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儂強令自己鎮定下來,她知道薄氏是個瘋癲之人,現在如果衝進去的話,誰都說不定薄氏會不會做出什麼樣驚人的舉動來。
她此刻只有儘快想辦法將方瑜從薄氏的手中救出來。
掙開香芹的手,方儂一步步的,小心翼翼的朝着房間內踏進,越過門檻的時候,卻不敢再貿然上前。
但見薄氏只回頭望了門邊上這兩人一眼,出乎意料的,卻半點沒有在乎她們的存在,只是將邊上的饅頭不斷的撕開,任何往着方瑜的口中塞了進去,“吃呀,你倒是吃呀……”
滿滿的被塞了一嘴的饅頭,方瑜的哭喊聲也變得模糊不清了起來,只知道這個孩子再多停留在薄氏的手上一分,他就多一分的危險。
“三姨娘……”方儂試探性的叫喚出聲,嚇得香芹想出聲制止,“大小姐……”
方儂沒有去理會香芹的叫喚,只是繼續悄然的朝着前方行去,鍋底下的火熱不斷的灼燒着周邊的溫度,只怕是周邊的乾草隨時都會燃燒起來。
薄氏再回首看着方儂,端倪了許久之後,忽然驚乍了起來,一把朝着方瑜的脖子上掐住,“不要過來,你們這些魔鬼,還想來幹什麼?方鼎睿派你們來的?還是戚家那賤人?”
她一個一個的罵,方儂心中也知道,薄氏身爲一個妾侍,會淪落到今天這種地步,定然也是受過不少的苦了,會怨恨父親和戚氏是必然的。
方瑜被薄氏這麼一掐,又是嚎啕大哭了出來,“長姐,長姐她是瘋子,快救我出去……我不想再呆在這裡了!”
“瑜兒乖,瑜兒不哭,長姐有辦法,瑜兒得好好聽話,不要害怕……”方儂朝這方瑜搖頭說道,現在就怕薄氏再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來。
“沒辦法的,我們要走了,帶着我的瑜兒一起走,我倒要看看戚氏那個賤人還能夠得意多久,我的東西永遠是我的,她搶也搶不走的!”薄氏認真的說着,說着說着卻是將方瑜抱入了懷中。
“戚氏……戚氏,戚氏其實……”方儂慌亂之餘,只得衝口而出,說出了一句連香芹都瞠目結舌的話來,“其實我就是想來告訴你,戚氏已經死了!”
“戚氏死了?那賤人死了?”薄氏忽然有些恍惚,散落的青絲被揚到頸部後,露出了那清麗的容顏。
如此美好的一張容顏,怎的就淪落到這廝地步了呢!
“是呀,被活活氣死……”方儂胡亂接口。
“死得好!我巴不得她能夠死在我的眼前,還有方鼎睿,那老色鬼,我恨哪……”薄氏忿忿說道,越說卻越是失落,眼淚禁不住前塵往事的推敲,潸然而下。
自己的父親被這樣說,方儂也不知道該如何接口。
只是,現在薄氏和自己說上了話,方儂也越加大膽的將步伐再朝着她接近,直到接近了方瑜的身邊,她緩緩的蹲下,尋機爲方瑜解開繩索,帶他逃離。
在外面的香芹逐漸也沉澱了下來,看到這裡面的形式在方儂的掌控之下,她也跨入了門檻中,“是呀,三夫人,戚氏死了,我親眼見到的,你別人不相信,也應該相信婢子啊!”
“香芹?”薄氏望了望香芹,有些恍然,“是呀,那是我的婢女,我只相信她,這府裡其他的人都信不過的!”
在薄氏的注意力被香芹所吸引了之後,方儂只得儘快爭取時間將方瑜身上的繩索解了下來。
“三夫人,我們等了那麼多年,就要可以離開這裡了,我們一起走,帶上小少爺!”香芹說着說着又是淚落。
在這方家裡這麼多年,吃盡了多少苦頭有,也只有她們主僕兩人知道。
“小少爺,誰的小少爺?你們想做什麼?”薄氏轉頭卻見方儂靜悄悄的就想帶着方瑜逃跑,被她這一聲怒喝聲出,方儂只得緊緊的將方瑜抱在自己懷中。
“香芹,連你也出賣我?”薄氏忽然怒目對向了香芹,在這一刻,彷彿眼前的所有人都是她的敵人一般。
薄氏忽將銅鍋底下一根帶火的火把給抽了出來,一把擋在方儂和方瑜的面前,硬是將兩人的出路給斷了,“戚氏派你們來殺我了,還是不想讓我繼續活下去……”
看着薄氏忽然發狂,方儂即便此刻想讓滄浪他們進來也怕引起這滿屋子的火種爆發。
“三夫人,我求你了,醒醒吧!”香芹也再忍不住朝着薄氏跪了下去,她將身後的包裹拖了過來,擺在了薄氏的眼前,“三夫人你看,銀子,食物婢子全部都準備好了,我們可以逃出方家了,我們回江東,回江東去……”
“江東,江東,江東……”薄氏一聽到江東這兩字,連說了三次,悽迷的雙眼之中,一時眼淚如注。
“江東,我還能回去嗎?回得去嗎?”薄氏淒涼的說着,說罷,卻是將手裡的火把朝着邊上一丟,方儂心驚之下,眼疾手快,一把將那火把一推,燒傷了自己的手腕,卻也幸而將那火把朝着那口銅鍋裡扔去。
“轟”的一聲聲響驟然從那鍋裡響起,頓時一口銅鍋裡面滿是油煙燃燒,隨即從鍋口裡冒出了無盡的火舌。
方儂才赫然發覺,這口銅鍋裡面燒的,竟滿滿的都是油。
這薄氏……當真瘋得可以,她不敢想象自己要是晚來一步,薄氏會不會瘋癲到把瑜兒往油鍋裡下?
