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皇宮之中,軒轅雲霄的桌案上放着一封密函,而他卻坐在桌前一動不動好似老僧入定一般,孟公公則照例站在一旁侍奉,卻還是時不時偷偷覷向這邊,眼中隱隱有擔憂的神色。
門外有身影晃了晃,一個小太監的腦袋謹慎的探過來向裡看着。
不用說,孟公公他也知道又爲了什麼事,可是陛下這邊,他皺着眉瞪了那小太監一眼,不想活了?
那小太監連忙收回腦袋,小心翼翼的向着外面跑去。
門外那人身穿一襲紫色的錦袍,聽到腳步聲,旋即轉身,“父皇他……”
“四殿下息怒,奴才無能,陛下他……”
“父皇他還是不見?”君琰一急,就要衝進去,那小太監連忙攔住“殿下可不能!陛下這時誰也不見,您還是請先回府上吧,奴才師傅在裡面侍奉着,若有消息,奴才一定通報。”
君琰皺緊眉頭,說道:“事關重大,本王……”他又擡頭看了看裡面的情況,也知道不能硬闖的,想了想,他從袖中取出一封信函,他交到小太監手裡,“這信函你找機會拿給你師傅,讓他呈上。事關重大,這事你要是辦砸了,本王定誅你九族!”
那小太監嚇的不輕,連忙恭敬的結果信函,輕輕的幾張紙卻好似重萬斤。
君琰剛要出宮,有人卻攔住了他的馬車,侍從道:“王爺,是皇后宮中的老嬤嬤阮氏。”君琰從馬車裡出來。
阮嬤嬤躬身一拜襝衽施禮,“殿下,皇后請您去一趟。”
皇后親自派了自己的心腹阮嬤嬤來請,君琰便知推脫不了,只有前往中宮一行。
宣皇后一身素色綾錦的衣裙,依舊在桌案前抄着佛經,見到君琰到了,臉上頓時綻放出笑意,“琰兒你來了,快坐!”又趕緊的吩咐宮人上茶侍候。
“不知母后叫兒臣前來所謂何事?”
宣皇后淡淡一笑,“也沒有什麼事,許久都沒見你了,有些掛記。知道你愛茶,本宮聽聞宮外有家沈氏茶莊很是有名,聽說他們那兒出了一個新品種叫做六安瓜片,剛剛讓個尋來,所以便叫你來品嚐。”
屋內其他人都被遣了出去,只留了阮嬤嬤侍候着,她聽到這話,忍不住往這邊看去,宣皇后爲了見王爺一面,可真是煞費苦心。只是王爺卻不知情,此刻看他,擺明了就是心不在焉敷衍的神態,阮嬤嬤也只有無奈的在心裡爲宣皇后嘆上一嘆。
君琰本想找了託辭離去,卻聽到沈氏茶莊四個字後眼光一頓,他看着青花瓷碗中的茶葉,清脆碧綠,茶色透亮,茶葉竟然如同瓜子一般一片片的,“六安瓜片?”
宣皇后見他感興趣,眼中都散發出光來,帶着討好似的說道:“本宮聽到這名字也覺得有趣,還特意讓人問過爲何叫這名兒,你猜那茶莊掌櫃怎麼說的?”
宣皇后不知道,君琰卻再清楚不過,這沈氏茶莊背後的東家可是沈依依。他估摸着這又是沈依依在離開前搗鼓出來的新玩意兒。估計是她剛剛弄出來,就又忙着離開,否則以她與自己的關係,有了新品種一定會約上自己去品嚐,說來這新品種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他仰頭看向宣皇后,“倒也是喲幾分貼切,那掌櫃怎麼說的?”
他竟然真與自己閒聊起來,宣皇后眼中的笑意好似從心裡溢出來的,“那掌櫃說,這是他們東家定的名字,說什麼,只爲回憶,祭奠逝去的青春。你說有趣不有趣?本宮想那茶莊的東家一定是個白鬍子老頭。”
這樣的說法也只有沈依依那極爲獨特的性子才能說出來。君琰聽罷也不由一笑。
見他笑了,宣皇后愈發的開懷,自從太子去世後,這還是她第一次這樣露出開懷的笑意。軟嬤嬤看在眼裡,卻又覺出幾分心酸來。
“對了,琰兒,聽說你急着見你父皇,究竟所謂何事?”
君琰嘆一口氣,這本是朝堂之事,後宮不得干政,不過,見不到皇上,這事壓在心裡也不好受,見到宣皇后這邊如此冷清,他也不知道爲何便道:“唉,回母后的話,事關浙北。”
宣皇后心思通透,一瞬間就猜到其中端倪,“可是爲了那沈姑娘?”沈依依身爲義診首席之事,她是知道的,自從她一走,君琰那邊就多次派人去打探消息。看來他對沈家的那個女兒還真是上心了。想到之前謠傳沈依依與左亭衣之間,唉,該不會又是一段孽緣吧。
君琰一怔連忙說道:“母后說哪兒的話。襄贛發生瘟疫之時,聽說疫情好像傳播到了浙北。後來魏國公親自前往控制了疫情。這事誰都知道,可是偏偏玉川皇叔上奏說並無瘟疫。兒臣得到的消息,好像是說浙北因爲雪災才把瘟疫之事給壓了下來。”
這件事很多地方都說不通,當中疑點重重,而宣輕揚帶着義診隊,哪個地方都不去,第一站卻是直奔浙北。君琰思前想後覺得這事太過蹊蹺。
所以,才貿然把自己得到的消息想告訴皇上,卻不想,軒轅雲霄早就下令誰都不見!
