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再也忍不住淚水,嚶嚶地哭了起來,李媽媽忙遞了帕子過去,郭氏接過帕子,一面哭一面低聲道:“秋兒你不知道,霖兒他本來沒事的,他是被人,,,,,“
李媽媽一聽到這話,立刻開口阻止郭氏要說的話:“夫人你急糊塗了,這話怎麼好對錶小姐說,快別說這些胡話了。”
宛秋面色一凜,道:“李媽媽,大舅舅是我的嫡親舅舅,我又是大舅母從小看着長大的,我不會和那些外人一條心的,你且放心,有什麼話你就讓大舅母說完吧。”
李媽媽一直覺得這位表小姐是個被繼母矇騙的糊塗人,此刻聽到她這樣說倒真的是吃了一驚。郭氏這話早已想說,卻既不敢對體弱多病的丈夫說,也不敢對年事已高的婆婆講,急需要有人傾訴,已經說下去了:“你大舅舅身子不好,我這些日子一直在他身邊照顧,疏忽了霖兒。他原本只是吃壞了肚子,只要清清腸胃便好,誰知道那庸醫非說是痢疾,竟然用了虎狼之藥……”
宛秋慢慢地道:“大舅母,那大夫是不是……“
李媽媽嘆了口氣,道:“除了老太君用的是劉大夫,我們其他房的主子生了病多年來用的都是王大夫,可半年前王大夫舉家遷往南方,二老爺又特地請來一位姓徐的名醫。”
名醫?陳番禹請來的只怕是毒醫吧!可惜五表弟已經沒了,再追究這個恐怕也查不出什麼來。宛秋心中想道,口中卻低聲地道:“大舅母說的這些,秋兒都明白,也能夠體諒。只可憐老太君和大表哥,一個在那裡氣的病倒了,一個只能眼睜睜看着母親傷心…“
郭氏一下子愣住,不知道宛秋說的是什麼意思。
宛秋溫言細語地說道:“五表弟是外祖母的親孫子,她也是十分傷心的,大舅母還能夠躲起來哭泣,她老人家卻是一刻都不得休
息,剛纔二舅舅他們帶着人氣勢洶洶地去求見,有他們在,外祖母縱有萬般的痛也說不出口。
郭氏鬧言十分驚訝,宛秋繼續道:“二舅舅一直想要承襲爵位的事情,大舅母心裡也是清楚的,只是大舅舅纔是長房嫡子,更加之外祖母還在,這爵位是無論如何落不到他頭上去的。但容我說句大不孝的話,若是大舅舅和外祖母都阻止不了他的時候,一旦讓他繼承了爵位,大舅母可曾想過,到時候大表哥如何自處?”
陳梓謙是陳番爵和郭氏的嫡長子,若是陳番爵一直身體健康,將來繼承爵位的肯定是他。但丈夫的身體沒有人比郭氏更清楚,只怕他撐不了幾年了,梓謙還是個少年,如何爭得過二房那羣豺狼?一旦讓陳番禹得到爵位,自己這一房人縱然不被他驅逐出去,謙兒的前途卻也全毀了!
“大舅母,你想一想,若是你繼續這樣傷心,任由那些人對外祖母一步步緊逼下去,外祖母倒了,大舅舅也就倒了,真正誰會得利?霖兒是你的幼子,你疼惜他我們都知道,但梓謙表哥是你的長子,你生他的時候差點難產挺不過去,產婆問你是保大人還是保孩子的時候,你毫不猶豫就選擇了讓梓謙表哥活着,你這麼的愛他,忍心看到他將來無所依靠、被人欺凌嗎?”
這些話,正是李媽媽想說卻礙於身份不敢說的,全被宛秋說出來了。大夫人過度悲傷不肯出來主事,便宜的正是二房那些人,一旦他們逼死了老太君,大房又能撐得了多久?到時候毀掉的只怕是大少爺陳梓謙的將來啊,她看到郭氏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趕緊勸說道:“夫人,表小姐說的是,爲了大少爺着想,您一定要振作起來!“
郭氏沉默了許久,宛秋也不催促她,只慢慢等着。一直到郭氏輕輕的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
她的眼睛、鼻子都紅通通
的,神情卻已經明白過來。
宛秋知道她已經想通了,便對李媽媽道:“勞煩您去給大舅母打一盆水來擦擦臉。”
李媽媽應聲去了,宛秋卻拉住郭氏的手,低聲道:“大舅母無需不甘心,忍之妙用,韜晦待機,將來多得是報仇雪恨的機會。”
郭氏愣愣地看着這個年僅十三歲的外甥女,萬萬料不到她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她嫁到國公府第二年,大姑娘陳青菲便出嫁了,兩人雖相處時日有限,卻十分談得來,陳青菲去世後,她真心爲這個小姑傷心感嘆,最擔心的便是這個年紀小小的外甥女將來會無人教養,想不到她如今……竟出落得比陳青菲更要聰明百倍,最難得的是她小小年紀,竟懂得百般忍耐、伺機而動的道理,想到這裡,郭氏慎重地點了點頭。
宛秋走後,從內室那幅半透明的水墨畫屏風後走出一個人來。
郭氏瞧見他,淡淡笑了笑:“謙兒,秋兒是自家人,年紀又小,你不必如此迴避的。”
陳梓謙身着淺紫色雲錦妝花紗領窄袖常服,生着一雙深邃似寒星且凌厲的丹鳳眼,鼻子高挺,輪廓分明,雖然只是個十四歲的少年,卻身形挺拔,器宇軒昂。但此刻,他桀驁飛揚的眉頭卻微微蹙起,對郭氏道:“母親,你知道我素來不喜歡這個秋兒表妹的。”
郭氏淡笑道:“那是你一貫對人家有偏見,母親瞧着秋兒生得極好,又言談有度、舉止得宜,便是放眼整個京都,像她一樣出挑的大小姐也是屈指可數的,要是你大姑母還活着,看到了不知道多欣慰。”
陳梓謙不由自主便向窗外望去,院子裡宛秋正含笑與李媽媽告別,他沉吟道:“我總覺得,這個秋兒表妹有什麼不一樣了,她今日所言,話中有話,頗有玄機,全不像以前那個渾渾噩噩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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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