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眼,她捏了衣角細細的幫他擦拭額角細汗:“你一定要答應我,在我找到辦法之前,你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嗎?”
他在壓抑自己,太陽穴突突跳動,額頭上面冷汗津津,他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焦慮的看向馬車外面:“還有多久纔到?是快要到了嗎?”
雲歌知道,換心蠱正在他的身上起着作用,屬於他本性的東西,正在被換心蠱淹沒……
她起身過來,張開雙臂將他緊緊抱住,讓他靠在自己的肩頭上面:“子徹別怕,閉上眼睛,什麼都不要想,什麼都別想……,一切,都會過去的……”
馬車飛快行駛,沿着蜿蜒的山路一直向上。
沈秋遠遠的就看見沉沉暮色當中,藉着山門上面散落下來的微弱光線,一個婀娜女子,手中撐一把十二股的素白紙傘,站在青石臺階的上面。
這大半夜的看見一個女子站在暮色裡,一動不動鬼影一般,而天上又沒有一絲雨水,她卻偏偏撐了一把詭異的白傘……
沈秋心中一緊,急忙勒緊手中繮繩,前面兩匹拉車的駿馬長嘶一聲,揚蹄停在石階前面。
“沐姑娘,到了!”她站在車簾外面,小聲說道。
車簾裡面,雲歌緩緩嗯了一聲,片刻之後,賀蘭子徹從馬車上面跳了下來,他看了一眼立在青石臺階上面的樊雲霞,急忙上前快走幾步:“雲歌,你又來接我啦……其實我最聽你的話了,知道回來的……”
白傘下面,樊雲霞往馬車這邊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扯了扯脣角,轉身往臺階上面走去。
賀蘭子徹快步跟在她的身後,聲音隨着夜風傳過來:“雲歌,你真的不用每天晚上都出來接我,我聽你的話,會回來的!”
馬車上面,雲歌並沒有下車,不過也透過車簾縫隙,將石階上面的情形看了個八九不離十,他說話的聲音,更是借了夜風,聽得格外清楚!
沈秋走過來,小聲說道:“沐姑娘,我們回去吧!”
雲歌沒有動,目光還黏在賀蘭子徹的背影上面,他一邊跟着樊雲霞上臺階,一邊將鬆散的外袍緊了緊……
看他那麼歡脫的背影,倒是看不出他有多痛苦。
可是雲歌知道,他的性子和從前那個腹黑刻薄的他相去甚遠,這些都是蠱毒在他的身體裡面改變他的本性……說不定要不了多久,他真的會連他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了呢!
沈秋見她看着夜色中的青石臺階出神良久,伸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沐姑娘,你可還好?”
雲歌收回視線:“回吧!”
……
第二日上午,山門下面的青石臺階兩旁站滿了西郡王府夕顏殿的人。
雲歌難得的穿了一身淺紫華服,寬大裙幅逶迤身後,優雅華貴。
墨玉般的青絲上插着幾隻西郡特有的北海明珠,圓潤瑩澤的明珠,更顯得烏髮如雲。
她始終還是長不成絕色模樣,可是舉手投足之間,眸光流轉之間,那自然溢出的無雙風華,卻也是世人學也學不來的!
她看了看一溜兒排在兩邊的家僕,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沈秋,沈秋上前輕叩山門,朗聲說道:“雲霞姑娘在嗎?雲霞姑娘?” wωw¤тTk Λn¤¢ ○
三聲過後,山門吱呀一聲從裡面打開,司春從裡面走了出來:“喲!雲歌小姐比我們預想的要早一些呢!”
“雲霞呢?你讓她出來,我有話要和她說!”目光越過司春,雲歌往院中看去。
沒看見雲霞,卻看見賀蘭子徹正站在院中那棵斑駁古樹下面,攤了掌心正在喂不知名的鴉鵲,神色極其柔和,透着難言的溫情。
他站的位置,雲歌只看得見他的一個極俊美的側面。
樹葉將日光裁剪成碎片,那些光斑在他的身上臉上不斷跳躍,他的身上有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寧和之感,沒有糾結,也沒有身受蠱毒的痛苦……
聽見這邊動靜,他擡起眼望雲歌這邊看過來,一閃而過的茫然之後,他驚喜的叫了起來:“是你?”
雲歌急忙將早就醞釀好的一個微笑呈現出來:“對,是我!我來接你回家!”
他看她一會兒,估計是想起了昨夜在馬車上面的那些事情,他的面孔微微泛上些緋色,將手中鳥食拋灑在古樹下面的地方,拍拍手,他往雲歌的面前走過來:“我記得你,你叫……寶貝?”
雲歌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眼底卻被一片溼氣氤氳了視線:“對,我叫寶貝,也叫娘子……”
她擡起腿,小心繞過山門旁邊的那蓬亂草,往他走過去。
樊雲霞掀開簾子,從屋內走了出來,她看着正在往一起走的兩人,沉聲喝道:“子徹,你在幹什麼?她是宮赫蓮的女人,你不能碰她!”
賀蘭子徹往這邊走的腳步,就彷彿被明火燎了一下一般,飛快的縮了回去,他看向樊雲霞:“雲歌,她說要接我回家!”
語氣和眼神裡面,居然有些淡淡的依賴,就好像一個孩子,在等着大人幫他拿主意一般!
這樣的子徹,讓雲歌心疼得緊,想要好好的保護他,可是卻突然發現自己連靠近他都這麼困難!
壓下心中情緒,雲歌擡眼,對樊雲霞笑了笑:“山上苦寒,我來接你們回家去住!”
樊雲霞淡嘲一笑,伸手把玩着自己肩畔的一縷頭髮:“好姐姐!你可是真心的?”
“是!還請雲霞妹妹跟我一起,回家!”
雲歌儘量控制自己的語氣,看着樊雲霞,眼角的餘光當中,卻瞥見賀蘭子徹滿臉茫然的看着自己!
他的情況,一日不同於一日了嗎?
想起黑紗老婦口中,那個百里夫人的妹妹,不出三月就癲狂而死,雲歌更覺得時間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子徹身中蠱毒,應該已經遠遠不止三月!
他能有現在這樣子,可見他自己也是努力抗拒了的……
樊雲霞將她臉上的神色盡收眼底,陰測測一笑:“姐姐有心,不過妹妹我可不敢相信姐姐呢!畢竟,妹妹我的孃親和爹爹都是死在好姐姐你的手中呢……”
雲歌似乎料得她會這樣爲難自己,手指從淡紫色袖口中伸出來,將早就準備好的一隻金簪遞到雲霞的面前:“雲霞妹妹心中有恨,只管衝我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