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茶杯落地聲響,蘇雲覽和蘇雲羣感覺靠過來,竟見剛剛還好好的九皇子軒轅璟此刻竟面色蒼白一片,大驚:“九皇子,您怎麼了?還好嗎?”
邊詢問着,就邊要攙扶軒轅璟坐下,但,軒轅璟卻不肯動,面色難看的擡起手摸着自己的心臟:“不知道爲什麼……忽然間好痛……”
蘇雲覽和蘇雲羣頓時一怔,趕緊道:“您還是先坐下,小人馬上讓人給您請大夫來看看。”
說罷,就二人默契的又要把軒轅璟往一旁的椅子上送,可,軒轅璟還是不肯動,還沒頭沒腦的來了句:“不行,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我……我要回宮一趟……”
猛然想到了什麼,小臉霎時間蒼白如紙,而後不待蘇雲覽和蘇雲羣反應過來,就一轉頭衝了出去。
隨行的侍衛聽聞茶杯聲響趕來查看,卻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就見軒轅璟衝了出來,而後,蘇雲覽和蘇雲羣飛快跟上,好在擦肩而過時蘇雲覽提醒:“九皇子說要回宮,趕緊跟上。”
軒轅徹自打去年把醉仙樓扔給衛昇津打理後,衛昇津就隔三差五的得來一趟,畢竟有些客人到底得罪不得,以前他倒也沒有怨言,誰讓那時候軒轅徹去了東北打仗,好不容易回來又發生了一系列事,讓他也實在開不了那個口讓軒轅徹回來,又不好讓軒轅凌一堂堂四皇子來坐鎮,也就這麼撐着了,可……
如今秦盼蝶也快生了,家裡那些豺狼虎豹實在太可惡太陰毒,他是真怕秦盼蝶防不勝防一不小心就招架不住,恨不得日夜蹲守在一旁,再加上聽說蘇靜卉和兩個孩子的狀況最近已經穩定了許多,不禁想跟軒轅璟打聽一下,卻不想,不找的時候哪哪都能看到那小魔頭,可真要找起來的時候竟然哪哪找不到,好不容易看到了,他又一溜煙的直接從身邊跑過去了。
衛昇津愣了一愣,二話不說轉頭幾個飛步將人拉住:“趕着投胎呢?這麼急?”
“急事!放開!”
軒轅璟立馬就掙,可卻沒能掙脫,當即火大的擡頭瞪向衛昇津,那一瞬間,雙眼迸射而出的竟是超脫他年紀的寒氣,咄咄滲人。
衛昇津嚇一跳,不禁放手,愣愣回過神來,卻不及問任何,軒轅璟就拔腿又跑掉了,而後,蘇雲覽和蘇雲羣帶着侍衛們呼啦啦跟過。
手疾眼快,衛昇津又一把拉住蘇雲羣:“九……”
“具體不清楚,但九皇子忽然說要回宮。”蘇雲羣扔下一句,用力一甩衛昇津就又追了上去。
本來他和蘇雲覽還以爲是九皇子沒拿穩茶杯所以打碎了,或者是不舒服打碎了,可九皇子卻忽然說要回宮……
他,不禁忽然間有種不好的預感,而他也相信,蘇雲覽也是如此,否則不會面色這般凝沖沖跟上。
追上蘇雲覽,蘇雲羣低低問了一句:“要不要派個人……”
“沒搞清楚之前,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兩年多的歷練,已經讓蘇雲覽沉穩冷靜許多,低低道:“如今不過猜測,胡亂放言一不小心被誰聽了去,可是要命了。”
要的,還是他們全家老小的命。
蘇雲羣抿脣點頭,一路追着軒轅璟往後邊馬廄去,卻不想,經過廚房時半路竟然還殺出個蘇雲博……
說起這蘇雲博,當年厚着臉蹭進來,起初還以爲扔他在廚房裡混一陣子也就知難而退了,而也確實,他有一段時間明顯是要打退堂鼓的,卻不知爲何後來又沒走,甚至被他們收拾了也不走,又到底是工部右侍郎的嫡子,平郡王妃的嫡親弟弟,就算是九皇子也總不能一直扔他在廚房,免得回頭傳出什麼來讓爲父爲姐的兩位難堪,就只好拔他去了糕點房做夥計,如今仔細算起來,時間還真不短了。
“九皇……”
蘇雲博本是要向軒轅璟行禮的,可軒轅璟直接看也不看他一把推開就衝了出去,而他踉蹌站穩後倒也反應快,二話不說拽住蘇雲覽:“這是怎麼了?要去哪?”
