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軒轅徹笑眯眯着應聲間就鬆了那人,摟過蘇靜卉將她整個裹在懷裡,帶着往外走。
香兒和水仙趕緊跟上。
好在,那男子並未追。
不但沒追,還死死的盯着那把鳳吟,許久許久,軒轅徹和蘇靜卉都出了明軒樓了,他才走了過去……
長指輕輕拂過鳳吟,很輕很輕,似撫摸什麼絕世珍寶,又,似透過鳳吟在撫摸着什麼人。
忽然,他道:“規矩便是規矩,既然那位三夫人讓鳳吟鳴了,它便就是她的……把鳳吟包起,送恭親王府去,點名讓三夫人收。”
掌櫃的慌忙應諾,匆匆命了夥計取來琴盒,小心翼翼的將鳳吟裝了進去:“主子,還有旁的吩咐嗎?”
男子抿脣,眯了眯眸,道:“仔細注意她的眼睛。”
掌櫃的怔了一下,忙應諾。
男子擺手,掌櫃便帶着夥計匆匆走了。
“疾風。”
男子低低喚了聲,便立即有個黑影掠進了屋來。
“仔細查查那個蘇靜卉,看看她從小到大有沒有出過什麼危及性命的大事!”
疾風應諾退下沒多久,一抹倩影緩緩步至門口,竟赫然是先前失蹤的忠勇侯府九小姐劉瑞雪!
“韓逸,你想得到那個女人的話,我可以幫你。”劉瑞雪依在門邊,笑得自信,經歷了事,眉宇間確比先前少了幾分青澀多了幾分嫵媚。
韓逸只是餘光斜了她一下,沒理會。
劉瑞雪頓時不滿了,卻還是道:“我是說真的,我可以幫你。”
韓逸依舊沒理他,甚至轉身往外走。
俏臉一沉,劉瑞雪橫身一擋,堵住了門口:“你這是什麼意思?瞧不起……”
話沒說完,下頜便被韓逸大手鐵指一把鉗住,力道之強,頓時痛得她發不出“嗚”意外的聲音,整個臉皺成一團,拼命的想掙開他的手,卻怎麼也掙不脫,而身體也陡然一輕,跟着腳尖便離了地面……
韓逸微眯長眸,冷聲足以令人如墜冰窖:“你以爲你是誰?我撿了你就意味着你有利用價值?別開玩笑了,就你,還遠遠不配利用價值四字!你又有什麼資格跟我說話談條件……喪家之犬是犬,家犬也是犬,說到底都是搖尾乞憐的狗而已,既是狗就該秉持狗的本分,我沒叫你,你就給我乖乖的蹲在角落去……明,白,嗎!”
整個身體的重量都懸在下頜上,劉瑞雪痛得頭都要爆炸一般,看着韓逸的眼神充滿惶恐,卻又不甘,可死裡逃生的她已經想開了許多,明白胳膊擰不過大腿的道理:“明……明白……”
“哼!”
韓逸扔垃圾一般將她隨手扔在了地上,掏出錦帕狠狠的擦了擦碰過她的手,也扔了地上,大步離去。
劉瑞雪狠狠摔在地上,又痛又暈,好不容易纔緩過神來,卻滿滿的忿恨。
她恨老天不公平了!她恨那些把她害成今天這個樣的人!她恨那個蘇靜卉得到了她所不能得到的一切!
她不服!她不甘!她恨!
——分——
馬車裡,蘇靜卉沉思出神,直至軒轅徹在她眼前擺了擺手……
“想什麼?”軒轅徹問。
蘇靜卉卻想也沒想,擡手就掐着他胳膊狠狠擰了一把,問:“疼嗎?”
小小的手,出奇的有勁,猝不及防的軒轅徹也疼得眉頭直跳,待她鬆手一瞬便二話不說掙開,並擡手就狠狠掐上她的臉,笑眯眯的反問:“你說呢?”
帶着幾分報復,他掐得確實挺狠,蘇靜卉卻只是擰了擰眉,含糊不清的吐了一個字:“疼。”
疼,就代表她不是在做夢?
所以,這裡並不是虛擬的世界?她是真的穿越了?而非……
撥開軒轅徹的手,蘇靜卉伸頭向外招了水仙近,伸手在水仙掌心一陣飛舞,而後問:“都明白嗎?”
