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落成殤,水月軒終難逃一死,方儂儘管不願,但也看的透徹,這一次怕他再不會手下留情了。
心,冰凍塵封,而身卻處烈火焚燒之中,這樣噬心的折磨,她已經受夠了,一切的軌跡都似乎擺明,她終將再一次的毀在慕容旭的手中。
新仇舊恨,他們之間的仇恨只會越積越深,永世不得化解。
方儂緩緩的撐着冰冷的地面爬起,慕容旭不就是要她的低頭,她拋去這一身的驕傲,成爲她的傀儡便是。
“我知道你要什麼,我會給你的,事成之後我只有一個條件,放過他,遵照先帝遺旨,貶爲庶人,永生永世不得入京。”方儂親自劃清了與慕容燁的溝壑,她用手緊緊按住了自己發顫的另一隻手,努力的壓低自己的身段,爲保住慕容燁她只能這麼做,“放他走吧,你不是要水月軒俱滅嗎?我親自去了結這一切。”
“早如此,朕也不會走到如今這一步,這次是皇后聰明,及時清醒,才勉強保住了他的性命,但絕不會有下一次!”慕容旭滿意的收手,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的肖芸軒和香芹,面部的表情竟柔和了不少,算是答應了,“讓太醫給她們瞧瞧吧,皇后身邊總該有幾個貼身的宮婢跟着。”
……
水月軒處地幽靜,建於水上,素來以雅靜聞名,還是清晨時分,累了一夜的樂坊自然都還在沉睡之中。
方儂找了一間對面不遠處的茶樓雅座,開窗恰好將水月軒映入眼瞼,她整整喝下了一壺茶水,才終於擡眼狠心對上了面前那雙毫無生氣的眼睛。她沒有見過慕容旭的手下有這樣一支殺手隊伍,她也不會有機會知曉,因爲她只需要說兩個字。
“動手!”
黑影頓時消失了,緊接着數道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着水月軒而去。
從水月軒傳來的第一聲淒厲的尖叫聲是來自早起準備出門採購食材的丫鬟,可憐的她在一聲尖叫之後便倒在地上再沒有了生的機會,只能瞪大着雙眼,看着黑影從自己的屍體上跨過,甚至未來得及明白自己爲何而死。
這一批殺手,身手利落,都是當喉一刀,刀刀致命,起落之間,水月軒舞姬、丫鬟、樂師連着廚娘小廝共一百二十一人皆死於非命,在這個清致的早晨,甚至沒有聽見幾聲求救聲,這或許已經是最大的仁慈了。
方儂在一壺連着一壺的喝着茶水,可她的嘴脣依舊乾裂的像是要出血,沒過多久方纔在房中的黑影就重新回到了她的面前,帶着濃濃的血腥味,還有那把刀,鮮亮的血色甚至還在滴淌。
“坐!把刀給我!”方儂看着轉眼間已經變成鬼屋的水月軒,“皇上吩咐了,今日都聽我指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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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在方儂面前坐下了,將刀遞上前,從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若說他的雙眸沒有生氣,他整個人才更像是從地獄間爬出來的索命惡鬼。方儂伸手擦過刀上的血跡,竟還是溫熱的,她只是握緊了手。
名動京都的水月軒頓時成了血海,京都府尹很快便帶人來了,濃重的血腥味道令衆人退避,不敢接近,更別說平日的常客,即便知道也不會露面。京中頓時更是流言四起,都說因爲靖安王的倒臺,水月軒才被屠戮,所有與靖安王相交的人都有可能是下一個遭到屠戮的對象,哪裡還會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上前。
府尹帶人包圍了方儂所在的茶座,掌櫃只是嚇得說不出話,直說是黑影人乾的,其它並不知情,派人的搜查也是被方儂的九龍令牌嚇得只退了回去,如今大鬧一場,自然就等着最後的餌食上鉤了。
果然在府尹滿懷心事的離去之際,一條人影閃進了茶座之中,方儂在樓上看的真切,手上的動作驟然停止,石化一般的僵在了原地。她對面的黑影,眼神忽然間微微的晃動了一下,朝着門的方向而去。
他來了!
