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瑾站在不遠處看着雲筱,見她手心裡一直在擺弄着幾塊石子,然後不停的換算着方位,皺了皺眉,走過去將雲筱手裡的石子全數沒收,“你現在不能費神。”
雲筱只是淡淡的哦了一聲,被人搶奪了石子也沒有發怒,只是看向容瑾,輕聲說道,“要開始了嗎?”
每日晚上,他都要爲她診治眼睛,所以對於容瑾的前來,雲筱一點都不陌生,只是心裡對容瑾手裡讓她痛的不行的藥物很反感。
她很想將那藥給拒了,但是心裡又不捨得糟蹋了容瑾不遠千里,用生命換來的藥。
要不是知道這藥來的實在是太珍貴了,只怕雲筱早就已經決定將容瑾手裡的藥有多遠扔多遠了。
容瑾點了點頭,走過去拉住雲筱的手,將雲筱放置在牀上,輕聲說道,“對。”
雲筱對於上藥很是乖巧,更是沒什麼說話,只是輕聲點了一下頭,老老實實的躺着。
任由容瑾拿了藥出來,將擠出來的藥滴滴入眼睛之中,熟悉的劇痛再一次傳來,雲筱咬牙隱忍,容瑾見了,只是將自己的手放在了雲筱的口齒之中,另外將雲筱緊緊握在一起的手放在了自己腰間。
他翻身上牀,任由雲筱攔着腰身,手上的力道更是大的驚人,腰間的肉更是因爲被雲筱掐住,那兒的肉已經青紫,但是容瑾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只是帶着淡淡的笑意看着雲筱。
一刻鐘之後,疼痛盡去,雲筱伸手將容瑾在自己嘴巴里的手拿出來,歉意的說道,“其實你不必如此。”
“我是自願的,”容瑾說完,大手落在雲筱的小手上,將雲筱僵硬的小手輕柔了幾下,這才說道,“明日,我帶你離開京城,去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去治療眼睛,你可願陪我一起去?”
雲筱早就知道這件事,這會要離開一直生活的京城,還是有些不捨,不過,她很快就會回來了,所以便點了點頭,“也好,”與其在京城裡過着被人處處監視的生活,還不如藉着這次的機會去別處走一走。
她前後兩輩子,都不曾離開過京城,就好像是給自己畫了一個牢房,想起若若說過的外面的世界,又覺得心裡有些向外。
商議好之後,二人便一起沉沉睡去,雲筱也沒將容瑾趕走,這幾日的相處已經習慣了。
第二日清晨,雲筱醒來之前,容瑾便已經離開,觸手摸了一下身側,還有一些餘溫,便知道容瑾才離開不久,嘆息了一口氣,喚了丫鬟爲她穿衣。
收拾好之後,雲筱便帶着青末和春蘭一起去了陸氏的院子,晗哥兒也已經到了,一家人歡歡喜喜的說了幾句話之後,雲筱才道明今日要離家幾日,和容瑾一起去求醫。
陸氏和雲茂哲都有些錯愕,不過,想到京城如今的形式,再看看雲筱的眼睛,他們確實心疼,如若能夠將雲筱的眼睛診治好,即便是離開家幾日也沒什麼關係。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最後的一頓團圓飯,用了早膳之後,便有管家前來稟告,容公子來了。
陸氏和雲茂哲等人依依不捨的送了雲筱上馬車,本是要給雲筱多帶一些東西的,結果被容瑾給拒了,說他已經安排好了,另外就連丫鬟,也只要了青末一個,春蘭也沒有帶去。
走的雖然匆忙,但是馬車裡卻被容瑾佈置的很舒服。
這馬車雖小,卻是五臟俱全,將能夠想到的一切東西都佈置好了。
容瑾捧了一本書來看,雲筱拿出自己帶着的石子繼續研究陣法,誰也沒有出聲,可是卻讓人感覺到分外的和諧。
有太陽的光芒從窗簾之中照射進來,照在那張如羊脂玉般的小臉上,長長的眼婕更是輕輕眨動,如小扇子一般撩人心田。
容瑾伸手到雲筱面前,緩緩的落在雲筱的眼睛上。
雲筱感覺到容瑾的動作,眉頭輕皺,眼婕也輕輕的眨動幾下,長長的睫毛刷到了容瑾的手心,癢癢的,但是卻感覺異常的舒服。
雲筱的身體微微僵硬,乾咳了一聲,這才說道,“你做什麼?”