水仙驚愕過後,正色點頭。
“去左媽媽那裡拿兩千兩銀票。”蘇靜卉又吩咐一句,便縮回了馬車裡。
軒轅徹挑眉看着她:“什麼事這麼神秘?”
蘇靜卉回他淺淺一笑,沒回答,只是又看向窗外兀自陷入了沉思。
軒轅徹不高興了,俊臉一拉就陰陽怪氣開口:“是誰說,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來着?就是這麼從的?”
蘇靜卉轉眸看了看他,跟着便頭一歪乾脆倒進他懷裡,閉上眼略顯撒嬌的語氣:“相公,妾身累了,可否借懷眯會兒?”
光明正大在他懷裡繼續沉思……
軒轅徹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只覺哭笑不得,沒好氣的掐了她鼻樑一把:“小滑頭~”
反正他想知道的,總會知道,也就沒再鬧她了。
這一路回恭親王府,倒也平順沒再遇上什麼事,只是……
他們纔回府坐下喝口茶的功夫,便有陣陣敲鑼打鼓的報喜聲近來,又過不多久,便有門房匆匆來報說:“明軒樓的掌櫃一路敲鑼打鼓着來送琴,說是三夫人應得的,點名要三夫人出去收。”
一路敲鑼打鼓……也就是,要不了多久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軒轅徹嗤笑一聲,拍拍蘇靜卉的手:“你呆着,我去就行,我倒要看看,哪來的狗這麼大的膽子,跑恭親王府門前叫囂……”
說罷,一溜煙的出了門。
莫說來不及叫住,就算來得及,蘇靜卉也不想叫住他。
正想着水仙什麼時候能回來,就聽到院子裡有小丫鬟喊“水仙姐”,不一會兒,水仙便挑了珠簾進房來了。
而同時,也有人貼近了跑得快正落單的軒轅徹。
“夫人派丫鬟到天香茶樓了。”
軒轅徹餘光一掃,側步轉入一旁的假山後,問:“讓辦什麼事?”
“讓查賢妃和明軒樓的東家韓逸是否出過危及性命的意外。”
軒轅徹訝異了瞬,問:“應下了嗎?”
“主子有令在先,自是先應下了。”
軒轅徹點點頭:“查仔細些,那個韓逸……不是個容易對付的,謹慎些,寧可慢點也莫要暴露了。”
來人點頭,又低聲彙報了些別的事,便趁着四下無人迅速離開。
軒轅徹從假山後出來,大搖大擺往外走。
——分——
許久不見軒轅徹回來,香兒和水仙都緊張了。雖說大小姐什麼出格的事都沒做,可這到底是才進門第二天……
也不知道恭親王和兩位側妃怎麼想,日後會不會以此來爲難她!
蘇靜卉卻不當回事,反正麻煩來都來了,說什麼也無濟於事,倒是趁着軒轅徹還沒回來,把左媽媽招進了屋裡問話。
“似乎太后和皇后都不喜過世的恭親王妃……爲什麼?”
蘇靜卉這一問開門見山的直接,倒是把左媽媽問了個面色一變,略微遲疑了會兒,還是主動湊近了壓低着聲回稟:“恭親王妃當年曾以死相逼過恭親王,不許立秦氏爲側妃……”
秦氏,也就是軒轅徹的生母,不過……
蘇靜卉勾脣:“恭親王就這麼聽話?”就算恭親王聽,上面的皇帝也不會聽吧?那可事關着西北三分之二的兵權啊……
左媽媽面色難看的抿了抿脣,還是低聲道:“她使了些手段,讓秦氏落了把柄在她手裡……”
蘇靜卉挑眉,笑了:“不動聲色便留了三分餘地,不愧是左媽媽。”
拿到足以讓恭親王和皇帝都退步保持沉默的“把柄”,恐怕威脅到不止是秦氏一個人而已吧,多半應該會讓秦氏一脈暴怒而起的東西吧,而這樣的東西,又怎麼可能是“一些手段”就能弄到的?
