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歌被他牢牢抓了雙手,手一吃痛,手中炭筆跌落在案几上,她身子往後面抖索了一下:“……”
“你越來越像我認識的一個女子了!越來越像了……”
宮赫蓮激動得聲音都在發抖,卻在雲歌露出驚嚇的神色之時,話鋒一轉:“按照姑娘計策,取天下,指日可待!”
雲歌笑了笑,伸手指了指旁邊酒樽。
宮赫蓮明白過來,鬆開她的手:“對對對,我們應該喝一杯慶祝一下!”
斟了一個滿杯,宮赫蓮小心的遞到她面前,卻見她已經又在紙上寫了一句:恭喜你,天下的君主!
宮赫蓮哈哈大笑起來,起身,在水榭上面來回轉了兩圈,那氣勢,就好像他現在已經坐上了天下君主的寶座一般,笑聲肆意,衝破雲霄。
雲歌坐在案几旁邊,用手慢慢擎了酒杯,放在脣邊,小口小口的呷着,眼神被湖光映照着,眸光流轉,溢彩流珠。
宮赫蓮笑了一會兒,笑聲卻漸漸的低了下去。
雲歌看見他的背影似乎微微有些搖晃,正待放下手中酒杯過去扶他一下,卻見他伸手撐在身邊的廊柱上,望着遠處水色,戚聲說道:“我宮赫蓮畢生所願,便是將他的江山打破,然後再用我自己的力量,將山河重拾!現如今,我的願望馬上就要變成現實了,可是,爲什麼我的心空洞洞的……”
雲歌愣了愣,判斷他只是情緒有些激動,宣泄一下就好了,遂不管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面,繼續品杯中殘酒。
咚——!
一聲悶響。
宮赫蓮的手重重擊在廊柱之上,聲音淒涼:“就算得到天下,享受至尊榮寵,那又能怎樣?身邊連一個可以分享的人都沒有……,我這一生,只想留住兩個女人,一個是我的母親,可是她只陪了我五年的時間,便離開我了!……另外一個女人,我也很想將她留在身邊,她說過想要過隨心所欲的生活,這也是我爲什麼要拼盡全力儘快復國的原因之一!只有等我登上皇位,她成了我唯一的皇后,這天下,我都願意拱手給她爲所欲爲!……她要什麼樣的生活,我便願意爲她打造什麼樣的生活,可是,她卻嫁給了別人……”
字裡行間,透着莫可奈何的悲傷和無力,他挺拔俊秀的身姿,似乎也染了些頹敗的晦暗。
雲歌依舊在喝酒,只是,擎着酒杯的手微微有些發抖,杯中殘酒,越喝越澀,到後來,簡直難以下嚥。
雲歌將那寫滿了字的宣紙拿回來,放進自己的袖袋裡面,起身取了一件紫荊風衣過來,給宮赫蓮披上,然後面無表情的行了禮,從水榭當中退了出來。
雲歌還沒有走出水榭的時候,聽見身後的宮赫蓮在唱一首歌,旋律十分悲涼壓抑,不過歌詞唱了些什麼,雲歌卻一個字都沒有聽出來。
雲歌回頭看了一眼,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轉身之際,卻似乎發出了一聲隱約的冷哼。
……
過了一日,一行人果然到了分水河旁邊一個叫洛澤的場鎮。
洛澤依河而建,綿延數裡,因爲是西郡和黎國交接的一個小鎮,故,龍蛇混雜,繁華非常。
雲歌穿着一身灰撲撲的麻布衣裳,衣裳有些寬鬆,正好可以遮住漸漸有些顯懷的腰身。
她跟在一身紫袍的宮赫蓮身邊,神態舉止都是一個合格的,卑微的婢女。
宮赫蓮卻顯然對身邊的婢女很重視,看見街道兩旁那些異樣的物件,都會停下腳步,和啞巴婢女交談交談幾句。
雖然婢女不能說話,但是偶爾的或點頭或搖頭,或抿脣微微一笑,對宮赫蓮來說,已經足夠了。
千讓一身紅衣走在他們兩步遠的身後,這一路上走下來,他已經看出,自己的殿下,對這個啞巴婢女是越來越上心了……
不過沒關係,再有幾天的時間,等到西郡兵馬借到手上,再讓這個沐雲歌離開便是!
如此一想,心中這才稍稍放寬鬆了一些,走上前幾步,對宮赫蓮說道:“君先生,你看這個攤子上面賣的東西好有趣!”
宮赫蓮隨着他的手指看過去,只見一個打扮得很有裝神弄鬼嫌疑的老漢,面前擺着一些瓶瓶罐罐,旁邊立着一個牌子:專治相思病,出售後悔藥!
雲歌看了兩眼,也露出興趣很濃的樣子。
宮赫蓮卻面色一沉,闊袖一拂:“誰需要那東西了?”
千讓急忙伸手將他拉住:“看看吧!反正時間還早,這些市井之地,說不定真的隱藏着能人異士也說不清呢!……若真的有專治相思病的良藥,我一定不惜重金也要給你求得一味,好讓你儘快忘掉姓沐的那個女人!”
說完,拽着宮赫蓮就往那老漢的攤子前面拉扯。
宮赫蓮極其不耐煩的將衣袖一抽:“我不需要什麼良藥……”
說着,看了看身邊跟着的啞巴婢女,低聲補充了一句:“我想,我已經找到了醫治我相思病的良藥了!”
真的,他沒有騙人。
自從身邊多了這個不會說話的婢女之後,他的心境真的平和了很多,想起沐雲歌的時候,那種求而不得的撕心之痛,也消淡了很多。
可是,他看見身邊的啞巴婢女,卻雙眼放光的盯着那老漢的攤子,似乎很感興趣的樣子,不由得低聲問道:“你想買什麼?後悔藥還是醫治相思病?”
雲歌笑笑,袖袋中掏出紙筆,簡單寫道:好奇!
千讓側頭過來看了兩眼,有些喪氣的打擊說道:“別好奇啦!咱們的君先生纔不會讓我們過去看呢……”
話還沒有說完,宮赫蓮突然伸手將雲歌的手拉了起來,寬容說道:“看看也無妨,這些邊城小鎮確實有很多讓人大開眼界的東西,我們都難得來一次,今日就別急着趕路,慢慢的逛一逛……”
雲歌笑得很開心,那張平淡無奇的臉上,滿是欣喜和雀躍神色。
只有身後的千讓面色極度不悅,他輕跺一下,狠狠低聲說道:“別得意,你們在一起相處的時間也不會太長!”
目光落在宮赫蓮牽着雲歌的那隻手上面,他目光暗沉,衝上去,假裝不經意的將兩個人的手衝開,後,扭頭對宮赫蓮說:“君先生,你身份尊貴,怎麼能和一個懷有身孕的婢女在大街上面拉拉扯扯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