“你已經看這幾顆石子夠久了,要休息一下,太過廢腦,對你的眼睛也沒什麼好處。”容瑾不緊不慢的說出,隨後便將雲筱的身體向後一拉,讓她躺在自己的懷中,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筱筱,如果……如果你的眼睛真的治療不好,你會恨我嗎?當初如若不是我執意將你帶去皇陵山,你也不會墜入冰湖,更不會目不能視了。”
雲筱的眼睛已經一連用了幾天的藥物,可惜卻一點用處都沒有,雲筱仍然是什麼都看不到,讓他本是充滿信心的心在這一刻也有了躑躅。
這也是那麼多年,他第一次懷疑自己的醫術。
雲筱從容瑾懷裡掙了一下,卻沒掙扎出來,索性也任由他就這麼抱着了。
再加上這馬車的空間本就極小,這一掙扎,萬一砰了什麼東西也是不美。
聽着容瑾的話,雲筱的心尖微愣,將容瑾放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拿下來,輕聲說道,“我不恨你,反而要感激你,如若不是你,只怕我這一輩子都可能不會走出京城的大門吧。”
畫地爲牢,她無論如何都走不出京城這個囚房。
她一邊說着,感覺着太陽照射過來的光線,伸手想要抓住一點點的光,可留在手心裡的仍然是一處空白,她輕聲說道,“你看,我努力想要將陽光抓到手心,卻無論怎麼抓都是徒勞,就猶如時間,如論怎麼抓都抓不住,既然抓不住,我又何必強求?眼下,也不挺好的嗎?雖然我的眼睛看不到,可是我的心不瞎,我只想過好以後的生活,至於之前如何,我不想去探究。”
雲筱面色清白,嘴角帶起一絲淡淡的弧度,如果不是自己有了眼疾,如若不是中毒了不能生養,她這一輩子,要如何才能拒了皇家的婚姻?
所以說有得必有失。
她不遺憾,反而高興,也因此,纔會更加珍惜眼前的光陰。
容瑾的目光一直在雲筱的小臉上徘徊,見她說出這番話,只覺得心神剔透,之前的愧疚也一閃而逝,“好,以後我們一起走以後的日子,有我陪着你,必不會再讓你遭受其他的磨難。”
雲筱只是輕笑一聲,可是心底卻沒將容瑾的這句話當真。
容瑾是西越的皇子,未來的越皇,她是不會離開東晉的,他和她本就不該有什麼焦急。
如今的光陰,她能和他在一起,都是偷來的時光罷了。
這一次願意跟着容瑾一起出來,難免不是在心裡存了可以和他多相處一些的日子。
她沒忘記,在元宵過後,容瑾便要離開了。
“主子,要出京城了,”外面響起一聲恭敬的男音,雲筱和容瑾都沒有應聲,靜靜的聽着馬車咕嚕的聲音。
聽着馬車咕嚕的聲音像是出了京城,雲筱不知爲何,竟然鬆了一口氣,心裡隱隱的有些興奮的感覺。
只是,這興奮沒有維持太久,雲筱便沒了多少的體力,在容瑾的身側緊緊的睡了過去。
看着雲筱的睡容,伸手緩緩的觸摸上她的臉頰,骨節分成的手指在雲筱臉上流連忘返,許是雲筱覺得不舒服,伸手摸了一下臉,皺了皺眉,繼續睡覺。
這種感覺真好,容瑾甚至更是存了念頭,如果趁着這次的機會,將雲筱帶走便好了。
夜半十分,馬車停下休息,容瑾見雲筱睡的香甜,便讓雲筱在馬車上繼續睡,他則是下了馬車活動一下筋骨。
青柳早就已經架起了鍋爐,燒一點米粥,這樣冷的夜晚,如若是不吃點熱的果腹,很難繼續堅持走下去。
一隻潔白色的鴿子撲騰撲騰的飛過來,停在容瑾的肩頭,容瑾從信鴿腳下取出紙條,看了之後,便用內力將紙條捏的粉碎,俊逸的面容上多了一股陰沉。
青柳端了一碗粥過來,恭敬的遞給容瑾,見容瑾接了,看了一眼馬車,低聲說道,“主子,四姑娘這次都跟了咱們出來了,不如直接將馬車趕往西越吧。”
容瑾瞪了他一眼,一言不發,然後走回了馬車。
他豈會沒動過這樣的念頭?只是他不想勉強雲筱,與其違揹她的意願讓她恨他,倒不如多留一些美好的記憶下來。
青柳摸摸頭髮,不知道主子的臉色爲何那樣奇怪,青末在一邊看了,冷哼了一聲,“呆子!”這一次出行,主子只帶了他們二人,足以看出是有多麼的信任他們二人了。
跟在主子身邊那麼久,竟然不知道主子的心思。
青末拿了食盒,盛放了一些粥,又放了碳石在下面溫着,所以倒是不會涼,姑娘無論什麼時候醒,都能吃上熱粥。
待將粥吃了之後,青末和青柳都覺得身上暖暖的,正打算上馬車車轅繼續趕車,就忽然發覺旁邊不遠處有什麼異動,仔細聽了半響,面色忽然難堪起來。
只當做不知的走到馬車旁,低聲對立面的人說道,“主子,有人跟蹤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