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又回頭對掌櫃道:“掌櫃的,郡主的客人到了!”
那掌櫃的一聽,慌忙走出來,替代了夥計來接待白耀祖,看得其他堂吃的客人都側目而視,誰都知道天一閣的掌櫃的那是輕易不出來和客人寒暄的,沒想到對一個不太熟識的客人,竟然如此熱情,都有些驚訝,紛紛猜測這位老爺莫不是什麼大人物吧?
白耀祖帶着妻兒家小,接受着衆人略帶豔羨的目光,上了二樓,掌櫃的領着他們進了天一閣的雅間兒。
推開門,白木槿早已坐在那裡,左右站着的是她的貼身丫頭,鴛鴦、喜鵲,青鸞和杜鵑。再旁邊是一臉笑意的瑞嬤嬤。
白木槿看到白耀祖,笑着道:“二叔,二嬸,都坐吧……”
白耀祖和孟氏有些拘束地坐下來,幾個孩子也還是怯怯的,估摸着對白木槿的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讓他們不自在。
白木槿輕聲道:“掌櫃的,安排上菜吧!”
掌櫃的忙恭敬地應下了,出去前還隨手關上了門,白木槿這才笑着道:“昨日在府中,你們也看到了,爲了這頓飯吃的開心些,就請你們來天一閣了,這裡環境雅緻,菜的味道也是極佳的,就算是御膳房的廚子,也不一定能做出這麼好的菜來,你們待會兒嚐嚐就知道了!”
白耀祖笑道:“郡主一番盛情,我們榮幸之至!”
“現在沒有外人,就不必一口一個郡主地喊了,就和過去一樣喊我槿兒好了,記得我母親初初離世的那會兒,我也才三歲,心裡害怕總做噩夢,多虧了二嬸陪着我好幾夜,這份恩情,槿兒一直銘感於心!”白木槿笑容裡多了幾分溫情,雖然孟氏也有自己的小算盤,但是對她倒也真有幾分憐惜。
前世她嫁給了李繼宗的前夜,白耀祖和孟氏也在,孟氏還陪着她說了很久的話,把原本該是陸氏應該對她說的體己話,都說了。還特別囑咐她,嫁給這樣的人家,自己就要留些心眼兒,莫不可一味地掏心掏肺,到最後害了自己。可惜當時她的一顆心全在李繼宗身上,什麼也沒有聽進去。
儘管算不上多大的恩德,但於她一個被所有最親最愛的人拋棄的人來說,已經無異於是雪中送炭的一點兒溫暖。她是個有仇必報的,但也絕對是個有恩必報的人,誰對她好,她便十倍償還。
白耀祖和孟氏聽了這話,原本提着的心,和那生疏客道的感覺,立刻就消散了。孟氏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道:“從昨個兒見了面,我就心裡一直犯嘀咕,總覺得你好像變了個人一樣,現在看來,總有些事兒是沒變的。哎……我和你娘是妯娌,我後進的門,她雖然出身世家,卻最是個和善的人,我們倒不像其他家的妯娌,面和心不合,都拿彼此當自家姐妹,哪知道纔沒多久,她就……”
孟氏進門的第一年,就是陸婉琴去世的那一年,也許很多摩擦都來不及發生,感情恰恰是在最好的時候,陸婉琴就去世了。所以孟氏對陸婉琴的印象一直都是美好的,也時刻都懷念着的。
白木槿微微有些動容,回憶道:“我也記着,那會兒二嬸剛剛有了蔚然和嫣然,我母親也懷着辰兒,你們就常常帶着我坐在院子裡,做女工,喝茶,二嬸還常常給我做米糕吃!”
孟氏彷彿也回到了自己初爲人妻的時候,笑容變得恬淡而溫馨,道:“沒想到一轉眼,就十多年過去了,你也這麼大了,還成了郡主,你娘若是知道,心裡一定很高興!”
白木槿道:“或許吧,二嬸這些年在外面跟着二叔吃了不少苦吧?這一次……還打算出京嗎?”
提到這個話題,白耀祖也終於找到了話茬兒,道:“依着槿兒看,我是該留京好,還是繼續外放好?”
白木槿笑了一下,對白耀祖的聰慧也十分欣賞,他這麼問,就是在試探自己有沒有本事讓他留京了。白木槿道:“那要看二叔的心意了,外放有外放的自由,留京有留京的好處,二叔自己覺得呢?”
她把皮球又踢了回去,白耀祖捋捋髯須,道:“嫣然和蔚然也大了,子爵也到了該好好進學的年紀,我尋思着還是留在京裡好,到底一家子都在這裡,母親年紀也大了,我總要承歡膝下,盡人子本分!”
