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記得,不久之前,她還是寧國公府的天之驕女,穩穩地壓在那個渾渾噩噩,愚鈍不知世事的嫡長姐頭上,受盡家人的寵愛,被下人們捧到了天上。而白木槿比她身邊的丫鬟還要不濟。
到底爲什麼世界變化如此之快,白木槿不僅獲得了祖母的偏寵,還一再讓自己和母親吃癟,逼得弟弟不得不遠離京城。外祖母更是把她當成了眼珠子一樣疼愛,就連一向在陸家獨一份兒的嬌嬌表姐都從芙蓉花,變成了爛草根。
這一切的一切好像是莫名其妙就發生的,白木槿像是突然受了神仙的眷顧一般,處處都有好運,就連她闖下大禍,得罪了楚郡王府,讓全家人都厭棄了她,卻還是一轉身就成了安平郡主。
郡主啊,那比父親的爵位還要高啊,她連幻想都不曾幻想過的高貴身份,她就這麼隨隨便便地擁有了。
白雲兮好想哭,想衝着白木槿大吼,爲什麼她這麼幸運?爲什麼所有人都幫着她?就連皇帝都要給她眷顧!
可是她知道自己不可以,因爲白木槿已經不是她能夠隨意得罪的人了,以後她見到白木槿,甚至要行大禮,否則就是不敬之罪,這讓心氣極高的白雲兮,如何不憤怒,不痛苦?
她前一刻還以爲自己可以報仇了,將白木槿送到家廟裡,然後悄悄地在那裡狠狠地羞辱她,再將她送進地獄,可是……這種痛快只維持了這樣短暫的時間,她不想相信,可是卻不能不相信。
因爲就在他們發懵的這一刻,已經有人來通報了,說是禮部和內務府的先遣官已經到了寧國公府外,請白世祖和白木槿前去接待。
白木槿臨走之前,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剛剛準備動手的婆子,輕飄飄地丟下一句:“你們幾個,剛剛是哪隻手來抓的我,就拿哪隻手掌嘴,一直打到我回來爲止!”
幾個婆子看着自己的手,幾乎要崩潰了,哭喪着臉跪在地上,還來不及求饒,白木槿就已經出了槿蘭苑的門。
喜鵲是最後走的,笑嘻嘻地對着幾個婆子道:“別打輕了,回來小姐要是看到你們臉上沒腫起來,恐怕會生氣,別怪我沒提醒你們,掌嘴可是最輕的處罰了!”
這些婆子可都是老夫人的人,現在白木槿直接越過老夫人下令處罰,卻誰都沒資格阻止,因爲往後國公府的天兒就要變了,別說老夫人,就是白世祖也得給白木槿行禮,因爲她是聖上親封的郡主,還是個有封號的郡主。
老夫人牙齒都要咬酸了,才堪堪接受了這個事實,悔得腸子都青了,大概就是白老夫人現在的心境。
若是她在得知白木槿受辱之後沒有選擇放棄她,而是支持她去討公道,該有多好。即便這一步她沒有選對也不算什麼大不了,若是她在白木槿昨晚回來的時候,沒有支持白世祖動用家法有多好,或許這也不算什麼。
最悔恨的是,她不該眼睜睜看着那場大火燒起來,竟然無動於衷,甚至事後沒有一點兒關心的意思,反而設下毒局,讓白木槿徹底和她走向了對立。
如果她不曾走這一步,之前所有的錯都可以彌補過來,可是現在……即便她依然是白木槿的祖母,可是她知道依着白木槿的脾性,是沒有可能原諒她的,能夠維持表面的和平就已經是奢望了。
穆欣萍看着老太太的臉色,也跟着哀怨起來,白木槿之前還曾向她示好,可是自己顧忌着老太太的威懾力,所以根本不敢也不願意跟她親近。畢竟,當時白木槿可是衆矢之的,她哪裡敢冒犯衆怒呢!
可是現在風向突變,白木槿一躍成爲郡主了,她這時候去巴結,也來不及了!心裡不禁惱恨起來,白木槿也太能沉得住氣了,昨晚回來竟然一點兒風聲都沒露,寧願以一己之力對抗所有人的責難。
可是她又不禁佩服,即便白木槿沒有這郡主的身份,白家誰也佔不了她的便宜,甚至老太太都功敗垂成了。
白雲兮又妒有恨,心裡跟爬了一千隻螞蟻一樣,可是轉念一想,白木槿雖然得了郡主的身份,但是卻得罪了一家子人,往後也沒她什麼好處。
她故意湊到老太太身邊,道:“祖母,姐姐也太過分了,昨個兒就被封了郡主,回來竟然一點兒也不透露風聲,偏偏到這個時候說出來,這不是故意要看咱們的笑話嗎?”
