爲你報仇的。
她會盡自己所能,將那些人送到地獄裡面去!
她深吸一口氣,已經準備回丞相府,然而此刻,她忽然聽到了遙遠的地方傳來了一陣顛倒的大笑聲——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命數天道本有序,哪容他人亂更改?”
那道聲音彷彿是從遙遠的天邊傳來,但是卻又如在耳邊,一字一句都聽得那般清楚。
景寧變這樣停住腳步,如同被定在了原地。
文星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小姐,你怎麼了?”
“你,有什麼有聽到什麼聲音?好像有人在唱歌。”
“唱歌?”
文星的眼中浮現出驚訝,顯然是一頭霧水:“沒有呀,小姐,你看這裡一個人都沒有,那裡有人在唱歌啊!”
不對,的確有人在唱歌。
而且那歌聲越來越響亮,彷彿那個唱的人正在一步步的朝她走近。
她的臉色逐漸變化,有些驚詫有些慌亂有些疑惑,一直到有一個身影自道路的另一邊走過來。
景寧凝目望去,忽然臉上一怔,她能夠認出來那人正是前段日子她在要去找那江湖遊醫的時候,半路中遇見的江湖遊醫。
似乎是察覺到了自家小姐的詭異,文星同樣側頭看了過去。
那裡只有一堵牆,牆壁因爲太過久遠的緣故,上面的油漆逐漸剝落,留下明暗不一,凌亂髒污的斑駁模樣,牆壁旁邊已經長出了雜草,青嫩的青苔攀附其上。
一塊已經荒廢了的地。
一塊快要傾倒的廢牆。
有什麼好看的呢?
景寧的心忽然一寒。
她看到了文星臉上的茫然和不解,儘管那陣歌聲已經嘹亮無比,儘管已經有一個人穿過牆壁走了過來,但她卻好像什麼都沒有看到,沒有聽到。
那個道士一邊唸叨着,一邊瘋瘋癲癲搖搖晃晃的走過來。
他和茫然無知的文星擦肩而過,一直走到景寧的身邊,就在即將要走過的時候,景寧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