孟氏也道:“是啊,我們在外面飄了這麼多年,嫣然和蔚然看着就不如京裡的貴女們,我心裡也覺得對不住她們,說起來她們也是侯府正經的小姐,比誰也不差!”
白木槿看了一下嫣然和蔚然,這兩個丫頭生的倒也算標緻,就是束手束腳的,的確有幾分小家子氣了些,才道:“二叔和二嬸考慮的也有道理,但是要留京,以後免不了大家要常常見面了,和你們也不見外地說一句,如今我在白家,你們也看到了,因着陸姨娘的事兒,父親和我諸多嫌隙!”
白耀祖沒等白木槿說完,便問道:“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我在母親的來信中只是粗粗知道了些事兒,但到底不詳細,這陸氏到底怎麼又變成姨娘了?”
“她在我娘有了辰兒的時候,就和爹……這件事我娘留下了一份信給我外祖母,前些日子,父親把我告上御前,訴我七宗罪狀,外祖母一時氣憤,便拿了出來,皇上便責令白家貶陸氏爲妾,說她婦德有虧!”白木槿毫不避諱地說出來了。
孟氏一聽,驚訝不已,道:“難怪了……難怪你娘臨盆之前,總說些不吉利的話,我當她只是擔心自個兒能不能順順利利誕下孩子,沒想到……她是知道了這件事!那陸凝香也忒不要臉了,大嫂可是她的親姐姐!”
白木槿笑了一聲,道:“親姐姐又如何,誰讓我娘,礙着她的路了呢?依着她生母的身份,就算她也同是陸家女,但絕對找不到什麼好的人家,當時我爹也繼承了國公的爵位,又年輕,她自然要爲自己尋個好前程!”
白耀祖猛一拍桌子,道:“大哥好糊塗,這不是有辱門風嘛……難怪聖上會貶斥他,父親在世就教導我們,做人要堂堂正正,問心無愧,他……他……真是……”
白木槿微笑着安撫道:“二叔不必激動,這事兒算是過去了,不必再提。我和父親之間諸多誤會,怕是一時半會兒也解不開,你們要是留在府中,能避就避着些,這話我也只說這一次,你們記下就好!”
白耀祖是個聰明人,自然一聽就明白了,這是白木槿在提醒自己,莫要摻和白府現在的內鬥,兩不相幫,明哲保身。
白耀祖和孟氏對視一眼,立刻道:“哎……到底是你們父女間的事兒,我想管也是有心無力,只是槿兒,二叔還是想提醒你一句,他到底是你父親,你就多忍讓一些!”
白木槿笑了笑,知道白耀祖這是接受了她的條件,要想留在京裡,就得懂得進退,若是不知好歹,幫着白家的人瞎折騰,她能讓他留在京裡,也可以很快讓他離開。
“二叔言之有理,槿兒記下了,今日這一頓,既是爲二叔和二嬸接風洗塵,也是恭祝二叔能留京任職!”白木槿隱晦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白耀祖和孟氏同時一喜,端起茶杯,道:“那二叔就以茶代酒,謝謝郡主美意!”
很快菜也上了,掌櫃照例端上兩瓶玉液瓊漿,道:“郡主……這是珍藏,主子吩咐,特意給您留着的!”
白木槿稍稍不自在了片刻,便道:“多謝掌櫃的,一會兒一併結算了!”
她可不願意總是白吃白喝,又不是她開的酒樓,總是這樣,也未免太過分了些,她到底還不是鳳九卿什麼人。
看着桌上精緻到令人目不暇接的美食,白耀祖讚歎道:“難怪在外面就常常聽人誇京城天一閣,天下第一樓,光是看這菜,也叫人垂涎三尺了!”
白木槿招呼道:“二叔,二嬸,各位弟妹,就不必客氣了,都是在家人,喜歡吃的就多吃些!”
一頓飯吃的是賓主盡歡,白耀祖和孟氏也不是傻的,知道白木槿不光是來請他們吃飯的,更重要的是要他們擺明立場,不要胡亂站錯了隊伍。
大家談妥了,自然是訴不完的親情,幾杯美酒下肚,孟氏甚至都忍不住拉着白木槿,憶起陳年往事,甚或還掉了幾滴淚來。
說起陸氏,又氣憤地罵了幾句,無非是說她寡廉鮮恥,惡毒無德,又不免多提起陸婉琴的好來,一直說陸婉琴命薄如紙。
白木槿只是一直淡淡微笑,並不多話,偶爾接上幾句,她早已經不習慣於把自己的內心曝露給任何人看了。
而她也知道,陸氏也即將爲自己的行爲付出最慘痛的代價!她不會輕易就這麼算了的,陸家兄妹,白雲兮姐弟,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幾日後,就到了一年一度的七夕節,這一日京城的夜晚將是花燈的天下,夜市也會開啓,這是一年中除了元宵節之外,少有的熱鬧節日。