什麼手段又拿到了什麼,蘇靜卉估計問了左媽媽也不敢說,更甚至一點根本不知道,而,照軒轅修現在還穩坐世子位而軒轅徹還是庶子來看,恐怕那東西還在,又多半在軒轅修手裡做着保命符,倒是如此一來,軒轅徹的生母秦氏到死都只是個妾,也勉強說得通了……
左媽媽沒料到蘇靜卉能反應這麼快,頓時神色有些微妙,低頭思索着蘇靜卉若是再問下去的話,該怎麼勸她不要深究下去時,就聽蘇靜卉道:“傻人有傻福這話總是有些道理的,再加上外祖父也曾教導過,做人不要太聰明,太聰明瞭活着累……呵呵,這世上,確實許多事不該去知道了解得太清楚……”
頓了一頓,淺笑着便道:“左媽媽,您去忙吧,往後我若再有什麼疑問,再尋您問問。”
雖然她主動不繼續問下去是好事,可,她才這個年紀就收得住自己的好奇心真的不追問,又……
左媽媽神色難掩的古怪,應諾着退出去時,又忍不住偷偷側眸看了看蘇靜卉,才挑了珠簾出了屋去。
蘇靜卉這纔對始終在身邊的香兒和水仙道:“都聽清楚了?”
水仙和香兒都是面色凝重的應道:“奴婢聽清了。”
蘇靜卉點頭,便聽到了軒轅徹回來的聲音,也就不再多說什麼,果真沒多久,便見珠簾一撥,軒轅徹進來了,懷裡還抱着個紫檀木造的琴盒。
蘇靜卉柳眉方纔輕輕挑起,軒轅徹便道:“我出去的時候門口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人,又口水說幹人家只肯送不肯賣,我只好替你打賞五千兩給那造琴的匠師,可那造琴的匠師又不在,就只好請看熱鬧的父老鄉親當個見證,託了明軒樓那掌櫃帶回去轉交……”
嘴角一勾,蘇靜卉笑了。
一口一個“只好”說得好似挺委屈,還來個什麼鬼見證,卻說白了,就是用個相當委屈鳳吟的價格把鳳吟給強買了,得了便宜還讓人家回頭佔不上人情說事,簡直等同是狠狠回扇了人家一巴掌!
真真是賴皮不要臉,卻還有理了……
軒轅徹卻似沒瞧見她那笑,把琴往她面前的桌上一擱,道:“你打算怎麼處理吧。”
語氣,略酸……
蘇靜卉倒了杯茶,遞給他:“辛苦相公出去口水說幹,來,先喝口茶吧。”
一聽這話,香兒和水仙那凝重的心思就瞬間鬆散了,水仙也沒香兒那麼能忍,嘴角一抽就漏了抹笑,又怕軒轅徹不高興的趕緊收了。
軒轅徹瞧見了,卻當沒瞧見,接過茶一口乾了就準備又問一遍,卻纔茶杯剛離了嘴,蘇靜卉就給他又倒上了……
行雲流水的自然,又,迅雷不及掩耳的快!
漂亮的桃花眼斜了斜一臉寧靜的蘇靜卉,軒轅徹沒吭聲,卻側着身仰頸把那杯茶喝了,可,她夠狠,乾脆直接把茶壺嘴擱他茶杯上方,壓根不等他喝乾就滴滴的又給他倒上,也不怕茶水直接澆了他一臉……
“噗~”
忍俊不禁的軒轅徹手疾眼快一把撥開她,扭頭往一邊把滿口茶噴了出去。
“壞丫頭,現在都什麼時辰了?你是打算今晚不讓我吃飯光喝茶飽嗎?”抹嘴回頭,軒轅徹好笑又好氣的彎指刮上蘇靜卉的鼻。
蘇靜卉卻眨眨眼,無辜又無害:“妾身聽相公說在外邊口水說幹……”
說着,作勢就又要往他那杯裡倒茶。
軒轅徹連忙擋:“得了,我得留着肚子一會兒裝飯菜,長夜漫漫,沒點結實玩意兒下肚子我可撐不到明兒早。”
“哦。”蘇靜卉聽話的坐了回去。
瞧着她放下茶壺了,軒轅徹才放心的把茶杯放回桌上,那謹慎的樣,怎麼看着都滑稽,害得一旁侍候的水仙嘴又抖了抖。
這時,蘇靜卉主動說話了:“鳳吟確是把難得一見的好琴,委身於妾身一介深居內宅的婦人實在委屈了它……”
軒轅徹聞言挑了挑眉,就聽蘇靜卉又道:“仔細想想,相公那醉仙樓雖說是間酒樓,卻不乏各界名流走動,想必當中也不乏精通琴技之輩,要不……改日將鳳吟請進醉仙樓,看它是否能再覓比妾身更合適的良主,如若不能,也可與世人分享分享它之絕美,總比屈就這深深庭院,這寥寥數人欣賞的好。”
輕聲軟語說得冠冕堂皇的動人,卻說白了就是——擱它去醉仙樓賺錢吧!