“回頭再說。”蘇雲覽直接掙開他的手,扔下句模棱兩可的話就追了出去。
若是以前,他是絕對不敢如此甩開蘇雲博的手的,畢竟蘇雲博是嫡子而他是庶子,嫡庶觀念的束縛,以及從小到大反抗就會被暴打,讓他從未想過可以有反抗還手的一天,可如今,反抗還手平起平坐的說話,都已是習以爲常的事情,這僅僅只是因爲他們擁有了靠山……
這兩年的所見所聞所遇,讓他們太明白靠山的重要性了,如此一來,他們自然不能讓他們的靠山崩塌,不論如何,千方百計不擇手段也好,他們都絕對不能讓他們的靠山崩塌!
——
與此同時,皇帝已經面色複雜的匆匆趕到了永樂宮,直奔太后寢宮牀前。
此時,太后已經油盡燈枯,睜眼對她而言都是浪費多餘的力氣了,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她很清楚自己已經到了極限,已經承受不起再一次猛藥,所以,她拒絕了秦溯的冒險施救……
“先帝來接哀家了……”
到底是自己的生母,聽到這麼一句來自靈魂的滿足嘆息,皇帝還是控制不住的渾身一顫,激動道:“母后……”
後面的,卻說不出口。
太后微微勾脣,虛弱,卻驚人的燦爛:“傻孩子……這是好事……哀家盼着這一天已經很久很久了……真的很久很久了……”
皇帝喉嚨一哽,竟然又不知道說什麼:“母后,您……”
“皇上。”
太后虛弱的打斷他的話,笑也慢慢凝結收斂了,而取而代之的,是兩行清淚陡然自她眼角滾出:“哀家可否在最後,求您一件事?”
太后一生堅強且倔強,哪怕當年最艱辛的時候,皇帝也未曾見過她落一滴淚,唯一的一次還是先帝走的時候,而如今,太后竟然淚落成這樣,皇帝不禁心爲所動,一激動就不由道:“母后莫說求,您只管說,莫說一件,只要朕能辦到的,朕一定照辦。”
恰好此時,恭親王也匆匆到了……
“正好人也到齊了……”
太后勾了勾脣,淚卻沒有止住,幽幽嘆道:“皇上有手握重兵的恭親王及文武百官輔佐,哀家很放心,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均已成年,哀家也很放心,七皇子稍小,但也好歹有生母淑妃庇護,哀家也很放心,可九皇子……”
說到這,不禁哽咽了起來,淚頓時落得更兇了。
皇帝忙道:“母后放心,九兒朕定會仔……”
“平郡王剛爲皇上拓得東北大片新疆,新疆土尚不穩定,定然有不少事要皇上操勞的,與國家大事相比,九兒算得了什麼……”
太后幽幽一嘆,淚轉瞬又滾了出來,脣角卻是勾着的:“想當初,九皇子抱到哀家面前時,才那麼一點點大,如今,儼然已經算得上是個小小夥子了……”
皇帝也不禁感慨:“是啊,一轉眼,九兒也這麼大了……”
恭親王默默跪在一旁不吭聲,抿脣聽着太后和皇帝你一言我一語的回憶感慨,半句話不插,也沒有插的必要,而不多久,就聽到太后幽幽嘆道:“九皇子才十一歲……唉,哀家最不放心的,就是他了。”
皇帝張嘴就想說什麼,卻還沒出口,就又見太后淚簌簌的摸索着拉住他的手,道:“皇上,哀家求您,讓九皇子隨平郡王去西北,可好?”