白老夫人聽了心裡就越發不是滋味了,白木槿就是這點讓人惱恨,明明自己對事情有十分把握,卻偏偏要裝作毫無勝算的樣子。否則她也不至於一錯再錯,賠了夫人又折兵。
本來白木槿就是自己手裡的一柄利刃,更是一塊美玉,將來無論是進宮還是嫁個王孫公子,都會爲白家帶來巨大的利益。憑着她的心機手段,只要她願意,白家定能重新鼎盛起來,而不至於隨着老公爺的離開,就一蹶不振!
可是現在說什麼也晚了,她已然失去了這顆棋子,而且還讓棋子脫離了掌控之後反而變成了敵人,這是她極不願意卻又極無奈的事情。
“走吧,回去更衣,接旨可不能怠慢,說到底還是咱們白家的榮耀!”老夫人咬了咬牙,甭管裡子如何,面子上人家只會當國公府得了聖寵,她也得將這面子做足了才行。
白雲兮大概是最不情願去接旨的人了,因爲白木槿越是爬得高,就意味着她越是不如她,將來這國公府,大概就是白木槿的天下了,想到這裡,她就覺得鑽心的疼。
趁着老夫人去更衣的空當兒,她得趕緊去和母親通個氣兒,想想以後該怎麼應對白木槿,她們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根本不可能還想着要和好!只有扳倒白木槿,她和弟弟纔有出頭之日!
白世祖一出門,就見到來通知接旨的禮部先遣官站在門前,身後跟着一長隊人馬手裡捧着郡主的禮服,身後跟着郡主的儀仗。
“恭喜國公爺,賀喜國公爺,府裡出了個郡主,白家一門榮耀至極啊!”說話的正是禮部侍郎,趙元亮。
白世祖臉上有些許尷尬,自己這個當父親的以後還得矮自己女兒一截,按規矩還得給女兒行禮,這種榮耀,擱誰身上,誰都不會覺得好看吧?
可是面對禮部侍郎,他還必須得做出與有榮焉的樣子,堆滿笑臉道:“有勞趙大人了,府裡請!”
趙元亮擺擺手,道:“還是先請郡主出來受禮吧,聖旨還未到,得先請郡主沐浴更衣,才能接旨!”
白世祖摸摸鼻子,退到一邊,將白木槿讓出來,由着白木槿來接見,趙元亮一見到白木槿,立刻行了跪拜禮,道:“下官拜見安平郡主,願郡主萬福!”
白木槿並沒有多少不適應的樣子,面帶得體的微笑,擡擡手,道:“趙大人平身,無需多禮!”
趙元亮看她的樣子,還真是寵辱不驚,心裡不禁生了幾分讚賞,他身爲禮部侍郎,可是給不少皇室成員受封加過禮,縱然是那些天生就知道自己有這麼一天的王孫公子,都會喜不自禁。
可是這個若不是鬧出這場風波,八輩子也沒有機會得到此等榮耀的少女,竟然能如此淡然以對,那可不是裝出來的,自己閱人無數,是真是假一眼便能分明瞭。
趙元亮起身,按照規矩將郡主正服獻給了白木槿,然後又說了些吉祥話,便讓內務府來的女官伺候白木槿去沐浴更衣,等着待會兒接旨。而其他隨行人員則被請進府裡喝茶等候吉時。
白木槿仍舊不習慣別人看她沐浴,所以仍舊打發了人,自己沐浴淨身之後才喚人進來伺候她穿郡主的服飾。
這正服繁瑣的令人頭疼,裡三層外三層,幸而都是極品冰蠶絲所織,但穿了這麼多層,還是覺得累贅,但並不覺得熱。
穿好禮服之後,就是頭冠,上面五花八門的東西,中間鑲了一顆龍眼大小的夜明珠,因爲金玉之物繁多,又是鎏金打造的,十分沉重,幸而平日裡並不需要戴這樣的頭冠,否則肯定脖子都會壓出病來。
穿戴整齊之後,才走出倚琴閣,由掌事女官牽引着出去,連自己身邊的丫頭都不能近前來。
可是鴛鴦和喜鵲看着一身華服,儀態萬千的白木槿,仍舊喜不自禁地落了淚,她們的小姐可算是熬出頭了,往後她就是尊貴的郡主,誰敢輕易欺辱?
瑞嬤嬤皺眉道:“哭什麼,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兒,別衝撞了,要笑,你們從小和主子一起長大的情分在,可不得比誰都笑得開心嗎?”
鴛鴦和喜鵲忙擦了眼淚,露出了歡喜的笑容,鴛鴦道:“就是,可不能哭,我們就是太高興了,太高興了,若是夫人還在,她一定也會高興的!”
喜鵲要比鴛鴦稍微小一點兒,但也記得夫人在的事兒,跟着道:“夫人在天上看着呢,她也肯定高興的!”
瑞嬤嬤看着她們的樣子,也十分感慨,自家人都不關心的姑娘,卻有兩個忠心耿耿的丫頭,可見這去世的元夫人,定是個和善人,否則怎麼能讓小丫頭這般真心對她的女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