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霖才離開不久,蕭鉞便迫不及待地走上前來。
本就打算借題發揮的蘇木瑤俯下身,悄悄對蘇鈺說,“你先四下去走動走動,看看有沒有什麼神色可疑、賊眉鼠眼之人,若是發現了,你及時收拾他,不要叫那些有心之人壞了今日的喜事。”
蘇鈺立馬點頭,小小身影飛快消失在諸多賓客間。
“這一日可還好?”
這樣俗不可耐的搭訕方式,蘇木瑤本是不屑一顧,可是難得蕭鉞自己送上門來,機會千載難逢,她即便再覺得噁心,也不會貿然錯失這次良機。
“怎麼會好呢?”一邊說着,蘇木瑤一邊顯露出苦笑,令人愛憐。
以蘇木瑤平時的傲氣,蕭鉞斷沒料到她會這樣回答,不過說來也是,蘇木雪當衆羞辱她的事情也纔過去幾日光景。而這些日子裡,蘇木雪裡裡外外都想盡了辦法去爲難她,想於此,蕭鉞不由得替她忿忿不平。
“若有人敢再欺負你,你只管來告訴我,有我在一天,斷不會讓你受委屈。”
若蘇木瑤還是往日裡那個蘇木瑤,她早該被這種空口無憑的甜言蜜語騙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了。可惜如今的她已然不同,因而這番言辭在她聽上去更像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不委屈,木瑤沒有福氣,不像妹妹那樣。”
惺惺作態雖不是蘇木瑤最拿手的,可是她見得也不少了,隨時隨地抽取一些手段來用還是不難的。
蕭鉞眼神飄忽片刻,在靜默中掃視了周遭人,確認沒有蘇木雪的眼線在,這才從袖袋中取出一個精緻的錦盒。
“這是我前些天在奇玩店遇上的一塊羊脂玉,當時見到便覺得和你氣質相配,於是便收了它,叫人加工成完好的玉佩,打算擇個好機會送你。好不容易等來今日,終於可以讓它見見主人了。”
說吧,蕭鉞便微微擡手要將錦盒交給蘇木瑤。
他這樣膽小,不敢聲張,卻也正中蘇木瑤之意。
“木瑤不敢收……”蘇木瑤故意退後一步,好讓他身後廊上的蘇木雪的丫鬟可以看到,繼而又裝出羞澀之態,故意頓了頓,道,“若是讓旁人看見了,還以爲……”
蘇木瑤欲言又止時,故意低下頭,然後又悄悄擡起,幾番揉捏造作——終於讓她等到了蘇木雪的視線。
蕭鉞背後的門檻上正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而那身影終於好不容易發現了庭院中略微曖昧的這二人。
不過,蘇木雪似乎還沉得住氣,她那身影定在原地,沒有靠近。
蘇木瑤爲了達到驚天動地的後果,忽然悄然抽泣了一聲,雖然四下喧譁不止,可那一聲撥動心絃的抽泣卻不偏不倚地打中了蕭鉞的心。
“木瑤,拿着。”
對於蕭鉞來說,顯示他堂堂正正男子氣概的時刻到了,他伸手托起蘇木瑤的手臂,將她的手背疊在自己的掌心中,“拿着,什麼都不用怕。”
蘇木瑤投以感動的笑容,接着輕聲細語發問,“我能現在打開來看看嗎?”
那羊脂玉的確是蕭鉞引以爲傲的禮物,見蘇木瑤這樣有興趣,便當即點了頭,“當然,這是屬於你的。”
蘇木瑤小心翼翼地打開那錦盒,慢慢提着那玉佩的掛繩將它取出,“果然是上好的羊脂玉!你的眼光還是這麼好。”
這話自然讓蕭鉞喜不自勝,“你喜歡便是最好。”
蘇木雪在後邊氣得跳腳,而另一邊,南宮霖也急急地殺了過來。
一見到那羊脂玉,南宮霖的火氣便燒到了頭頂,“呵,此玉油滑,實在不適合你的氣質。”
“可是——”蕭鉞氣定神閒地看着對方,“木瑤喜歡。”
南宮霖氣勢更盛,“你倒真是不瞭解她,她怎麼會喜歡這些看似高貴的俗物。”
對於二人的爭執,蘇木瑤既不說真相,也不予置評那羊脂玉,反倒認真謹慎地將那塊玉佩繫上了腰間。
蕭鉞衝蘇木瑤點頭示意,然後轉身去應酬其他賓客了。
南宮霖正好藉機發難,一心打算質問蘇木瑤爲何不將他精心命人趕製的玉佩掛在身上,於是趁她不備,將她拉到自己身前,溫熱的氣息直逼她粉嫩的面龐,可是蘇鈺卻匆匆跑來,“孃親,我有事同你說!”
本以爲自己可以趁機鯨吞蠶食蘇木瑤一番的南宮霖,幾近翻白眼,不過四下全是眼睛,他斷不能毀了自己的王爺形象。
“孃親,我發現了一盒好吃的酥糕,孃親也一起來嚐嚐!”
蘇鈺連拖帶拽地就要拉蘇木瑤走,可是南宮霖卻不肯放手,還在推搡中直接摟住了蘇木瑤的纖腰。
“乖孩子,我今日坐乘的馬車上有一個來自西域的玩具,相當有意思,不如你隨同那幾個侍衛一起去拿來把玩把玩?”