可是此刻,薄氏的注意力卻全然在江東處。
她只一味的哭泣,“香芹,爲什麼爲了家族的利益,就得把我往京城這個地獄裡推,父親說的……說家族振興了就接我回去,爲什麼,爲什麼到現在江東都沒來人,爲什麼?”
一聽這話,香芹也哭得好是厲害,“不會來人的了,江東一族早沒了,你醒醒好嗎?”
“沒了,沒了是什麼意思?”薄氏似乎聽不懂,單隻怔怔的看着此刻香芹哭得淒厲。
原來,三姨娘是這麼來的,方儂第一次知道。
怪不得,如此年輕貌美,卻落得這樣的下場,沒有了家族當靠山,生死全部掌控在別人的手裡,她只是利益的犧牲品。
“我們帶着小公子走,越遠越好!”香芹乞求着薄氏。
“小公子?”薄氏依舊恍惚得緊,她伸出了手有些驚疑不定,“我記得,我有孩子,我有個孩子……”她邊說邊笑,卻也邊笑邊哭。
“生下來了呀,可是……在哪裡呢?”薄氏張惶的尋找着。
“十幾年了,孩子長大了,就是眼前的小公子啊!三夫人,你不能再這麼昏沉下去了……”香芹嘶聲一喊,哭得讓人心碎。
這一喊,怔住了薄氏,也驚住了方儂。
眼前懷裡的這個孩子,難道……不是戚氏所生?
“當年的……孩子,這麼大了?”薄氏忽然笑了起來,有些不相信的模樣,她朝着方瑜伸出手,一旦靠近方瑜的時候,方瑜卻再度嚇得哭叫了起來。
薄氏原本的笑意卻在方瑜的這一聲哭叫聲乍起的時候,驟然止住了,神情之中盡是悽然。
方瑜卻一味的躲在方儂的懷中,在此刻的威脅下,哪怕是薄氏在這一刻已然被悲傷所佔據,可是方儂還是害怕她下一刻會不受控制。
“當年,孩子剛出生的時候,我一碰到他,也是這樣哭……我是他孃親啊!”薄氏對着香芹癡癡的道。
瞠大了的雙眸中任誰都無法忽視的眼淚,不斷的洗刷着她的容顏。
“……孩子纔剛出生,戚氏就帶人來搶了,還給我灌了好多藥,好多好多藥……”她掩面而哭,淒涼得直透方儂的心。
方儂唯有在此刻,儘量的捂住了方瑜的耳朵,寧可……她不讓方瑜知道這些,也要讓他無憂無慮的長大。
“沒人可憐我,方鼎睿這個窩囊廢,更是看一眼都吝嗇,我恨……”薄氏越發淒涼,心思越是奔涌,淚眼望向了方儂,“時至今日,是不是你也想來搶我的孩子,是不是啊?”
方儂搖着頭,薄氏卻是一把拉過方瑜的手,企圖將他從方儂的懷中搶回去。
“他還只是個孩子,你會嚇到他的!”方儂怒吼一聲,她不敢保證這一刻薄氏清醒,下一刻是否又會發癲?
“他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要帶他走,誰都沒資格把他從我身邊搶走……”
“我不要,我不要你這個瘋子……”方瑜打斷了薄氏淒厲的話,哭鬧着想要掙脫薄氏回到長姐的身邊。
“我不是瘋子,我是被逼瘋的……”薄氏忽然大怒了起來,睚眥着望着方瑜,忽然有種隔離千里的錯覺。
“少爺,我們走吧,三夫人才是你的親生母親!”在這一刻,就連香芹也爬了過來,勸說着方瑜。
“母親,母親救我……”方瑜小小孩子,眼前所呈現的只有這個瘋癲的婆子的恐懼,哪還能聽得進去其他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