軒轅徹忍俊不禁笑得肩頭直抖,好一會兒才清了清嗓子,回那始終一臉平靜無波的蘇靜卉:“好,我們改天就隆重的請它到醉仙樓去。”
這時,來了丫鬟報說晚飯快好了,可以移去主飯廳了。
其實恭親王一年到頭多半時候都在軍營裡,四個兒子老大軒轅瑾和老二軒轅修分別成家各有小家庭,老三軒轅徹是個扎錢眼的也多腳不扎家,老幺軒轅斌則不知疾苦的紈絝子弟三天兩頭不着家常事,平日裡一家子也湊不在一塊兒吃飯,三餐便多半各自在各自的院裡或外面用,可現在恭親王爲軒轅徹和蘇靜卉的大婚而在家停留一陣子,所以才一家子坐一起吃。
“只是快好了而已,又不是已經好了,過去也肯定還沒好,早到還得跟那老頭比比大小眼……”
軒轅徹說着,伸了手給已經準備妥當可以出發的蘇靜卉:“我們慢慢走着過去吧。”
蘇靜卉擡眸看了看他,便低眸把手放入了他掌中:“好。”
軒轅徹勾脣,牽着她出了門,無視院中媽媽丫鬟的錯愕,擺手撤了已經侯那裡的青衣小轎,沿着鵝卵石鋪的小道,往主飯廳去。
到時,恭親王又黑了一張臉,且這次不單單只是對軒轅徹,還有些是對蘇靜卉的成分。
蘇靜卉猜,明軒樓大張旗鼓的來送琴的事,肯定是傳到恭親王耳裡了……
餘光瞥了下軒轅徹,他卻神色如常,壓根沒瞧見他老子那黑臉銅鈴眼一般。
妻以夫是天,既然他都不當回事,她又何必自尋苦惱?這大宅裡的人,個個一顆心八個眼兒,這乖可不是她捨得賣了人家就合作買的,反倒一個鬧不好,容易弄巧成拙禍上身……
這時,呂側妃一臉和藹的開了口:“眼看飯菜就好了還不見你們,就正準備派人去聚寶苑再催一催的,不想你們便到了。”
軒轅徹微微頷首應道:“只是以爲沒有這麼快好,便走着過來了,不想竟又讓呂母側妃掛心了。”
“你這孩子,一家人的,怎麼總說這麼份外的話……”
呂側妃笑着嗔了一句,看似玩笑,卻又何嘗不是在告訴恭親王,她當軒轅徹一家人掏心掏肺千般寵萬般好,可軒轅徹卻從來不把她當親人當長輩!
而且,這話還是當着蘇靜卉這個新進門的說的……
蘇靜卉只覺好笑,暗想着這呂側妃故意這麼說,到底是想讓軒轅徹不滿還是讓她蘇靜卉不高興?就聽被擡來吃飯的軒轅斌道:“剛剛外邊敲鑼打鼓的好熱鬧啊,據說是明軒樓掌櫃的親自來給三嫂送琴的……是不是啊三哥?”
軒轅徹轉眸,看向他便是邪魅一笑,也沒點開口說話的意思。
軒轅斌微怔,還不及反應過來什麼意思,就聽到砰啪啦一聲拍碎茶几的巨響,跟着便是恭親王的獅吼:“做的什麼飯菜這麼久?到底還讓不讓人吃啊?”
“王爺莫急,我這就去催。”史側妃軟聲哄着便氣起了身往外,只不過偷偷斜眼警告了下軒轅斌。
軒轅斌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吭聲,而面上眼底還滿是不甘的,似不從害他被一頓胖揍的軒轅徹那裡討回點,他就咽不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