南宮霖開始想辦法支開蘇鈺,可是蘇鈺卻顯出半信半疑的神色。他看一眼母親,然後撅着小嘴轉身離開。
南宮霖喜不自勝,不管三七二十一,拽着蘇木瑤就直往庭院幽深處去,趁着四下無人,他半推半就地將蘇木瑤攬入懷中,嘴脣正要捱到蘇木瑤的香脣,卻又聽見蘇鈺的喊聲。
“既然在你的馬車上,那就你去拿!”
蘇木瑤隱隱發笑,卻繼續默不作聲,她倒要看看這花招百出的南宮霖要怎麼對付她鬼馬精靈的兒子。
“那玩具必須要自己找到才覺得有趣,我去替你拿,你就沒了大半樂趣啊。”南宮霖故弄玄虛,想再次支開蘇鈺。
可是這一回,蘇鈺不買賬了,“世間哪有這樣的玩具?你當是唬三歲小孩兒麼?”
小傢伙越說越來氣,緊緊拽着蘇木瑤的衣襟不放手,“孃親!這怪叔叔想騙鈺兒!”
蘇木瑤從南宮霖懷中掙脫,面上還泛着桃紅。
你說,誰能對着一雙水汪汪,撲閃撲閃天真無邪的大眼睛無動於衷?可是,兒子,你再可愛,你也不能這麼調皮搗蛋啊,對於存了心要破壞他和蘇木瑤小相處的蘇鈺,南宮霖非常無可奈何,只能搖頭苦笑。
不過,南宮霖畢竟是南宮霖,稍稍一頓便想了一個方法,蘇鈺這小子不是小財迷麼,呵呵,那就好辦了!
南宮霖摸摸袖子,從袖袋裡掏出厚厚的一疊銀票,散開拿在手上當扇子扇,一邊扇一邊暗地裡觀察蘇鈺的表現,果不其然,蘇鈺這個名副其實的小財奴兩眼放光,恨不得直接搶過來。
“我給你銀票,你去邊上玩兒好不好?”蘇鈺小腦袋開始糾結了,看南宮霖的意思,也就是讓他不許打擾他和娘,但是……爲了錢財把娘丟下真的好嗎?
小蘇鈺只糾結了一下就得出了答案,只見他強行艱難地將目光從南宮霖身上的銀票上扯開。
“不要!才這麼點錢,讓我把娘給你,不可能!”人小鬼大,什麼叫把娘給你,一句話說的南宮霖隱隱紅了臉,話也不說完整,他要蘇木瑤是當娘子的,可不是當孃的。
蘇木瑤暗笑一聲,這個小屁孩,果然沒白疼他。
南宮霖略微思索了一下,伸手招來貼身侍衛,在侍衛耳邊嘀咕了幾句,再解下腰上的玉佩給其,侍衛領命轉身離開。
不知道南宮霖賣的什麼藥,不過,他蘇鈺可是有骨氣的,沒那麼容易屈服的,哼哼。
想是如此想,但是心裡還是非常好奇南宮霖叫侍衛幹嘛去了,不到一刻鐘,南宮霖的貼身侍衛便回來了,提着一個對於蘇鈺來說很大的不起眼的黑袋子。
袋子放在蘇鈺面前,南宮霖示意蘇鈺打開看看,蘇鈺好奇地掀開口袋,然後,某小孩愣了一下以後華麗麗地跟蘇木瑤打招呼:“娘,我一邊兒玩去了!”
“哎?”還沒徹底反應過來的蘇木瑤眼睜睜看着雙眼冒星星的蘇鈺吃力地扛着黑袋子迅速消失在蘇木瑤的視線,那樣子,就像是擔心蘇木瑤攔着他似的,這……
看了看旁邊一臉奸計得逞的南宮霖,蘇木瑤表示無力,貌似自己被兒子……賣了?
而蘇震天看着四年未見的蘇木瑤,心裡涌起微微的酸澀,有些覺得愧對蘇木瑤,如果他當年關注蘇木瑤多一些,會不會結果就不一樣呢。
蘇木瑤無奈的表情,嘴角的笑意,映在蘇震天的眼裡,蘇震天看着看着,思緒不由得回到蘇木瑤小時候。
在蘇木瑤孃親未去世之前,蘇木瑤擁有着那個年齡段的天真和無邪,常常跟在他的身後牽着他的衣角軟軟地叫着爹爹,笑容惹人憐愛,就像現在的蘇鈺一樣可愛。
可是,在蘇木瑤孃親去世以後,他在出現在蘇木瑤面前的時間漸漸減少。而記憶中那個可愛的愛笑的女兒,也在慢慢消失,直到再也不見,如果那時候,他多關心蘇木瑤一些,多疼愛她一些……
蘇震天的目光裡漸漸留露出憂傷,原來,今日的一切,有很大的責任是來自於自己。
不自覺地,蘇震天已經喝了好幾杯酒,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蘇木瑤。
這其中的滋味太苦澀,比入喉的酒還要苦澀。
如今她回來了,自己卻不知道怎麼面對,不過還好,回來了,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