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謠言起,半點不由人,若只是湊巧倒也罷了,時間一長就容易淡忘,但若是有心人故意從中作梗,別說不能在宮中繼續住下去,恐怕連麗太妃和慕容琛的事情也會被挖出來,甚至連儀曦的身世,恐怕最後也說不清了。
方儂不想貿然前去打擾麗太妃,也只能先暗地裡調查,但是偏偏有事卻讓她分了心,無法專注在此事之上,而原因正是這個從宮外送進來的錦盒。黃花梨制的錦盒,精細的雕琢着幾色花樣,內襯用了絲綢填充,異常精美,但這錦盒裡面卻只有一張紙條,工整的寫着鏡花水月四個字。
錦盒是方鼎睿託人送進宮的,但這東西絕對不可能屬於他,尤其是這幾個遒勁有力又似飄逸俊灑的四個字讓方儂像失了魂一樣的呆呆的看了半天,那被攥在手裡的紙條几乎要被她捏的變性。如果還在前幾天,她幾乎不假思索的就會認出這是慕容燁的筆跡,可在那日比翼亭之後,她就有些恍惚,不知道是真是還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香芹!香芹!”方儂忽然收起紙條,衝着外屋喊道,她雖對慕容燁的字跡不熟悉,但慕容燁曾經給她遞過請帖,對比字跡就該知道這上面的字出自何人之手。
香芹聽到方儂的呼喚聲,嚇了一跳,連忙跑進來,見她臉色焦躁不安,甚至有些慘白,也莫名的緊張了,畢竟自入宮以來,她從沒有見到方儂如此慌張過,“娘娘,怎麼了?”
“入宮之時,竹蕭院的東西可是你收拾清點的?”方儂迫不及待的追問。
“是皇上派人收拾的。”香芹搖了搖頭,有些詫異於方儂的莫不是丟了什麼,才讓她這麼緊張,忙又加了一句,“但是後來我有檢查過,並未少了什麼。”
聽說是慕容旭派人收拾的,方儂心裡就有些隱隱的不安,依他的性子,絕對不會讓任何帶有慕容燁痕跡的東西存在,“你可記得有靖安王曾經送來的帖子。”
香芹一愣,心有餘悸的朝着外面看了一眼,低聲道,“娘娘,已經沒有靖安王了,請慎言。”
“慎言?”方儂忍不住的冷哼了一聲,這半年難道她還不夠謹言慎行嗎?她還能怎麼做,不管這是不是慕容燁的筆跡,她都要弄清楚,“我要去找皇上,準備出宮。”
“娘娘。”香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她抽身攔在了方儂的面前,看了一眼一旁放置的空錦盒,“你現在身子弱,皇上不會讓您出宮的,若是強行出宮,更會容易引起皇上的警惕,有什麼事情讓香芹去打聽就好了,何況麗太妃的事情還沒解決呢。”
“讓開!”
方儂一聲怒斥,伸手推開了擋在面前的香芹,面若冰霜的離開,雙眼變的空洞麻木,甚至失去了她本該有的理智和冷靜,完全聽不進任何勸告的直奔着御書房去了,現在在方儂的心中,不管用什麼理由,她一定要出宮,如果慕容燁真的回來了!
……
方儂並沒想好用什麼理由和慕容旭說自己要出宮,只是低着頭,手中緊緊的在捏着那張紙條,快步奔去,儘管她明知道香芹的勸阻是對的,但卻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
直到她的去路被高大的身影攔住。
戚少崇擋在方儂面前,仗着身高優勢居高臨下的俯視着面色匆匆的她,他倒是很樂意看到方儂這幅模樣。
“臣,參見皇后娘娘。”戚少崇低頭請安,臉幾乎要碰到方儂的秀髮。
這種挑釁的做法令方儂十分不悅,她往後退了一步,仰頭怒視着戚少崇,她現在沒有心情與他置氣,如果他識相,最好早些離開,“戚將軍,麻煩請讓路!”
“臣不敢擋着娘娘的路,臣也是爲了皇上考慮,最近邊疆戰事吃緊,雲國蠢蠢欲動已經準備出兵雲景兩國邊疆,最怕的是兩國交戰之時,又有石國趁虛而入。可憐我景國又朝中無大將,無法安邦護國,皇后娘娘若是此時爲了後宮新妃的那些小事情來打擾皇上,可是太不應該了。”戚少崇一番話有理有據,主次有序,恰到好處的將形勢分析透徹。
方儂無心理會戚少崇的話,慕容旭不讓她插手前朝之事,她也努力避諱,不過看着遠處離去的幾位將軍的背影和麪前的戚少崇,恐怕邊疆戰事吃緊是真的。但是戚少崇能將這些話對她說,絕對不會存了什麼善心,“戚將軍想說什麼就直說,朝中無大將,本宮看戚將軍就是一名好將領,足以帶兵衛國。”
“承蒙娘娘看得起,可惜臣恐怕沒有這個機會了。”戚少崇的臉上莫名的浮現了一層若有若無的笑意,雙眼緊緊的盯着方儂,他倒是很想看看方儂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因爲當年出使景國的雲國三皇子楚天霽可又再次到了景國,雖不是以國家的名義到來,但皇上的意思很明瞭,與三皇子結盟,以保邊疆無虞。”
楚天霽!