方儂壓制住自己顫抖的聲音,冷言道,“做的很好,皇上定會嘉賞於你們,既然找不到我們要的東西,不可留下任何蛛絲馬跡,燒了吧。”
“是。”這是黑影配合方儂發出的第一個聲音,方儂敏銳的察覺到這正是那日在慕容旭房中聽到的聲音。
只可惜現在她無力去想其它,“慕容蝶衣已經死了,水月軒也沒了,慕容燁在帝都沒了據點定然會出城,你命人好生跟着,切不可傷到他,一定要找到我們要的東西。”
“我很想知道,你們要的究竟是什麼!”慕容燁終於忍不住推門進入,府尹神色怪異的離開,他就知道這其中有詐,竟沒想到會是方儂。
方儂倏得從座位站了起來,她沒料到慕容燁竟然這麼快就按捺不住了,而她身邊的黑影更快一步的抓起的桌上的刀朝着慕容燁衝去,絲毫沒有手下留情的意味。
“住手!”方儂急的大叫。
刀鋒在觸到慕容燁脖子的瞬間停了下來,幾絲秀髮被刀鋒削下,落在了還沾滿鮮血的刀上,可慕容燁並沒有停手的意思,猛然出腳,黑影在叫停的瞬間被踢飛,重重的撞在了牆上,悶聲的吐出一口鮮血來。
“廢物!還不快滾!”方儂衝着黑影罵道,轉向慕容燁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燁,你聽我解釋!”
“你先告訴我,蝶衣究竟怎麼了?!”慕容燁也顧不得關門,朝着方儂逼近了一步,看着方儂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冰冷,“你一切都在騙我!你殺了蝶衣!殺了水月軒所有的人!是不是!”
蝶衣至於慕容燁就像是母親一樣的存在,方儂怎麼會不知道,確實是她害死了蝶衣,她甚至不敢去看她最後一面,方儂勉強的擠出一個尷尬的微笑,並不回答,“你怎麼會在這裡?不應該在王府之中嗎?”
“我若還在王府之中,還能看到今天的這一幕嗎?”慕容燁此時此刻寧願相信自己還在王府之中。
方儂試探性的想去抓住慕容燁的衣袖,努力的想要說服他,“一定是慕容旭,他故意設計的,我怎麼會害你?否則你又怎麼會這麼剛好的出現在這裡?”
“陷害?蝶衣究竟怎麼了!”慕容燁揮手甩開了方儂,逼得她跌坐回了位置之上,他簡直不敢相信昨夜還和他繾綣纏綿的女人竟然是這幅面孔。
方儂垂首沉默了,再度擡頭時已經沒有了剛纔那柔弱,一如往常的冷淡,或者說比任何時候都來的冰冷,眼神就如同初見慕容旭時的那種仇恨,她不畏懼慕容燁的起身,伸手推開了他,“蝶衣已經死了!水月軒也不在了!我是慕容旭的人,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忽然的態度轉變,讓慕容燁已經分不清楚究竟哪一個纔是真的,他不相信的抓着方儂的肩膀,不住的搖晃,“我不相信,不相信,你不是要解釋嗎?你解釋啊!”
“不必了,我是想瞞過你,但既然你什麼都看到了,也就沒有意義了。”方儂任由慕容燁搖晃,絲毫不帶感情的眸子盯着他,“昨夜的一切我不後悔,因爲我確實喜歡你,只是那不過是爲了引蝶衣入宮的幌子,不然聰慧如她,除非爲了你的事情,不會露出任何蛛絲馬跡的。”
“你在騙我!”
“司馬無言和衛鷹的戰敗也是我聯合了楚天霽和慕容旭前後夾擊,只有我能輕而易舉的獲得他們的排兵佈陣的機密,他們都是久經沙場的人,拿不到他們的佈局,任何人不可能輕而易舉的擊殺了他們。”方儂越說越冷靜了,殘忍的將事實一件一件的擺出來,看着慕容燁眼底那僅存的一絲光芒點點滴滴的散去。
慕容燁已經分不清真假了,面前冷漠的方儂纔是他最初見到她,那樣不可一世,充滿野心和殘忍,“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權力!你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嗎?我喜歡你,也把一切都押在你身上,可是那曰你下馬投降的那一刻我才真正的認識到我錯了,我該追隨的人,必須要有慕容旭的果決,情,那是害人的東西!”方儂脫開了慕容燁的雙手,不由笑了,朝着他逼近了兩步,“明日就是登基大典和封后典禮,我本以爲能拿到你手中的‘赦殺令’作爲慶賀,但如今看來,你是死也不願意給我了。”
“緊緊是爲了那子虛烏有的東西?”慕容燁不敢相信,又不得不信,方儂確實不止一次追問過‘赦殺令’的下落。
“是你給了我‘赦殺令’的希望,現在又和我說是子虛烏有?”方儂不由的冷笑,“你已經對他不構成任何威脅了,唯一的潛在的威脅,就只有‘赦殺令’,你給我,我保你周全!”
慕容燁已經轉身準備離開,他現在不相信任何人,他需要自己去調查清楚,“你覺得我會給你!”
“那你覺得你今日還想走出這裡嗎?!”方儂也絲毫沒有相讓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