他除了擔心浙北玉川王那邊,也的確擔憂沈依依的安危。早知道自己就不該提議義診隊巡視整個商朝了。
當時他不過是想若是沈依依跟着義診隊,暫時離開京都,對她有好處。時間一長了,那些流言蜚語也就消散了,等她回來時,可是有功之臣了,那時,她的身份地位做自己的王妃,旁人挑不出茬子來了。
宣皇后聽罷不鹹不淡的勸慰幾句。君琰心裡還記掛着其他,敷衍閒聊幾句家常後便起身告辭。
宣皇后看着他離開,猶豫了片刻。“阮嬤嬤,替本宮更衣。”
“娘娘,您要替四殿下走這一趟?”這事真趟下去,後果……
“你沒看到琰兒在爲自己提議義診巡視商朝之事而耿耿於懷嗎?他不知道,這個提議其實正是陛下的主意。陛下對自己名下的幾個孩子諸多試探,諸多利用。”她說道這裡,臉上閃過一絲黯然,“這皇宮,這天下,陛下沒有一樣不是算計的。琰兒想什麼,我這個當孃親的再清楚不過了,我縱不能忤逆陛下的旨意,但是本宮也得爲自己的孩兒說一兩句話。”
宣皇后的話讓阮嬤嬤神色一變,她不敢相信皇后今日竟然會說出這般話來,“娘娘……”
“不用勸了,事到如今,本宮也不想隱瞞下去了,上次你說得對,這事我還要瞞多久?難道我要到死也不能聽到自己的親生孩兒誠心誠意的喚我一聲孃親麼?”
“是!奴婢遵命!”
上書房外,那小太監哀怨之極,之前推了四殿下,又來了皇后娘娘。
孟公公也無可奈何,皇后許久不出宮門,這一次親見陛下還在門外候着了,他只好低聲說道:“陛下,宣皇后在外求見,已經候了多時了。”
軒轅雲霄把手中的密函隨手丟給孟公公,淡淡吩咐道:“替朕燒了。”說罷起身出去。
孟公公連忙把接住的密函放在燭火上點燃再丟在火盆裡,看着密函燒成灰燼,只是在燃燒的那一瞬間,他無意中看到密函上被燒得七零八落的幾個字。浙北,隱瞞,人食人……
左亭衣本來一直都跟在沈依依不遠處的,可是卻被突然衝過來的一隊人馬給阻隔了,等人過去後,他再一擡頭,卻看不到沈依依的身影了。
他剛想過去找,暗中有人遞了張紙條在他手中。他佯裝幫忙救人卻暗地裡查看着紙條上的內容,只見上面字體潦草寫着:玉川王變節,雍兵在邊境三百里外。
左亭衣臉色猝然一變!
此刻因爲剛纔經歷過地震,此刻救人聲,哭喊聲,塵土飛揚中,整個玉川城無比混亂。如果有人要混進來,這可是極好的機會,但同時也是消聲滅跡極好的機會。
左亭衣一轉頭看到在自己身後一一名親兵,那人正在這時擡頭看向他,兩人四目相對間,左亭衣點了點頭,那親兵指着那邊道:“洪大夫,你看,那兒好像有人。”
他說着就拖着洪天友往那邊而去。
身後還有幾名親兵連忙道:“洪大夫,別過去,那邊危險。”
這幾人話音未落,就見到一座院牆倒下,堪堪就砸在洪天友和他旁邊的親兵身上。
此時正是傍晚時分,本來玉川城天就黑得極早,再加上這裡塵土飛揚,那院牆一倒頓時濺起無數的磚瓦碎片,同時又帶出無數的灰塵,衆人連忙閉眼躲避。卻也只得眼睜睜看着洪天友和親兵被埋在院牆之中。
“洪大夫!”朱齊海是跟着洪大夫這一小隊人馬的,雖然他投向了沈依依那邊,可是他與洪大夫也有數十年的交情,雖然算不得關係匪淺,可是現在親眼見到一條活生生的性命就在眼前消失,他的震驚無以復加。
他想要衝過去,卻被人攔住,因爲那邊院牆一倒,所謂牽一髮動全身,連帶着那一片搖搖欲墜的房屋也開始崩塌,衆人只有急忙退後……
皇宮,宣皇后看着面前的軒轅雲霄,這個人她從自己還是豆蔻年華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要嫁給他,那時的他正是年少時,有着俊朗的五官,英姿勃發,渾身上下散發出卓然的清華氣度。
當年,玉川王還是隻有六歲左右,卻總喜歡跟在他的身後,像個小尾巴似地跟着他跑。每年皇宮宴請百官時,父親都會帶着自己出席,她作爲勳貴世家的家眷,身爲四殿下的軒轅雲霄也給予了特殊的照顧。
慢慢的兩人相熟起來,可以說,自己與他的的確確是青梅竹馬。
少年時代的兩小無猜,爲何隨着時間的推移而變得越來越陌生。可是縱然如此,放眼整個大商朝,也只有她不用卻靠在無數的信息來猜度陛下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