皇帝一怔,驚愕之後心頓時一沉,擰眉道:“母后,您也知道九兒才十一歲,西北那地兒常年戰爭,一個孩子去哪兒實在……”
軒轅璟再如何,也好歹是他的親生兒子,也不似當初軒轅凌去南海城好歹已經成年多少能自保,一個才十一歲的皇子去西北,而且……
照軒轅徹的手段,軒轅璟一旦跟着去了西北,指不定就能鬧騰出什麼花樣來,到時候,西北就甭想在他有生之年收回來了!
“哀家記得,當年平郡王去西北的時候,才五歲……”
太后說着說着,竟不禁笑了起來:“原本不怎地孩子,可不就是去了西北迴來就變得猴精猴精的,那時候哀家就覺得,西北那地兒倍兒練人……”
“九兒如今也不差。”皇帝順勢笑道:“調皮搗蛋半點不輸平郡王當年,不然也不會獲封小魔王了。”
“光會調皮搗蛋有什麼用,真本事一點沒有,沒有哀家和您庇護,您倒是瞧瞧他變成個什麼樣……”太后嘆氣:“皇上,哀家也是前思後想才做的如此決定,平郡王那孩子看似總胡鬧,但實則有勇有謀,每一件事分寸都捏得極好,要不然,又怎能一去南海城就爲您去了心頭大患,一往東北,就爲您擴出大片疆土……”
這些都是事實,皇帝也不好否認,更何況恭親王還在旁邊,恭親王手裡還有支毒箭!
“母后說得是,可……”
“唉……”太后幽幽嘆氣,也鬆開了握住皇帝的手,淚又流了出來:“雖是哀家最後所求,可皇上顧慮重重實在信不過平郡王這親侄,也就只好算了……”
皇帝一聽,頓時面色難看至極。
他以孝治國,素來以身作則做天下表率,若是太后這“最後所求”他不答應又傳出去,豈不是落個大不孝的罪名?再加上恭親王就在一旁,那句“實在信不過平郡王這親侄”,簡直就很有離間的意味,本就有毒箭之事,再不答應豈不讓恭親王更加惱火?誰知道他會幹出什麼來?
恭親王手握重兵多年,平郡王這兩年又一露頭就勢難擋已經得了封底兵權,再加上西北秦家,平郡王妃的孃家蘇家最近也勢如破竹……
這些一旦達成共識劍指一方,可不是開玩笑的!
皇帝越想面色越難看,餘光瞥了下恭親王,就見始終不語的他低眉頷首跪在那裡,面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實在說不好心理在想什麼,更加煩躁不安……
——
話說軒轅徹又嘴賤賤的把蘇靜卉給惹了,正忙着道歉,就聽到馬蹄聲狂奔近莊,不多久,侍衛就到了門外稟告:“平郡王,宮中急召。”
軒轅徹一怔,抿脣,懷裡裝睡的蘇靜卉也睜開了眼,二人相視一眼,紛紛在對方眼中看到了自己所想。
蘇靜卉幽幽一嘆,道:“去吧,我們在家等您。”
軒轅徹已收斂了那些不正經,抿脣點點頭,在她額上親了親,就翻身下了牀去,飛快的換了身衣服便直接出了門。
一路狂奔,宮門口剛好看到半路上得到消息而面色蒼白的軒轅璟。
看到他,軒轅璟頓時宛若見到了救星一般兩眼亮了起來,發抖的身子也不抖了,可嘴裡吐出來的聲音還是有些顫抖:“三堂兄,你來得正好。”
“我是被宮中禁衛通知來的。”軒轅徹嘆氣,揉揉他的頭:“該來的總回來的。”
宮中禁衛通知的,就沒用再施救的可能了……
軒轅璟渾身一震,小臉霎時間更加蒼白得嚇人,渾身又抖了起來。
“最好不要哭。”軒轅徹微微勾脣,一伸手就將他拎上了自己馬背,待宮門一開,立馬策馬衝了進去:“不然,可是會被罵的。”
軒轅璟忙擡袖抹眼:“都是你太快了,灰塵都入眼了,一會兒我要是被罵,指定拖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