方儂麻木的雙眼猛烈的顫抖了一下,這個名字就如同慕容燁的名字在她的心裡塵封了許久,幾乎都要遺忘了,爲什麼現在一個接着一個的都出現了,是巧合還是真的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聽說娘娘和三皇子也是故交,臣還在想,如果有娘娘出手,結盟之事也就手到擒來,水到渠成了,這天下也只有娘娘有這樣的能力,也不知道娘娘有沒有興趣替皇上分憂。”戚少崇好似完全沒有注意到方儂臉色的變化,反而更像是進一步的引誘,方儂和楚天霽之間的好戲他當初並沒有看到,但是現在似乎也不晚。
方儂的思緒已經亂了,腦海中亂了一片,她皺眉擡頭越過戚少崇臉朝着他背後的御書房看去,楚天霽如何她管不了,也不想管,她現在唯一在意的就是慕容燁。她收回目光低頭看自己手上的那張紙條,臉色霎時就變了。
那方纔還在她手中緊緊握着的紙條現在早就已經不翼而飛了,而她竟然沒有一點知覺,這讓她緊張之餘,整顆心都不由自主的提了起來。
“娘娘可是在找這個?”戚少崇拿着手上的紙條在方儂面前揮了揮,方儂不像做事不謹慎的人,但竟然拿着紙條就風風火火衝向御書房,看來這事情並不在小,所以趁着她剛纔心不在焉就順手拿過來了,看來方儂倒確實很重視這東西。
“還我!”方儂的聲音驟然提升,連值崗的禁衛都忍不住的朝着她的方向看來,這也才讓她忍不住的嚥下了這口氣,“戚少崇,你究竟想怎麼樣!”
戚少崇挑了挑眉並沒有回答,而是輕鬆自在的打開了手中的那張字條,看着那上面遒勁有力的四個大字,不由勾起嘴角笑了,“原來娘娘也收到了鏡花水月的邀請,看來倒是臣多嘴了,娘娘恐怕一早就準備了替皇上分憂了?”
“嗯?”方儂的氣性頓時被壓了下去,戚少崇的這番話讓她越發聽的有些不明白了,這鏡花水月是什麼東西?難道戚少崇知道,“你這話什麼意思?鏡花水月又是什麼?”
戚少崇笑着將紙條塞回了方儂的手中,“鏡花水月就是水月軒,這也是拜了娘娘所賜,那樂師離歌才得意重建水月軒,不過能在這短短一躍之內就建成的倒也算是京中的奇聞,京中達官貴人可都收到了這樣的紙條樣式的請帖,娘娘難道不知道嗎?”
鏡中花,水中月,鏡花水月就是以前的水月軒,而這字跡又這麼像是慕容燁的筆跡,莫非這鏡花水月的背後主人就是慕容燁。想到這點,方儂想要出宮的慾望更加強烈了,她迫不及待的要去探一探究竟。
“而且……”
“而且什麼!”方儂追問。
方儂越急,戚少崇倒是越不着急,似乎就是享受着方儂這種心焦的模樣,“而且三皇子楚天霽到了景國之後可是指明要下榻在這鏡花水月的,娘娘覺得這其中有沒有古怪?”
“你爲什麼要告訴我這麼多?”聽到這裡,方儂反倒不似之前焦心,逐漸的冷靜下來,戚少崇與她談不上交情,現在也至多隻是合作關係而已,“你想要做什麼?”
“臣一心爲了皇上與皇后娘娘,絕無二心。”戚少崇這一番話說的信誓旦旦,卻絲毫不讓人相信,尤其是看着他眼中的不懷好意,方儂確信他對自己說這番話是故意的,即使今天不湊巧遇到自己,也會經由太后的口中傳達到,他纔是那個想要坐山觀虎鬥的人。
方儂想再追問幾句,但是似乎已經沒有機會了,慕容旭正從御書房中出來,見到她和戚少崇兩人對面而立,明顯臉色驟然變的難看,而背對着他的戚少崇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皇上。”方儂瞥了戚少崇一眼,笑着迎着慕容旭去了,也順手將那張字條收回了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