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和初畫都還要說什麼,可是她已經一掀簾子走了出去。
雲歌站在廊檐下面,重重的吐了一口壓抑在心頭的悶氣,藏了弓弩在袖中,大步往院子裡面走去。
此時豔陽高懸天際,光輝繚亂,卻冷意嗖嗖,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已經入冬好久了。
院子裡面依舊暗香拂動,光影婆娑,可是雲歌卻只感覺到滿心的死沉之意。
枝繁葉茂的花木在她的眼中全是枯死模樣,那些褐色的葉影在日光中搖搖欲墜,明明有風垂過,卻一動不動,死物一般。
踩着鋪了落葉的小道,發出咯吱咯吱的輕響,雲歌走得很堅定,帶着破釜沉舟的決心。
旁邊的假山後面,樊雲霞慢悠悠轉了出來,手中執一把花團錦簇的錦扇,神態悠然,似在賞景,頭上那素色的髮帶隨着夜風不斷翻飛。
她在模仿雲歌,記得雲歌從前在後院裡面,就是這樣不喜珠釵,只喜一根素色髮帶輕束一頭烏髮!
她喜歡模仿雲歌,喜歡看賀蘭子徹叫她雲歌的時候,沐雲歌在旁邊那陰鬱的臉色……
雲歌眼風瞟她一眼,腳步不停,依舊往前面走去。
樊雲霞卻用錦扇掩了口,吃吃的笑了起來,沒有起伏的冷淡嗓音,空落落融在日光裡:“好姐姐,喜歡我今日送給你的驚喜嗎?”
雲歌啞然一笑:“喜歡!不是雲霞妹妹你今日的行爲,姐姐我還下不來這個決心呢!”
“決心?什麼決心?是不是要跪在我的腳邊,求我睡你的男人?”
樊雲霞咯咯咯的大聲笑了起來,驚得幾隻夜鴉發出哇哇叫聲,大白天的展翅飛起。
雲歌轉頭看她,蹙眉再問:“樊雲霞,果然是你?”
“哈哈,不是我還會有誰?”
雲霞笑着,慢慢的往她的身邊踱步過來:“我知道,那兩個是你的心尖寵嘛,怎麼樣?他們死了沒有?死的是大的還是小的?你的心痛不痛?哈哈……”
雲歌擡手,狠狠一個耳光甩在樊雲霞那張笑得張狂的臉上:“雲霞夠了!我忍你很久了!”
樊雲霞臉上的笑容僵住,擡起手,捂在被打的臉頰上,神色猙獰起來:“你打我?沐雲歌你是想要快點看到他們兩個死在你面前吧?”
雲歌看她好一會兒,冷哼一聲:“我不會再給你機會傷害他們了!”
說完,頭也不回的穿過院子,往外面走去。
樊雲霞捂臉站在她的後面,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突然又陰森森笑了起來。
……
雲歌從西郡王宮裡面出來,現在還不過申時,要去做那事,還太早了一點兒。
無處可去,在街上這麼晃盪着也不是個事兒,乾脆一折身,進了一家看上來生意還不錯的茶館。
小二忙着上前招呼,見她身上服飾不俗,身子已經不由得就矮了幾分:“姑娘幾位?快裡面請!”
雲歌丟了兩枚金瓜子過去:“給我一個雅間,要清淨一點的!我怕吵!”
小二接了金瓜子,爲難的看了看已經滿堂堂的大廳,小心的說道:“誒,姑娘呀,雅間已經被一位姓梅的客官給包了,不如……”
雲歌蹙眉看了一遍,確實生意好到爆的樣子,遂又丟了幾枚金瓜子給那小二:“你給想想辦法!”
小二手腳靈活的將三五枚金瓜子順進自己的袖袋,然後伸手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姑娘,雅間是沒有了,不過樓上還有一處極清淨的地方,保管姑娘滿意!”
雲歌嗯了一聲,跟着小二上了二樓。
一道珠簾,隔出來的一塊地方,果然是極清淨的所在。
居高臨下可以將下面的全場看個清楚,二樓上面的過客也輕易打擾不到自己,雲歌滿意的點點頭:“行了,就這裡吧!”
小二笑,又哈了哈腰:“姑娘來壺什麼茶?我們這裡有老鷹茶,明前茶,蒙頂茶還有特別適合姑娘小姐們飲用的花茶和果茶……”
雲歌揮揮手:“隨便吧!”
反正她也並不是來喝茶的,只不過是想要找個地方在天黑之前隱匿一下,喝什麼都無所謂。
小二卻垂首站在她旁邊,恭敬的又問:“怎麼能隨便呢?姑娘還是點一樣吧,這樣小的才能更好的爲姑娘你服務呀!”
雲歌看他一眼:“那就花茶吧!”
“姑娘是需要哪種花茶呢?我們這裡有玫瑰花茶,*茶,金銀花茶……”
小二殷勤得緊,全然不顧對面客人不耐煩的臉色,自顧自的細緻周到的介紹起來。
雲歌忍了怒氣,說出來的話,卻已經極度不悅:“茉莉,*茶行不行?”
小二憨厚一笑,點頭回道:“行!當然行!不過我們這裡的*茶有幾種,分別是……”
雲歌伸手一掌拍在面前的桃木茶几上面,耐性全部耗光了,吼起來:“那麻煩小二哥,拿個杯子,到放茶葉的地方,伸手在離你最近的那個茶筒裡面,隨便抓一把放進去,可好?”
小二後知後覺一般,看了一眼生氣的客人,目光卻瞟了一眼雲歌腰間鼓囔囔的錢袋子:“嗯,嗯……”
雲歌氣極,聲音不由得又提高了幾分,冷道:“呵!敢情是想要在我這裡討賞錢呀?把你們掌櫃的叫來,我倒要問問他,我花了七枚金瓜子,還不能在這破店裡面清淨的喝壺茶麼?”
那小二被她識破,這才收了那假裝的憨厚,點頭哈腰的說着軟話,下樓去了。
雲歌氣恨的大呼了幾口悶氣,這纔有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面。
那道珠簾後面,卻有一位身穿湛青色衣衫的青年公子,在聽見她高聲教訓小二的時候,停下了腳步。
那青年公子伸出手來,緩緩將珠簾輕輕撩開一些,看清楚坐在裡面的沐雲歌的時候,青年公子的臉色變了變,掀珠簾的手明顯的輕顫了一下。
隔壁一個雅間裡面出來一個年齡相仿的公子,那人大聲說:“梅二公子,你在那裡磨蹭什麼,快點進來吧,大家都等急了!”
梅懷仁急忙放下手中珠簾,手指壓在嘴脣上面,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他小心的走到雅間門口,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那珠簾後面模糊的人影,想了想,伸手抓住旁邊一個路過的夥計,附耳叮囑了幾句,又塞了一把金瓜子給那夥計。
夥計自然是點頭哈腰忙不迭的應承着:“好的好的,梅二公子請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